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勒转马头,转身离开,避开了令人恶心的景象,他并未下令追击,但有一点不得不防。
梁山位于左冯翊境内,鲜卑若翻山北逃,追无可追,可若是其一直向西,那会翻越梁山,进入洛水谷地,再顺谷地南下,依然可以进兵长安,威胁美阳。
鲜卑军的意图不用猜,但皇甫嵩觉得,必须要提前好做应对的准备,衙县与粟邑是洛水谷地重镇,两地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走吧,先去夏阳瞧瞧,到底是何人,能将挡住鲜卑上万大军。”皇甫嵩冲朱儁傅燮两人道,按理,原本属于夏阳的一曲驻军,应该被张温调往美阳方面了才对。
朱儁引马跟上,揣测道:“我看,可能是张司空所为,夏阳落入敌手,外族大军可就要渡洛水了,守洛水,不如守夏阳!”
“朱将军所言甚是!”傅燮赞同。
三人齐头并进,回到了河谷道上,这时,身后的骑哨快马赶上三人。
“启禀将军,丁刺史正在赶来,约半个时辰到。”
“丁原也南下了?领军多少?”朱儁问道。
“约数千人。”骑哨答。
“看来是南匈奴确已撤退,他才会领军南下,我等便在此等候吧!”皇甫嵩道。
“丁刺史?哪个丁刺史?”傅燮问道,自从受命扫黄巾,傅燮便一直在外征战,刺史这种重大任命,通常都是要行榜全国的,而他却不知道。
“呵呵,南容兜兜转转,已历五州之地,丁刺史乃是丁原丁建阳,新任命的并州刺史,之前外族联军势头过盛,导致张懿刺史被杀。”
傅燮点了点头,两族联军,足足有十万,张懿自然不可能敌得过。
“听闻刘擎公子便在并州,也不知如何了。”傅燮道。
“雁门亦受鲜卑侵害,公子手中兵马不多,能守住雁门,已十分难得!”皇甫嵩道,说起来,这雁门太守之职,还是他为其谋取的。
三人原地等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从猜测鲜卑逃向,到美阳的双方局势……
半个时辰,一闪便逝。
而后方,不久后也出现了好些兵马,道上烟尘遮天,可见来人,赶的还是比较急的。
“来了!”皇甫嵩笑道,“见见这并州刺史,他能独一人扛住南匈奴大军渡河,还有谷道中南下的联军,能力应该不俗!”
相比丁原,皇甫嵩知道自己这边则清闲多了,鲜卑虽囤聚大军,但一直没有大举渡河的行为。
三人看着来者,无疑就是为首那花白胡子之人,竟然还是一位老将。
等等,他的身旁……
皇甫嵩朱儁与傅燮纷纷将目光落在了与丁原并驾齐驱的年轻人身上。
刘擎!
“那是刘擎公子?不是我眼花吧!”朱儁老眼眯了眯,以让自己看的更清楚。
“不会错,是公子!”傅燮答道。
皇甫嵩一声不吭,显然也认出人来了,他思绪已经开始联想,公子为何会与丁刺史一齐南下?
雁门郡的麻烦解决了?
南匈奴大军快速北还,和他会不会有联系?
刘擎与丁原叫停了大军,两人各带了郭嘉与吕布迎向皇甫嵩三人而去。
一见面,皇甫嵩就一阵爽朗大笑:“哈哈哈,实在意外,竟与公子在此地相遇!”
刘擎一边拱手致意,一边笑道:“皇甫将军!别来无恙!”
说完,又对另外两人拱手道:“朱将军,傅将军!”
朱儁傅燮亦十分有礼,一边笑容满面,一边行礼。
“见过公子!”
虽然他们官阶高,但这是对刘擎宗亲身份的认可。
丁原与吕布怔怔的看着刘擎与三人充满笑意与熟络的打招呼,有些意外,刘擎与他们一起讨伐黄巾军他是知道,只是没想到,刘擎与他们关系竟然如此之近。
这个年未及冠的年轻人,是如何融入这几位位高权重的将军群体中的?
“丁刺史,久闻不如见面,我已听公伟夸你数次!”皇甫嵩笑道,朱儁曾亲自去见过丁原,商议协作之事。
丁原又与几人相互打个照面,皇甫嵩引马上前,来到刘擎身旁,直接将心中疑惑抛出:“公子,嵩有数件事不解,你可一定要告知!”
刘擎笑道:“皇甫将军有问,擎必知无不言,不如边走边说吧!”说完,转而对郭嘉道:“奉孝,令子龙跟上即可!”
