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若能在亲近之人面前生效,那一定是因为他们愿意配合你表演。
老吴尽心尽力欺骗关曼菱,为了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他甚至还跑了趟供销社,给远在京城的关家长辈买了许多特产礼物,仿佛他们这次回京城主要就是为了探亲,看病才是顺便。关曼菱也全心沉浸在谎言中,配合地享受着老吴给她编织的美好梦境。当天晚上,临近九点钟时林念禾与苏昀承一起来了医院,她把两张卧铺票和一张写着两个电话号码的字条给了老吴,细心解释:“你到了京城后就给这个号码打电话,怹是目前京城治疗癌症最厉害的医生,我父亲已经与怹打过招呼了,你们直接过去就好;”“第二个电话是我的生产队的电话,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就算我不在生产队,我们大队长也可以找到我的。”老吴郑重地接过字条和车票,默然良久,朝林念禾鞠了一躬:“妹子,谢谢你。”“哎,姐夫你别这样。”林念禾侧身让开,又把老吴扶起来。思忖片刻,她轻声说:“白天的时候,曼菱姐与我说,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在北大荒那段日子,她觉得自己做的最好的决定就是去找你……”“姐夫,她从没后悔过。”林念禾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老吴已经记不得了。他的脑海里只有林念禾的话在不停回荡。“唔……”病床上的关曼菱疼得皱起眉头。老吴立即收回思绪,全副身心都投入到照顾妻子中。次日,下午。林念禾找了个火车站的熟人,借了个板车,还让关曼菱夫妻俩提前上了火车,免去了他们被人群拥挤的辛苦。“曼菱姐,到家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有什么事也记得跟我说。”林念禾站在车窗外,拉着关曼菱的手嘱咐着。“好,你在这边好好照顾自己,想吃什么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寄过来。”关曼菱面色苍白,却仍在笑着。眼见着火车要开了,林念禾这才松开关曼菱的手。她朝她挥着手,眼眶有些发烫。她不知道她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她希望有。火车带关曼菱回家了。林念禾站在月台上,看着笔直的铁轨,许久没说话。苏昀承突然说:“生死无常,有的事是人力无法更改的。”林念禾:“我不信。”“嗯?”林念禾转过身,仰头看他:“你信不信,阎王爷也管不了我什么时候死。”“嗯?”“阎王要我三更死,我二更自己开车去。”“……”“我命由我不由天。”“……”苏昀承是想安慰下林念禾的。但看她这样……还是算了,把她安慰急了她真给他表演一个“我命由我不由天”怎么办?林念禾的心情的确不好,任谁在短短一星期内直接旁观了死亡和绝症心情都好不了。但她也没有太难过——她见过的死亡绝不比苏昀承少。她在家中宅了一天就缓过神儿来了,分别与李默和荣志国通过电话后,骑着隔壁孙勃家的自行车直奔火柴厂。田清源看到她就觉得脑瓜子疼。 但也只能笑着迎接:“小林同志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林念禾笑着回:“四个现代化的东风,我保证,这次真的是有大好事与您分享,您别这么紧张。”田清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以他对林念禾的了解,她把话说得越漂亮,坑就越大。林念禾自然看得出老田厂长的戒备,为避免他自己把自己吓着,她笑呵呵地直入主题:“为了配合京城机械厂的研究需要,兰县火柴厂贡献了火柴生产线帮助他们研究改造,在我来找您的前一个小时,改造后的火柴生产线全负荷生产的每日产量已达到四十五万盒。”“啥?你把我们厂租给你们的生产线给改了?”“……”“啥!一条生产线每天有四十五万盒产量?你逗我呢?”田清源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林念禾,满眼不敢置信。林念禾依旧在笑,笑得相当灿烂:“我怎么敢用这种事开玩笑?我来就是想问问您,有没有改生产线的需要。”田清源:“……”他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连眼珠都不转一下。林念禾继续说:“因为这个生产线是在原有生产线的基础上改的,只需要订购一些配件即可,所以成本相对较低,除人工外不到一万五千块。”“京城机械厂愿意把改造图分享出来,只是他们没有那么多工人能来帮忙,具体工作需要你们自己做,或者寻求省城机械厂的帮助。”当然,这是林念禾润色过的说法,她家师父的原话是——菜都送到嘴边了还不会张嘴?非得让我拿个漏斗给他们直接灌胃里?能改改、不能改自己找个地儿蹲着去!作为工业大省,有手艺的工人不难找。可田清源还是很懵,看着林念禾不说话。林念禾把该说的都说完了,见他还不吭声,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田厂长,要不要,您给个答复。”田清源恍如梦醒,赶紧开口:“真的能一天产四十五万盒?你没骗我?”林念禾:“……”看来他还得再震惊一会儿。林念禾在田清源的办公室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