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那十块钱生活费,也或许是大哥一番话,让原本有些暗澹眼神的孙少平眼神一亮。
他目光灼灼看着陈灿,过了许久,才郑重地点了点头道。
「哥,我知道了!」
陈灿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从口袋里拿出三十斤粮票,十块钱,递给孙少平。
尽管已经很感动了,可看到大哥递过来的那钱和粮票,孙少平只感觉胸口一股暖流涌上,情绪甚至因为过于激动,有些不能自己。
他双手有些颤抖,想接又不敢接,嘴唇微微张开,但是却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他真的需要这钱和粮票,可在现实和生活面前,他知道,这些钱和粮票,每一分钱上,都有着父亲和大哥的血汗!
看到孙少平那激动到有些失态的样子,陈灿嘴角微微上扬。
人这辈子,其实真的很无奈,年少时,本应展翅高飞的年纪,却被贫困牢牢困住。
等人到中年,有钱了,可却失去了快乐。
很多中年人,时常怀念曾经的苦日子,于是花大把的钱,想去寻找快乐,可曾经丢失的快乐,这辈子再也寻找不到了!
于是,他们只能以另外一种方式,用金钱去包养,美名其曰,怀念青春!
陈灿笑着把钱和粮票,塞到孙少平手里,这才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少平,谁的青春不迷茫,别胡思乱想,好好把握现在,努力学习,终有一天,你的努力会得到回报的,去上课吧!」
孙少平眼神中,有着叫希望的东西浮现,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即迈步朝教室走去。
走着走着,孙少平感觉眼眶中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流了出来。
他不敢回头,努力抬头看了看天,尽管此刻天空,有些昏沉沉的,但是在孙少平眼里,今天的天空,已经和往日不一样了。
那微风拂面,没有半点寒冷,只有暖流在心中流淌。
那乌云,仿佛已经有了色彩,如同他心坎的自卑,这一刻,彻底碎裂消散。
陈灿看着孙少平走进教室后,这才收回目光,转身朝校外走去。
离开学校,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且直接去市场,把剩下的粮票全花了,买了些米面之类的。
又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辅料,拿来用于配制鸡饲料。
在路边捡了一根木棍,左右各挑百斤,脚步如飞,快速朝家走去。
至于养鸡场的事,这事急不来,这事,自己还得和田福堂唠叨唠叨。
虽然他是得到了田福军的支持,但是这事没有田福堂的许可,可办不成事,谁叫对方是村支书呢?
在这个年代,一个村支书的权利,可不能小觑。
如果能得到田福堂的支持,自己倒也没必要去动他的位置。
田福堂毕竟是田福军的亲大哥,加上对方还有可能是自己未来岳父,如果真把对方得罪太狠,往后可能会影响家庭和睦。
….
回到双水村,陈灿脚步放缓,尽管大雪已经停了两天,但是外面也没几个人影。
此时还没到春耕,地里到也没有集体劳动,平时村里两个生产队分工明确,基本也就寻一些壮劳力干半天话,算半天公分。
陈灿回到家里,老爹正坐在屋门口,双眼无神地看着外面雪地,嘴里抽着旱烟,吧嗒吧嗒的抽吸声,显得落寞又孤独!
陈灿到了近前,孙玉厚才看到儿子,连忙站起身,正想询问王满银的事,便看到陈灿肩膀上两个麻布袋,不由愣了一下。
陈灿笑着进屋,这才把两个麻布袋放下。
孙玉厚这才后知后觉地询问
道。
「你这去县城一趟,怎么挑了这么多东西回来,这都啥呢?」
陈灿笑着打开一个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布袋子,五十斤玉米面,又拿出另外一袋玉米,一袋大豆饼,一袋小麦麸,还有花生饼,加上另外好几样配料。
陈灿一连拿出七八样,把两个袋子里的东西全拿出来后,足有两百多斤,孙玉厚看得一愣一愣的,过了好半响才喃喃道。
「娃呀,你这是做啥子了?」
陈灿笑而不语,把五十斤玉米面递给一旁的母亲,这才笑着开始把自己和田福军搞养鸡场的事说了一遍。
当然,陈灿并没有说搞养鸡场是自己提出来的,而是说是田福军见乡亲们日子过得苦,想出来的法子,希望陈灿带头在第一生产队先搞一个小型养鸡场。
陈灿把前因后果一说,孙玉厚脸上并没有半点高兴,反而又多了一丝忧愁。
陈灿自然知晓父亲担心什么,在现在这个年景,少说少做是基操。
不过孙玉厚也是那种明事理的人,见儿子兴致很高,也没阻止,默默抽着旱烟,帮忙收拾地上的配料。
这一收拾,孙玉厚就察觉到异常,这地上零零散散的东西加起来少说有两百多斤,自己这娃就这样一路挑回家的?