郭嘉奉命而去,丁原也对吕布同样吩咐道。
见郭嘉离去,刘擎策动战马,缓缓向前,众人也都掉头向南,刘擎道:“皇甫将军想问,必是南匈奴之事吧。”
皇甫嵩未开口,朱儁反而抢着道:“南匈奴快速北上,丁刺史便怀疑是南匈奴王庭出了麻烦,我等都怀疑是公子你出手了,毕竟并州北边,除了王智,也只有公子有这个能耐能威胁南匈奴王庭了。”
刘擎没有否认,笑着答:“诸位将军神机妙算,刘擎佩服!”
“快说说,公子做了什么,能让南匈奴急行北上。”皇甫嵩催促道。
丁原望着刘擎,也很期待,他知道刘擎灭了南匈奴大军,他大受震撼,但在南匈奴王庭做了什么,他还真没问过。
“我讲南匈奴王庭夷为平地了!”刘擎淡淡道。
此话一出,几人顿时怔住。
夷为平地?那是灭族?
见几人表情怪异,刘擎解释道:“诸位将军莫要惊讶,我率军攻入,并未受什么抵抗,对无还手之力之人,我自然不会刀兵相向,不过南匈奴举族叛汉,我自不会轻饶他们,我已经将其所有财产牲畜没收,人也尽数徙往雁门,分散进入各县,所以,某种意义而言,南匈奴已经不存在了!”
皇甫嵩看看朱儁,朱儁看看皇甫嵩,两位老搭档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不可思议。
刘擎的手笔,也太狠了!
这不是灭族,但形同灭族,南匈奴本就是匈奴降汉的一部分,人口只有十几万,尽数迁去雁门郡,那雁门郡养的活这么多人吗?
当然,这个不是他们现在关心的,他们关心的是,南匈奴大军会甘心刘擎将其基本盘徙走吗?
“那南匈奴军呢?”还是傅燮最先反映过来。
“都死了。”丁原轻描淡写的替刘擎答道,他觉得他这个一州刺史,也太没存在感了。
“死了?”皇甫嵩三人诧异道,齐齐将脸转向丁原,脸上表情似乎在说,“进一步说说。”
“公子在谷罗城山谷中设伏,火攻南匈奴军,全歼敌军三万余人。”丁原将自己知道的介绍道。
三人又齐刷刷的转向刘擎,欣赏,震撼,钦佩,三人心中五味陈杂。
朱儁收回目光,漫无目的的看着前方道:“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了长社。”
皇甫嵩听了,也略有所感。
这一路上,几人分享着分开月余的种种经历,时而发出欢声笑语,时而又连连哀叹,皇甫嵩替提起被召回京师之后,羌凉叛军便气势,几任凉州刺史一通骚操作,直接失去了凉州防线,将战火烧到了三辅之地,皇甫嵩亦受牵连,刚到长安呢,就被撤职了。
傅燮也提到了自己奔赴河东之时,在白波谷的奇遇。
刘擎留了个心,白波军已经起势了,这支军队日后可了不得,他们全据河东郡,一度超过十万人,雒阳大乱之时,甚至还出手救了汉帝。
离离原上谱,一岁一枯荣。
反贼杀不尽,还能救皇帝。
“南容,你说被白波黄巾军围困一日,然后又放你们通过?他们还用公子的话告诉你,先拒外族?”皇甫嵩也觉得新鲜,傅燮也是刚刚说起这事。
刘擎则陷入沉思,对于傅燮所说,刘擎表示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往下延伸是什么意思,那白波军还能听我的不成!
傅燮看着刘擎道:“若非公子在场,我亦不会说出,此事事关公子声誉,便是因外敌而通白波,亦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说话间,几位将军皆不动声色的瞥了瞥丁原,看得后者一阵寒毛直竖。
丁原腹诽:就你们是自己人,老子是外人是吧!
“诸位将军放心,丁原什么都没听见!”
丁原的情商,刘擎是见识过的。
“此乃戏言耳,丁刺史莫要见怪!”刘擎笑道,饭后心中依旧在揣摩,自己明明没有与白波军有来往,甚至都不知道白波谷在哪。
白波军的民族意识这么强吗?可为什么要用刘擎的名义呢?还用他曾经说过的话,这话,他都对谁说过呢?
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沮授知道,田丰知道,郭嘉知道,荀彧也知道,这些人应该不会背着自己去联络白波军。
还有典韦也知道,典韦则直接不可能,因为一直跟随自己。
突然,刘擎目光陡然一亮!
张角与张宁也知道!
