到了这一刻,翠雀终于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所感受到的违和感究竟是什么。
那种从进入异策局开始就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淡淡危机感;周围景色所带来的的疏离感;以及某种虽然很微弱,但是颇为熟悉的反胃感。这些感官混杂在了一起,杂糅成了心头的违和感,向她发出了预警,一直提醒着她这里的不正常。
在看到这番景象后,对于这片空间究竟是什么,翠雀的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只不过要想彻底确认这一答案,她还需要再做一件事——回到之前那个发现过残兽的办公室。
念头至此,翠雀便不愿意再做耽搁,立即驱动起魔力,支撑着身体漂浮起来,向着记忆中的方向飞行而去。
她沿着走廊一路加速,过道中的景色飞速地从她的余光之中闪过,便如同她此前看到过的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心中有了答案,她已不再对此感到迷惑。
无视了沿途可能存在的干扰,翠雀径直飞到了方才发现过残兽的办公室,然后一手向前,猛地推开了门。
办公室门打开,她目中所见的,只是一间极其普通的办公室。
没有尸体,没有血迹,没有残兽留下的灰烬,只有如其他房间一样的炽白灯光,以及其中随意摆设着的各种办公用具。
所有的痕迹都消失一空,此前发现过的线索尽数不见,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
然而,看到了此情此景,翠雀的眼中却倏地闪过了微芒。
原因无他,这就是她想要的答案。
“原来如此。”
轻声开口,望着眼前的境况,翠雀没有再向内迈进一步,却用着无比确定的语气作出了判断:“这里果然是‘巢穴’。”
她口中的“巢穴”,正是属于蛹阶残兽的标志性能力。
作为蛹阶残兽的阶段性象征,“巢穴”的常见形式便是扭曲了现实原本存在的空间,层叠嵌套的空间迷宫。
“巢穴”内部的景象并非是凭空诞生,而是依据其所处的位置,对周围的空间进行了截取与模仿之后,在此基础上复制,增殖与扭曲这一切的产物。
如果一只残兽的巢穴位于城市之外的荒芜隔壁之中,那么它的巢穴表现出的形式就是无边无际的荒地;如果巢穴位于湖泊之中,那么巢穴的表现形式就是不分方向,永远到达不了水面的无尽汪洋。
这样的实例,翠雀见过不止一次,最近一次甚至就在数月之前。
当时,翠经在方亭市地下发现了一只蛹阶残兽,那个只残兽筑巢的位置就是方亭市的下水道,所以其巢穴的表现形式便是如蚁穴一般层叠交错的下水管道。
那时的翠雀也与现在一样,都是在追查残兽线索的过程之中踏入了残兽的巢穴,从而被吸纳进了迷宫。
从这一前提出发,翠雀再去理解自己进入异策局后发现的一切,便都能够给出合理的解释——因为这里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异策局,而是一处模拟成了异策局的残兽巢穴。
这个巢穴的空间组成方式,就是将柏安市异策局一层的空间进行复制与延伸,将无数个与“第一层”类似的空间拼接在一起,最终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巢穴。
翠雀并不是被困在了走不出去的异策局里,而是她的周围有着无数个“异策局第一层”,这些“第一层”虽然空间结构完全相同,复制了一切无生命物体的外在,却唯独无法复制有生命的活物。
所以,眼前这间办公室之中自然也不会有尸体与血迹,因为那些被害者所遇害的“第一层”,与翠雀所处的并不是同一片空间。
翠雀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确认这一点。
只不过,伴随着解开这一谜题,却有另外一个问题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那就是,这只蛹阶残兽绝对不同寻常。如果是一只普通的蛹阶残兽,绝对做不到这样的事。
寻常的残兽“巢穴”,所做的仅仅只是模仿周围空间的基本要素。类似于变色龙的迷彩伪装一样,目的是为了隐藏自己的巢穴,使之没有那么明显,所以残兽的巢穴之于周围原本的空间,往往只是一种粗糙的模仿。
像眼下这片空间这般,完全复制异策局一整层的布置,并且不出任何差错,绝对不是残兽的智力所能做到的。
以蛹阶残兽的智力,它们根本无法理解人类的建筑物之中这些装潢到底是什么,有什么作用,怎么可能把每一处细节都雕琢得如此精致?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这只残兽能够把巢穴设置在异策局旁边,却至今没有任何信息透露到魔法少女那里——因为这绝对不是一个单纯的残兽筑巢事件。
心中有了答案,翠雀自然也知道自己现在该做的是什么,毫无疑问,那便是找到这片巢穴的所有者,然后将那只残兽杀死。
至于如何去寻找,翠雀想到的办法也很简单——放出自己的魔力感知,向着反应最强烈的方向一路前进。
巢穴之中,空间与时间的概念都被模糊,所以自翠雀开始搜查后,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花费了多久。
放空心神,摒除杂念,翠雀保持着最敏锐的状态,确保自己能够及时察觉到异常的魔力波动。
