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伢子,快来,吃肘子喽!”就在两位爷爷言语缥缈让少年不明所以之际,五奶奶的吆喝声却瞬间将少年的思绪一下子拉回。
“好诶,吃肘子,五奶奶,就来了!”听到吃肘子,少年便顿时就顾不上其他了,兴奋地往回跑去,连问爷爷讨要礼物都忘了!
“这小子,还是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老头子都有点羡慕他了,明明每隔一段时间就能看到尸体,甚至有残缺不全的那种,但他依旧能吃得这么香,我们当初比他可差远喽!”二爷爷看着少年奔跑着离去,也忍不住苦笑摇头,语气颇为感慨。
他仍记得,第一次接触到修士骸骨之时,近乎三日都难以下咽的情形:至今依旧历历在目,每每想起都会感觉腹部涌动,难受不已!二爷爷转头看向自家大哥又道“大哥,说实在的,若非因为那个原因,背尸匠这个职业,还挺适合他这种人的!”
“这样挺好,比我们强那么一点,当时机到了,倒也不用我们太过担心!”大爷爷那张冰冷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倒也是,老五做的肘子好味啊,我们也去吧,去晚了,那小子可不会嘴下留情,老五又惯着他,准保不给我们剩下!”二爷爷略微思索了一下,觉得大哥的话大为有理,便不再纠结,扛起锄头便缓步往回走去。
“希望时间再慢一些吧,能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再多布置一些,多帮这小子多布置一些啊!”老者轻叹着,目光在四周的山峦之中扫视了一眼,这才背负着双手往村中缓缓走去。
“三伢子你慢点吃,奶奶我准备了许多,准保管够,没人跟你抢!”见三伢子抱着一个肘子狂啃,那对少年几乎达到溺爱程度的五奶奶,也是满脸的无奈,轻轻拿起手帕帮他擦拭嘴角。
“五奶奶,你也吃啊,你做的肘子好好吃,我一吃就停不下来了,我们一起吃啊!”少年咧嘴一笑,将一个卤肘子推到五奶奶的面前。
“奶奶不吃,都是给你做的,你慢慢吃就是了!”五奶奶慈祥的笑着,轻轻抚摸着少年的后脑勺,满是宠溺!
正当少年和五奶奶说话间,扛着锄头的二爷爷也来到门口,才放下锄头,便看到少年狼狈的吃相,忍不住笑骂道:“你这小子,也忒无礼了,不知道尊重长辈,以往二爷爷是怎么教你的?吃饭的时候得长辈先动筷,晚辈方能动,你小子倒好,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吃没吃相,也不知道给我们留点,真是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了!”
“二爷爷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少年狠狠啃了一口肘子肉咽下之后说道:“当初是谁跟我打赌,说我只要赢了九奶奶,以后就准许我不受那些繁文缛节限制的?这可是你同意过的,作为村子里的文化人,你可不能事后不认账!”
尽管嘴上仍狡辩,但少年却没有继续大快朵颐,而是恭恭敬敬的站起身来,安静的等待着!
“好啦,愿赌服输,三伢子快吃,不要怕这个不要面皮还言而无信的糟老头子,五奶奶给他们留了,这些都是你的,你快些吃,吃饱了长身体!五奶奶不在的这一段时间,你看看你,都瘦脱相了,他们敢跟你呲牙咧嘴,一会儿五奶奶替我的乖孙儿好好教训他们,给你出了这口恶气!”五奶奶见自己疼爱的孙儿竟然真的不再吃了,便将桌上的三块肘子都送到了少年的面前,满是心疼的说道!
“额,老姐姐诶,睁眼说瞎话也不带你这样的,这小子比你离开的时候,还胖了一圈呢,老头子我严重怀疑,这家伙上辈子就是头猪投错了人胎,怎么就都吃不饱呢!”和二爷爷前后脚来到的八爷爷,忽然在门口听得自家五姐如此言语,忍不住接茬道!
“你才是头猪,你全家都是猪,敢如此说我孙子,老婆子宣布,你今天的肘子没了,全部留给我孙子吃!”五奶奶一看老八竟敢揶揄自己,顿时火冒三丈,三言两语便怼了回去,把给他留的肘子直接送到了少年的面前!
这还了得,一想到自己没有香喷喷的卤肘子吃了,八爷爷顿时表现了什么叫做能屈能伸,赶忙认怂道:“别别别别别呀,五姐我错了,是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就好你这一口,今儿个吃不到,晚上我这心里就跟住了一只猫一样,刺挠刺挠的,那叫一个彻夜难眠啊!”
只见他一个箭步上前,端过抢过大瓷碗便走到一边兀自大快朵颐起来,心中却在想:“我们是金兰之交,我若是猪,你不也是!”
当然,八爷爷是绝对不敢说出来就是了!