张角已死,那么做这事的人,只可能是逃走的张宁!
张宁在白波谷,她本就是黄巾,离开了常山,自然寻找黄巾残部,只是没想到,这关中之地,司隶的眼皮子底下,河东郡,还有一支黄巾在悄悄成长。
不过张宁为何会知道傅燮乃是为外族之事奔赴河东?
“公子何所思?”见刘擎沉默了半天,皇甫嵩好奇问道。
刘擎冲其一笑,带着些许无奈道:“说来惭愧,我并未派人联络白波谷的黄巾军,许是某人听了我的话,故弄玄机。”
公子不承认!
傅燮看着刘擎,想不到,公子竟直接否认,真乃大汉第一谦虚!
既然如此,那他不妨配合一番,也不去说破算。
毕竟那封信言之凿凿,非常直白称公子所言,傅燮觉得必然不仅仅是听说这么简单。
公子明明心思缜密,面面俱到,却总装出一副似不经意的模样,唉!傅燮心中悠长一叹。
半日路程,众人终于见到了夏阳,远远望去,那高高吊起的护城桥拒人千里之外,一路行来,多有鲜卑军撤退的踪迹,亦有不少已经干涸的血迹。
说明夏阳历经过战斗!
……
美阳县南,羌凉大营。
自从张温率驻守美阳,羌凉大军就再也没有前进一步,如今张温大军人数已经和羌凉联军相差无几,短短十多日,两军连日皆有小战,但大规模的战斗,却一次都没有发生过。
似乎时间停止一般,韩遂与张温的对峙,不在美阳,而是在河东。
两人皆默契的觉得,河东之战的结局,便是美阳之战的结局。
若鲜卑与南匈奴联军胜出,三辅之地将成为一片孤地,外族联军合围,张温必定全军覆没。
而若是联军败北,那大汉军便会顺势支援美阳,羌凉军也只能暂避锋芒,放弃攻打美阳,甚至直接退守陈仓。
韩遂独自坐于军帐之中,他的面前,放着两封信件,还有一觞酒。
两封信,不久前刚刚收到,神奇之处在于,两封信来自敌对双方,给了他两个说法,亦是两个选择,或者更恰当的说法,是美阳之战的两种结果。
一封信是鲜卑大人扶罗韩写的,信中称两族联军势如破竹,一路南下,斩并州刺史张懿,杀西河太守邢纪,如今大军渡河在即,河东郡沃野千里,已志在必得,河东之战若胜,联军便可调转攻势,西进三辅之地,助羌凉破张温,届时双方联合,继续东进,攻下雒阳,亦非不可!
令一封信来自老上司,汉大将军何进,何进称皇甫嵩、朱儁、傅燮等将驻守河东,外族联军万万不可能得逞,且日久必败,届时三将再携胜势驰援美阳,羌凉叛军安能不败?何进劝其反水,趁叛军兵败之时,斩杀叛将,将功赎罪,羌凉叛乱若平,必不失封侯之位。
鲜卑南匈奴若胜,顺势而为,可占据长安。
汉军若胜,顺势而为,可将功补过,仍不失封侯之位。
韩遂只需顺势而为,所以他选择了等。
“韩将军,边首领求见!”帐外传来了通报声。
韩遂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立即收起信,举起一旁的酒觞,冲外道:“有请!”
边章入帐,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北宫伯玉和李文侯。
“韩老弟,何故一人喝闷酒!”边章笑着,自顾寻了个位置坐下。
韩遂故作长叹,“唉……我军久不能克,故而心中烦闷。”
边允与另外两位羌人首领对视一眼,道:“韩老弟莫要烦闷,我们几人前来,便是与老弟商议决战之事!”
“决战?”韩遂眼皮猛的一跳,吓得不轻。
决战意味着风险,顺势而为两赢的局面,韩遂如何愿意放弃,要决战,也不是现在!
这里的两赢,是正反都是韩遂赢。
“我军远道,且粮草有限,不能久支,必须速战!”北宫伯玉道。
“后方亦多有盗匪劫掠我军粮道,拖久了恐怕于我军不利!”李文侯道。
三人皆欲决战!原本只有边章欲速战,韩遂之前是说服了两位羌人首领保持坐山观虎斗姿态的,边章又是如何说服他们的?韩遂心中疑惑道。
他目光深邃,看了边章一眼,他这么急,是不是在怀疑什么?
但此时决不能贸然开战。
韩遂又看了看两首领,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摆与案上。
“此乃我刚收到的鲜卑大人扶罗韩来信,诸位看看,再决定是否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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