只不过,就当她准备再一次扩张感应的范围时,感知区域中却出现了一道十分微弱的魔力波动。
这道微弱的波动就宛如随时会熄灭的火烛一般,虽然仍在燃烧,却明灭不定,若非是翠雀的一直高度集中注意力,恐怕会下意识地将之忽视。
而当她停下来仔细确认后便发现,这道波动距离自己所在的区域也并不遥远。
于是翠雀没有犹豫,立刻向着感知到的魔力波动方向前进。
穿过了多层楼梯道,又横向经过了数个“第一层”之后,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感知到的目标:那是在无人的办公室之中,一名靠墙坐着的少女。
确切来说,那是一个魔法少女。因为翠雀能够看到其手中所握着的,形态宛如一朵花苞般的宝石。
那是一颗尚未绽放的心之花,所以,她应该是一名蕾级的魔法少女。
少女看上去大概18岁左右,处于一个逐渐褪去青涩之气,开始变得有些成熟的年纪。从这点便能够看出,她应该是一个任职多年的熟练魔法少女。
只不过,她现在的状态并不算完好,此时的她完全变回了人类的状态,额头上还不断向下浸透着鲜血。就连自己的变身状态都无法维持,显然是魔力已经枯竭。
翠雀蹲下,伸手在少女的鼻息前探了探,发现还有呼吸后,立刻按住了其手中的心之宝石,开始将自己的魔力注入其中。
而伴随着湛蓝色的魔力不断涌入少女手中,那颗心之宝石也渐渐闪烁起了深棕色的光芒,最后,重新变得闪亮起来。
心之宝石的复苏,重归充盈的魔力让靠在墙边的少女缓慢地恢复了意识,自冥冥之中睁开眼,然后,与半蹲着的翠雀对上了视线。
少女先是略微呆滞了一会,然后猛地一惊,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但是却显然忘记了自己在墙角,所以只听“咚”的一声,她的后脑勺就撞在了墙壁上。
强烈的钝痛感让少女瞬间变得清醒,龇牙咧嘴地捂住了后脑勺,片刻后才抬起头,对着翠雀露出了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好歹刚才也是我救了你,所以这个问题应该是我先问你。”
松开了少女手中的心之宝石,翠雀重新站起身:“伱是谁?在这个地方干什么?”
“我?”
少女看了看翠雀,面上的表情略微僵了一下,然后有些生硬地抬高音调,顾左右而言他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诶。”
只是她才刚说完这句话,就发现翠雀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的左手。微微侧过头,看到了自己手中正在闪烁着的心之蕾后,她顿时意识到自己撒了一个十分拙劣的谎。
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后,少女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的代号叫做灯盏。是柏安市本地的魔法少女。”
她没有执着于隐藏自己的身份,因为她能够看出自己面前这个身穿藏青色洋裙的女孩也是魔法少女,而对方既然选择了救下自己,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坏人。
陈述完了自己的身份后,她便又看向翠雀,希望得到一个相应的答案。
她所不知道的是,翠雀对她的回答早已有所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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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调查院派来柏安市的巡查使。”
翠雀言简意赅:“我为了寻找失踪在柏安市的调查小队而来到这里,同时已经与本地的魔法少女小队进行过接洽,她们告诉我,有一名失踪的队员叫做‘灯盏’,这说的是你吗?”
灯盏微微愣神:“本地的魔法少女小队,你是说……”
“她们之中有一名叫做白蓟的魔法少女,以及一名叫做波利的播种者,在我来这里之前,她们曾经拜托我去寻找你。”
为了尽快获得眼前这名魔法少女的信任,翠雀知无不言,言无不信:“只不过我也是意外来到此处,没有想到,你也在这里。”
“啊!原来是这样!”
听到了自己同伴的消息,少女明显振奋了不少:“你已经见到过白蓟她们了吗?她们现在怎么样……咳咳!”
大概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过于猛烈的动作幅度牵动了少女身上未能痊愈的伤势,让她猛地咳嗽起来。
翠雀立刻按着她的肩膀,有些无奈把她推回了墙边。
“她们目前尚且安全,不如说,唯一的问题就是所有人都在担心你的安危。”
她摇摇头,说完了柏安市小队的情况后,把话题带回了正轨,向着灯盏问道:“所以,你能告诉我吗,来到这里的你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晕倒在这里?你见到猫尾小队的下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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