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下了一夜都不曾停歇,如同天河决堤,水淹大地,陈江的水位才退,便又涨了回来。
一夜醒来,积水堆积在街道,最后这些积水全都流淌进了陈江之中,坊间极少再有人走动,全都待在家中。
“今年未免也太怪了些……”
前有真龙现世,该是吉照才是,可紧接着便是陈江涨水,而在一夜之间水又退了下去,又是一夜,风雨大作,水位又涨了起来。
“把那边拦起来,快些,别让水淹进去!”
“这边…还有这里。”
“还缺人手!再去叫些人来!”
暴雨之中,官兵以及衙门的差吏正光着膀子在陈江边上堵着水,今早凌晨见此大雨,江宁府便行动了起来,不管会不会起水洪,都得防备着才是。
“快点,快点。”
大颗的汗水融入雨中,从黎明之际到现在,在百十位官兵差吏的一同努力之下,总算是堵住缺口,期间更是有不少人累倒在地。
“我来!”
只见一位魁梧汉子掠过人群,走上前来。
赤裸着上身的官兵看了他一眼,说道:“好汉子,做什么的?”
魁梧汉子摆了摆手,说道:“街边唱戏的,上不得台面。”
官兵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什么话?老子不管别个怎么看,反正老子敬你是条汉子。”
魁梧汉子只是笑了笑,拍了拍肩膀,说道:“来!”
官兵笑了一声,将那沙袋放在了那魁梧汉子的肩上。
魁梧汉子扛起沙袋便往前而去,那位官兵也扛起了沙袋,跟在了魁梧汉子的身后。
“轰隆!”
雷声震耳,黑云压城,分不清白昼,那般震耳的雷声,更是摄人心魄。
江口处的汉子们赤裸着上身,不停的用沙袋切成堤坝,抵御涌上来的江水,好在是知府大人有先见之明,若是不然,这会江水已经淹进了街道。
萧无双头顶着红狐,侧目看向身旁的儒衣先生道:“先生,还是起洪了。”
“意料之外。”陈九摇头道。
若是万世算尽,那也不必再修行了,终归是会有变数的,这场暴雨,比他预料中来的更为猛烈,仅是一夜之间,便成了这般模样。
萧无双顿了一下,说道:“还有先生算不到的事情?”
“我也不是什么都能算到的。”陈九笑道。
“那……”萧无双张了张口,问道:“我们要离开这里吗?”
陈九平静说道:“这场雨,下不了多久。”
“先生算到了?”萧无双问道。
陈九微微摇头,没有过多解释。
只是他不想再让这雨下了。
说到底,这场暴雨却也是因他而起,还是得由他亲自解决,这也是早就决定的事。
“今日陈江祠开坛设法,陈某去去就回。”
“先生等等小子!”
“呜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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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华望着窗外的大雨,看了一眼那昏暗的天色,感受到那惶惶天威,心中有些不解。
陈江水运关系着大乾人道气运,陈先生身为鹿妖,也没道理去帮人族。
若是说图谋人道气运倒也说的过去,不过这岂是件简单的事情,天上不知有多少人在看着这一幕。
她开口问道:“十娘,陈先生明明是妖,为何还要做这些?”
海棠站在她身后,回答道:
昙华回头看向她道:“十娘就这么相信他?”
海棠微微点头,只要是先生想做的事情,那便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她心中一直都坚信着这一点。
昙华轻哼了一声,嘟囔着嘴,不再理会海棠,一个人坐回了床上。
她不开心了。
海棠迈步走到了窗边,不由得哑然失笑,她当然知道这丫头在想些什么,无非就是酸了。
昙华见十娘半晌没有反应,翻过身来,说道:“十娘变了,都不哄我了。”
海棠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说道:“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人哄?”
昙华伸出手来,搂住了十娘的腰,笑道:“昙儿是十娘的。”
海棠伸出手来在她的手上打了一下,无奈说道:“不知道害臊。”
昙华吐了吐舌头,抱着十娘抱的更紧了。
她已经有好多年没有抱过十娘了,约莫两三百年吧,她都快记不清楚了。
“十娘……”
“在呢。”
“十娘身上好香啊。”
海棠心中无奈,只是伸出手来她盖上了褥子。
昙华却是忽然伸出手来,将十娘揽入了怀中,说道:“跟昙儿一起睡吧?就一小会,一小会……”
海棠下意识的想拒绝,却听昙华说道:“昙儿这些年,真的好想十娘啊。”
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来,海棠叹了口气。
“傻丫头。”
昙华笑了笑,抱着十娘缓缓的闭上双眸。
仿佛是回到了几百年前,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跟在十娘身后,缠着十娘要一起睡。
“十娘还是十娘,一点都没变。”
海棠闻声微微一笑,没有回应。
十娘还是十娘,只是海棠,早已不是当初的海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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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江口新建的陈江祠前,知府大人望着那阴暗的天色,眉头则是紧皱着。
按理说早就该开坛点香,可这雨却是迟迟不停。
吩咐了人搭起了雨棚。
当香烛点燃的那一刻,不偏不巧的就有雨漏进来,将那香烛熄灭。
一次两次,一连三次都是如此。
“知府大人,又灭了!?”
“接着点。”
杨知府站在陈江祠前,衣衫湿了大半。
那人手中拿着香烛,腿却是在发抖,看向知府大人,颤颤巍巍的说道:“大人,小的不敢点了,换个人来吧,这…太邪乎了,小的不敢啊……”
接连点了三次,都被飘进来的雨点给熄灭,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没用的东西。”
知府大人冷呵一声,那人被吓得香烛落地,落荒而逃,不敢再回这陈江祠里。
一旁的官差进言道:“知府大人,不如改天吧?”
杨知府这些日来眉头一直紧锁着,脸上皱纹都多了几条,脸上也皆是疲惫之色。
“接着点香。”杨知府冷声道。
他还不信了,几支香都点不燃了。
那位官差欲要开口,但见了杨知府那般阴沉的脸色,也没敢再开口,拿着香烛接着点香去了。
至始至终,杨知府的目光都注视着陈江祠外。
他在等一个人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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