“哼,老不羞的东西,以后你们这些老东西,谁也不许随意打骂我的宝贝孙子,否则老婆子跟你们没完!”见状,五奶奶方才作罢,但语气却依旧不饶人。
见到老八被这个五妹揶揄成这一副模样,二爷爷兀自走到里屋酒窖之中提来一坛好酒,给自己倒上满满的一碗,便端过一个肘子便默默的吃了起来,他可不想以后吃不到五妹的饭菜了,这种时候果断闭嘴为妙啊。
“五姐,我的呢,我的肘子呢,给我留了吗!”
就在此时,黄连村另一名老妇风风火火的赶到,才踏进房门,目光便直勾勾的落在了那张八仙桌上的肉肘子上,双目放光的冲了过来,一把端起坐在左侧的二爷爷的酒碗便一饮而尽,没等二爷爷呵斥,便自顾自抓起一个肘子啃了起来。
“我说九妹,年纪也不小了,还怎么风风火火的,依我看,三伢子的劣习,便是与你学的!”看着自家九妹一只脚跺在长凳一侧,根本毫无女子模样,二爷爷也忍不住摆首道。
“咕噜,跟我学怎么了?三伢子跟你们这些腐儒学,才是埋汰了呢!你说是吧,三伢子!”老妇咽下口中肉块,微微扬了扬下巴,问得一旁的少年都忍不住低下了头,连连点头附和!
他不敢不附和啊,若说在这黄连村,能让少年感到怕的就两人。
为首一人自然是大爷爷,其次便是这位尽管年迈,但却依旧风风火火宛若侠女性格的九奶奶了,他可不敢小觑这位九奶奶的手段,那可真叫一个神鬼莫测啊!
“看,三伢子也赞同我的想法!”
“哎,拿你没办法,把碗还我,要喝去拿自己的碗,总是抢我们酒喝,算什么回事?”二爷爷也无奈了,索性也懒得跟她再说些什么,伸手讨要自己的酒碗。
“你再去拿一个不就得了,对了多给我拿一个!”九奶奶闻言非没有还他,还颇有些得寸进尺,只见她兀自将土碗倒满酒水,便直接推到了少年的面前,道:“来,三伢子,你也喝点,跟我们这些爷爷奶奶生活,怎么能不会喝酒呢!”
“九妹,你……”五奶奶见这位九妹竟然让三伢子喝酒,顿时就要劝阻,但没等她说完,少年便麻溜的将土碗之中的酒水饮尽,随即继续埋头对付自己手中还剩下不到一半的肉肘子。
这一幕,也让在场所有人都稍稍愣神了一下,除了九奶奶,其他人都没想到,三伢子居然如此好量,就算是随后赶到的大爷爷,也看着这一幕出了神。
“哎,九奶奶,今天这酒,怎么有点不对劲,我怎么有点晕……砰!”就在所有人都愣神的时候,少年忽然放下肉肘子,捂住脑袋摇晃起来,不一会便彻底醉倒在了桌面之上。
见众人的目光都向自己看来,九奶奶又狠狠咬了一口肘子肉咽下之后,这才开口说道:“看我作甚,不就是一碗冥兰酒吗?你们将他交给我照顾,不就是想让他早点适应死坟地的那股子死气吗?这小子鬼精鬼精的,我算是拿他毫无办法,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趁着酒劲,我带着他去死坟地了,你们慢慢吃吧!”
话音落下,伴随着一道阴风乍起,九奶奶和少年便都尽皆消失不见!
“老大,你也任由老九胡闹,死坟地之中的气息,岂会是那小子现在能承受得住的!”二爷爷面色微沉,转而看向似乎已经明了的老大问道。
“时间不多了,只能出此下策,你我等人皆忍不下心,此事便只能交由九妹来做!”大爷爷沉默了一瞬,方才开口,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胸口再度一窒,就连端着肘子蹲在门口的八爷爷,也露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颓然之意!
“哎,罢了,既然是老大你的主意,那就顺其自然吧!来,你的肘子!”最先缓过劲来的五奶奶轻轻一挥手,一碗肉肘子便飞到了大爷爷面前,大爷爷接住肉碗,手掌罕见的出现了一瞬间的颤抖,但他还是默默的受了下来。
他明白,这是五妹在埋怨他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这一群无话不谈的老友,却再找不到其他的话题,所有人只是默默的吃着肉肘子,但思绪却已经飘入了村子后方的死坟地之中!
九奶奶抓着少年出现在一块石碑之前,看着其上书写的“幽冥死地,神鬼禁行”四个大字,那满是皱纹的面容上方才浮现一丝丝的心疼:“臭小子,别怪奶奶心狠,我炎黄世界背尸匠一族,就全靠你了!”
说完,九奶奶直接用力一甩,少年便被她丢入了那雾蒙蒙的死坟地之中,最后彻底消失在迷雾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