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新罗婢,相当于如今朝鲜半岛上的一个国家。
新罗乃一小国,说是本朝的附属国也不夸张,所以新罗婢,即来到唐朝当婢女的新罗女子,在做事和态度上,都显得格外顺从和乖巧。
对于这种上道的婢女,主家自是很乐意买几个当回家使唤,有点类似于现代的“菲佣”,新罗女时下长安专职婢女。
柳氏不是什么无知妇人,也是每月可以领女皇额外开恩补助的女举子,心里还存了小女儿要在长安开女子小食记的念头。
要在一个全新又是这样大的城市开店,非同小可,至少要了解这种城市的人事物。
是以,柳氏来长安这三月,可不是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家庭主妇,自发现长安女子比他们青阳县城的女子还要自由,随意独自外出几乎与男子无异,她也从一开始有儿子丈夫一起出门,到渐渐可以自己独立出门。
一来二去,多看多问,留心观察,让自己尽快了解并融入这座城市。
长安的包容并兼,长安的自由开放,毫无疑问是吸引人的,尤其是吸引柳氏这种读过书,有自己独立思维能力,却被落后地区的成规礼教束缚的,在长安这座时下世界最大的城市,柳氏找到了可以自由生活和实现自我的可能。
这些发现,都来源于柳氏这三月来对长安的了解,自也知道长安时下流行的昆仑奴、菩萨蛮、新罗婢这三大件指什么。
别说做惯了活计,突然有人伺候不习惯,也舍不得那个钱去购仆买婢,一来购买人口可不是一笔小钱,再则人到了自家,总要对别人负责,粮食衣裳样样不能少,壮年男女还得管婚嫁,简直就是一笔又一笔开销,等于家里又养了一个人。
长安衣食住行样样都要钱,每天睁眼就要花钱,一个月的日常生活开销都比他们以往在乡下一年开销都大,儿女虽然能挣钱,可也架不住这样开销,毕竟儿要娶女要嫁,哪一样不要钱?
柳氏遂一点儿也不愿意购仆买婢,儿子刘青山说要孝敬她,这是儿子的孝心,她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可菩萨蛮怎么回事?
这菩萨蛮分明用来当婢女使唤的少,用来当红袖添香的妾侍最多!
长安就是一个花花世界,看得人眼花缭乱,稍不定性就会被这大染缸染了颜色。
柳氏赌不起,更不敢拿儿子来堵,她听完儿子刘青山的讨好之言,当下脸色一变。
母子俩也没什么好忌讳的,柳氏直接了当地就是怒斥道:“唬弄我才到长安不懂么!?这菩萨蛮哪是什么侍女,分明就是郎君的房里人!你敢带菩萨蛮回来,看我不让你阿耶打断你的腿!”
一腔热血,满满孝心,就这样被误会成别有用心。
刘青山拿着折扇捶胸跺足,伤心呼道:“阿娘,苍天可鉴,日月为证,我刘大郎只是想孝敬阿娘你,绝无其他半点遐想啊!”
“阿娘,我们不要菩萨蛮就是,儿子只给你买新罗婢好好服侍你可好?”说着就朝柳氏作揖讨饶了。
柳氏还是知道自己儿子的,只是长安太颠覆她的世界了,这里太容易改变一个人了,委实防不胜防,她少不得有些紧张过度,这会儿见儿子耍宝间的表态,相信儿子是无此念,便也露了一个笑脸,轻声笑道:“有钱购新罗婢,还是多给自己存些娶媳妇的本,阿娘年纪还不算太大,自己能动手。”
看着又恢复一派轻声细语的阿娘,刘青山却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阿舅的婚事解决了。
结果这么快就轮到他被催婚。
还有刚才阿娘那突然发怒,以前可从不曾这般,就是再生气也是绵里藏刀的斯文样,如今怎么有些市井妇人的凶悍……?
搞不懂女人。
只晓得他娘柳氏,他妹刘辰星,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子都不好惹。
刘青山自觉惹不过,也搞不明白她们,这个时候就摸着后脑勺呵呵傻笑。
他皮肤天生黑,五官分开也颇为不错,但架不住组合在一起就成了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
靠着这副老实人样貌,他还很混得开,现在自也好好利用他的外表优势蒙混过关,就像他那胞妹刘辰星一样,仗着长得好,笑起来两个小酒窝,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却最是扮猪吃虎。
“呵呵。”有胞妹做榜样,刘青山笑得毫无负担。
看着儿子那副傻大个样,柳氏是再也忍不住“扑哧”一笑,嗔道:“越大越滑头,就知道搪塞阿娘,阿星还有青海,可别跟着你们阿兄学坏了!”
刘青海这段时间在堂兄的学生,真是半点优待没有,严厉至极,看见堂兄被教训,这可难得,当下高兴地答应道:“二伯母放心,侄儿绝对不和阿兄学坏!”
说完就怕堂兄刘青山找茬,赶紧说道:“二伯母,侄儿去拴马了!”尾音未落,人已牵着马向马厩逃去。
堂弟刘青海跑得快,刘青山怼不到,一转头就看见刘辰星在憋笑,心下顿时郁卒,只有瞪大一双眼睛怒视回去:家里最滑头的人是你才对,总有天要在耶娘面前揭开你的真面目。
刘辰星得意一笑,闪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扎眨一眨地道:不好意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等着你揭穿。
面上笑得志得意满,心里更是笑翻了。
哈哈哈!
没看见阿娘柳氏就在对面么?
这样怒视,不是讨打么?
摇摇头,真不知道该说她阿兄聪明,还是愚钝。
哦,对了,还有一个词叫大智若愚,可能说的就是她阿兄刘青山吧。
“刘青山!你自己不学好,还凶阿星!有你这么为人兄长么?”柳氏雾蒙蒙的水眸一厉,就向刘青山看去。
柳阿婆从小杌子上起身,也在腰间的蓝布围裙上擦拭了一下洗菜的手,走过来道:“青山,为人兄长,可不能欺负幼妹。”
语气还是一贯的慈爱,脸上也是浓浓的笑意。
刘青山却郁闷得无人理解,只有仰头大叫:“天啊!”
“都当先生了,乱叫什么!?”
一声刚脱口而出,又一道训斥不客气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