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死。
死对于一个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最痛苦的抉择。
可对于此刻的小敏来说,却像是梦寐以求的解脱,更是一种迫不及待的幸福。
除了无法控制死的念头,她所有的理智都在。
比如,她知道,外面轻微的鼾声正是巩俊岩。这是罗大夫给自己布置的一道防线。所以,她起床之后,尽量让自己变得蹑手蹑脚,不惊醒这个善良的山里小伙。
可是,当她拉了拉门之后,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关的门,竟然在外面锁死了。
不用说,这又是罗大夫的安排。
死的念头越来越强,一道门已然拦不住了她。
她仔仔细细将房间搜罗了一遍,希望能找到一把刀,可最终的结果是,这房间里连一个坚硬、带刃的东西都没有,没意外的话,这又是罗大夫提前做了准备。
“死是自由,谁也拦不住你!”
那个声音坚定又充满了严厉的喝道。
小敏瞬间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她的心中,这更像是一种宿命的召唤。虽然隔着墙,可她好像已经看见了墙外的空中,正有一只手在朝自己挥摆。
她冷静地看了看房间,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那扇窗。
窗外便是一个楼梯,正好通往二楼的天台,然后,顺着天台就可以迂回而上……
小敏莫名的笑了笑,机械地跳上了床,轻而易举就打开了窗子。
平时并不擅长运动的她,轻盈一跃,竟然就跳了出去。
冷风没让她改变丝毫主意,反而让她的血亢奋的有点滚烫,抬头看了看天,乌黑的云层里,正有两束明灯一般的光影看着自己。
“我来了!”
小敏嘟囔了一声,飞快地上了阳台。
这里有一处室外的消防楼梯,栏杆锈迹斑斑,直通楼顶。
十层楼的高度,足够了!
小敏现在浑身充满了力气,她才发现,自己生来的宿命其实就是死,自己没有掌控自己生命里的任何一件事,唯独死这件事,可以随了自己的心意,那为什么不呢?
她一想到自己明早上的脑浆可以喂了蚂蚁,就莫名的有一种快感。
咚咚咚……
踏着楼梯,一路小跑直达楼顶。
此刻风停了,云却越加低了,那两个黄色的眼睛几乎触手可摸。
“是该结束了,这操蛋的人生!”
小敏毫不犹豫地就站到了楼沿上。
脑子里出现了在冥间看见自己父母的画面,那个姑且称之为母亲的人抽烟打着麻将,那个姑且叫做父亲的混蛋纵情的酗着酒,想着小时候在孤儿院无缘无故的体罚,想着这么多年来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行走,她竟然觉得就是此时此刻站在楼沿上最幸福。
“是啊,你是幸福的,至少现在是,跳吧,我来迎接你!”那个声音充满磁性的呼唤着。
小敏深吸一口气,不经意朝下看了看。
就是这么一看,他忽然看见了一个画面。
好像有一个人影跳了下去!
这人影不是自己,是个男人,好像就先于自己一步跳了下去。
砰~这人落地了……
小敏看见那人像是一个大玩偶一般重重砸在了二楼的阳台上,可是,他竟然没死。他明显双脚双臂都断了,脑袋也正在朝外冒着血花,但他的身体却一扭一扭痛苦地从追落地外楼沿爬……
小敏不由自主哽咽了一下喉咙。
这个蛆一样蠕动的人太惨了吧,九层楼的高度,竟然没摔死,血正从他身体里潮水一样溢出来……
她似乎听见了这男人撕心嘞肺的哀嚎声,他努力一个翻身,想从二楼继续坠下去,可惜,再没那个力气,却仰面重重地又摔在了地上,终于不动了……
“罗……罗……罗大夫!”小敏惊叫一声,她看见了这个男人点额脸。
没错,这个倒在血泊里的男人正是罗大夫。
他的面孔扭曲着,仰头看着天,一脸的愤怒和悔意。
这张面孔就像是一记闷拳,打在了自己的脸上,小敏全身一颤,不由自主朝后退了一步。
“怎么会?罗大夫死了?”小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死……非要这么丑陋吗?
“别怕,那不是真正的罗卜!”天空中一个声音安慰道:“那只是一个亡魂,真正的罗朴,他已经死了,就在我的身边享受着极乐。不信你看看,楼下空无一人!”
罗大夫不就是罗朴吗?
那罗卜又是谁?
小敏顺从这个声音,咬着唇,小心走到楼沿,又朝下看了看,果不其然,楼下根本没有什么坠楼的尸体。
幻觉?
“归来吧,你何必在意那肉体的模样?她本来就是你的负累。”天空中的声音劝解道:“念与世间辞,千万不复全,一了百了,方为解脱啊!”
“呵呵,是啊,既是解脱,我又何必在意这一身皮囊。”小敏苦笑一声,重新走到楼边,闭上了眼。
诊所里,稀里糊涂睡着的巩俊岩忽然被外面一个惊叫的声音给唤醒了,脸上有点痒,摸了摸,竟然是一个绿豆粒大小的狗虱被拍死在了自己的脸颊上,血黏糊糊的……
“房子里怎么出了这么个玩意?是我自己拍死的?”巩俊岩自言自语地站起身,看了看里屋的门,忽然听见咣当咣当的声音,好像是窗子在摇摆。
“小敏姑娘?”巩俊岩皱了皱眉,低声喊了喊。
里面没有回答,而且,好像有风再吹。
糟了!
心道一声不妙,巩俊岩飞起一脚,将门扇踹开了,里面的人早就消失了。
“混蛋,巩俊岩啊,巩俊岩,你怎么特麽的睡着了!”
暗骂一声,巩俊岩一个飞纵越出了窗子,拔腿也跟着上了阳台。
左顾右盼,竟然没有小敏的影子。
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个陈旧的消防楼梯上。
一种不好的预感直涌心头,他颤抖着缓缓抬起了头,就看见一个孤独的影子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头顶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