农村汉子倒也不是挑不动两百多斤,只是从县里到家有近五十里路,这大雪地里,得多辛苦呀!
孙玉厚随即朝母亲喊了一声。
「中午多做点馍,再烙几张饼!」
母亲一听,连忙答应一声,孙玉厚也不多看陈灿一眼,收拾一番后便进屋了。
陈灿会心一笑,这就是父爱吧,农村汉子能表达对孩子的关心,大概就是希望孩子别饿着吧!
姐姐孙兰花见父亲离开后,这才眼巴巴凑到陈灿面前。
陈灿看到这个不争气的大姐,也是无奈叹息一声,随即没好气开口道。
「行了,领导答应帮忙了,过两天他就回来了!」
孙兰花听到自己丈夫没事了,顿时喜极而泣,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眉开眼笑!
陈灿白了她一眼,突然他想起王满银嘱咐的事,连忙说了床底下还有耗子药的事,让她拿出来丢了,千万别给孩子误食了。
….
孙兰花连忙答应,饭都不吃了,带着三孩子便回去了。
终究还是亲大姐,临走前,陈灿让母亲匀了十斤玉米面给对方带回去。
吃完中饭,陈灿直接去了田福堂家。
搞养鸡场这事,还得田福堂支持,其实支不支持无所谓,但是别在背后搞小动作就行了!
不过想要田福堂支持,这事估摸着有点难,自己和田润叶的事,迟早瞒不住。
田福堂可是极为爱慕虚荣的人,当初他让田润叶去县城读书,想着便是将来让田润叶嫁一个好人家。
要是田福堂知道自己那吃国家粮的闺女,和村里有名的穷破户好了,估摸撕了陈灿的心都有!
不过陈灿并没有放在心上,一个田福堂而已,小意思!
到了田福堂家,一眼便见到润叶母亲正在收拾院子。
陈灿笑着连忙上前,喊了一声婶子,询问福堂叔在不在。
田福堂别看只是一个小村支书,平常也基本难寻到人,仗着有田福军的关系,他没事便爱显摆。
平常骑着一辆二八大杠到处逛,不是去公社,就是去县里。
一个星期怎么也得去公社开一两次会,不是吃就是拿,还没人敢说他。
不过今天田福堂正好在家,陈灿正好看到他从茅房出来,裤腰带还没系好。
田福堂看到陈灿,脸上没啥表情,但是内心却对陈灿多少带点个人感情。
没办法,孙少安和田润叶青梅竹马的事,他这个当父亲自然一清二楚。
特别随着女儿年龄逐渐长大,渐渐懂了男女之情,润叶对这小子的好感,那是瞎子都能看得出。
这两年,他可是时刻防着这小子,徐爱云介绍的李向前,田福堂可是早就知道了,他早盼着自己女儿嫁入显贵家庭。
但是显然,田福堂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子,昨天还把他女儿搂在怀里,要是知道,估摸着撕了陈灿的心都有了。
陈灿眯开眼笑开口道。
「福堂叔,我刚从县里回来,昨天天色太晚了,就在福军叔家过夜了!」
田福堂一听这话,眼睛顿时睁大了,他没想到自己这一不留神,就被小子钻了空子,连忙询问道。
「那你见到润叶了?」
陈灿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嗯,见到了,润叶人很好,她还特意给我做了顿白馍馍!」
田福军牙都气咬紧了,随即冷哼道。
「少安,我可嘱咐你小子,你俩可得保持点距离!」
陈灿装着听不懂,嘿嘿直笑,见对方脸色极为难看,这才继续开口道。
「福堂叔,是这样的,昨天福军叔问了我们村的事,我俩聊了一会,他建议我在生产队搞一个养鸡场,现在城里鸡蛋紧缺,往后我们可以专养母鸡下蛋!」
田福堂一脸不屑地听完陈灿的话,随即毫不犹豫泼冷水道。
….
「连人都吃不饱,还搞养鸡场,我说少安呀,我们村什么光景,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专养母鸡下蛋了,就那公鸡,都饿得快不打鸣了!」
陈灿早知道田福堂会这样说,实际上陈灿也没指望村里给什么支持。
陈灿笑着回道。
「福堂叔,我当然知道村里的情况,所以这养鸡场,我也没想搞多大,就在我们第一生产队搞,我生产队也就三十来户,每家均摊两只母鸡,也就六十只,这饲料鸡苗啥的,我们社员自己凑凑,等鸡蛋卖了,大家年底分分红,你看怎么样?」
田福堂得知陈灿才准备养六十只母鸡,顿时没了兴趣,不过陈灿提议年底只在第一生产队分红,还是觉得有些风险,为了稳妥,他还是多问了一句。
「养鸡场这事,真是福军说的?」
陈灿自然知道这老家伙什么心思,主要还是怕担责,后世讲究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而现在大家更担心你偷偷发财。
陈灿连忙点了点头应和道。
「福军叔说了,让我们先小规模试试,如果效果好,再推广到双水村,我可是答应福军叔了,等出了成绩,一定要告诉他!」
田福堂这才点了点头道。
「那行吧,这事我同意了,不过村里情况你也知道,鸡苗饲料啥的,都得你们生产队自己想办法!」
陈灿连忙答应一声,见目的达成了,陈灿也不久留,说了几句,便找个理由离开了!
田福军见陈灿走了,总感觉心里有些不踏实,倒不是养鸡场的事,而是自己女儿润叶的事。
想着昨天那小子见了润叶,两人还一起过夜!
呸呸,不该乱想!~
田福堂越想越心里不畅快,转身回去推着二八大杠朝县城里骑去。
他准备去催催弟妹徐爱云,让她赶快把那***相亲那事定下来,这事越拖,他心里越不踏实!
陈灿早就预料田福堂会来这一手,不过他丝毫不担心。
要知道田润叶能结婚后,都
拒绝同房的女人,怎么可能现在已经心有所属的情况下,还答应李向前。
有了田福堂的允许,又有了田福军作为后盾,陈灿现在搞养鸡场,算是师出有名了。
其实这个年代,村里,公社搞工厂,搞集体企业很多,陈灿搞一个养鸡场,也不算什么大事。
别说现在是七十五年了,就是七十年代初,在南方一带,已经有不少村社企业,虽然都是手工作坊,但是这些小作坊,日后很多都发展成当地知名企业。
双水村有两个大姓,田姓和金姓,两大姓之外,便是孙家了,这三家牢牢把控双水村的大小事务。
解放前,双水村是金家说了算,当时的田福堂和孙玉厚,都还是金家的长工。
但是解放后,田家突然出了一个大人物,那就是田福军。
有了田福军这层关系,田福堂顺利担任了村支书一职,另外大队会计,民兵队长,都被田家人牢牢把握。
….
但是金家毕竟底蕴还在,人口基数大,金家湾的金俊山便担任副支书一职,算是后世村长一职。
孙家,除了孙少安是第一生产队队长一职外,便是他二叔孙玉亭,也算半个村干部,是大队贫管会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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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穷越光荣,孙玉亭正好是一个典型,这个工作,对于孙玉亭来说,是绝配!
总之双水村不大,但是也算五脏俱全,大家表面和气,实际上各有各的心思。
陈灿管理的第一生产队,便在田家圪崂,和金家管辖的金家湾,并不在同一个地方。
虽然是同一个村,但是两个生产队之间相隔两条河,相隔足有一两里路,大家平时分工明确,基本算是各干各的,就连年底算工分分红,两个生产队的工分价值,也有差异!
去年秋收过后,第一生产队,一个工分的价值,也就三分五厘而已,第二生产队一个工分是四分钱。
平常一个成劳动力,每天正常劳动是十个工分,苦力活算十二个,除了农闲和刮风下雨,一年大概能赚两千五到三千个工分。
如果换算成钱,其实一个劳动力,一年的收入,也就是一百元左右。
这还是毛收入,再减掉乱七八糟的,简直让人汗颜!
要知道,孙家七口人,只有孙少安和孙玉厚两个劳动力。
这点钱,全换成粮食,也养不活七口人。
而现在,陈灿便是要改变这一现状,首先,就得让大家吃饱饭!
(各位读者朋友,最近因为找了一份工作,是搬运,所以这书只能当兼职写了,我原本以为每天工作十来个小时,还有力气码字,但是显然高估自己了,刚开始工作这两天,睡到第二天,连屁股骨头都是痛的,先身体适应一下,往后尽量抽时间码字,恢复正常更新,为了生活,加油!)
你为什么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