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傻子的总数远多于聪明人。
所以,遇到傻子的几率也高得多。
当发现无法与对方正常交流时,务必再三思考:他是不是傻?他是不是真的傻?他是不是傻得无可救药?
林念禾思考完了这三个问题,释怀了。
她再看施东杉时,眼神中甚至多了丝包容——她是正常人,不能和傻子一般计较,会不幸。
撕坏的两条床单断口的毛絮都还在,村里七十岁的老爷爷都看得出来这是刚刚撕开的。
为表公正,苏昀承让冯伟把那两条无辜的床单拿给祝卫强他们几个兵团干部看。
他们几个看着床单,一个比一个沉默。
此刻,他们只觉得丢人。
先别说那五百块到底是不是真的丢了,就算真丢了,有必要撕别人家的床单?
祝卫强的脸红透了,他支吾半天,朝李婶说:“对不住,是我没教育好连队的知青。”
李婶气得眼睛都红了,咯吱咯吱磨着牙,连话都懒得接。
祝卫强扭头和几个班长商量了一下,说:“婶子,我代表兵团给出处理结果——你家里的窗户、玻璃、还有这两条床单,全部让施东杉按原价赔偿钱和票,你看行不?”
他瞥了眼惨兮兮的施东杉,又补充一句:“你家里我们几个给收拾。”
祝卫强是没胆子让施东杉收拾了,谁知道她能干出什么事儿呢?
李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哼哼道:“拉倒吧,用不着你们收拾,该赔的能赔了就行。”
李婶倒是不想放过他们,可李大和是大队长,她不能太斤斤计较,要不就容易被说成是欺负人。
这样的委屈她受得多了,用不着别人提醒就知道该怎么做。
祝卫强挠了挠脑袋,正要说点儿客气话,就听那个棒槌吱哇乱叫:“啥?凭啥我赔她?他们家偷我钱了!”
施东杉愈发确定自己必须咬定丢了钱了——不然那么多东西,让她原价赔的话,她得心疼死!
“你闭嘴!”祝卫强忍无可忍,厉声呵斥,“你弄坏老乡家里的东西,你还有理了?不赔你就去蹲笆篱子,让你家里赔!”
“你……”
施东杉刚想说出她的口头禅,余光就瞥到了谢宇飞。
她讪讪的闭上嘴,看祝卫强的眼里也多了抹恨意。
你才要等着去蹲笆篱子呢!
她攥着拳头,心里想着。
祝卫强明显是在帮她,试图赔钱了事,以免真在档案上落下一笔“横行乡里”的评价,可眼见着施东杉不知道好赖,祝卫强也懒得管了,退到一边去不再说话。
“李婶,您家里这两条床单多少钱买的?”苏昀承转头询问,“或者您还记得是什么时间在供销社买的吗?我可以去供销社询问当时的价格。”
面对苏昀承,李婶的态度好了许多:“小苏你等会儿,我记账了,我给你拿过来看。”
其实李婶不用看账本也记得那两条床单花了多少钱买的,可她还是进屋去拿来了自家的账本。
说是账本,其实就是旧报纸订起来的一个本子,报纸上的字是黑的,李婶就拿红铅笔记账,字累着字,看着有点儿费劲。
账本不厚,但记得格外详细,一分一毫都写得明明白白,不过许多字的字体都是两个样,显然是因为李婶认字不多,有一部分是李大和写的。
李婶翻到三年前,一边找一边嘀咕:“那可是小海娶媳妇的时候买的床单,刚洗干净……糟践东西的败家玩意儿……喏,找着了,小苏你看。”
两条床单,一共三块六和九尺布票。
苏昀承看了一眼后记下,正想请赵会计来算一下其他损失的价格,释怀了的小林同志跑来了。
“甭折腾赵叔了,我来算就行——信我,我天生会算账。”
“这玻璃现在可不好买啊,前些日子我还听汪叔念叨,说年前盖厂房再加上给兵团批的那些,都把玻璃用得差不多了,现在玻璃价格都涨上去了。这么大一块,怎么着都得十块钱咯。”
“瞧瞧这窗框,啧,用不了了啊,可惜我婶家这纯实木的窗框了……木头钱、再加上工钱,最低也得三块。”
“还有啊……”
林念禾嘚吧嘚,连铁钉和五分钱的玻璃腻子都没落下。
最后,她给出结论:“我婶家的床单用了三年,也不好真按原价要你赔,凑个整儿,你给九尺布票和十五块钱吧。”
乡亲们:“……”
玻璃再贵能用上十块钱?还有那什么实木窗框……谁家窗框不是木头的?至于工钱更是无稽之谈,李小海和李小山都跟着自家二叔学过点儿木匠手艺,都用不上求人,自己家就能把这摊事儿收拾明白了。
难怪小林能去春交会呢,看她这账算的,资本家听见都得淌眼泪。
施东杉满脑子打倒这个、教育那个,根本不知道玻璃多少钱。但她还是觉得贵。
她自己吃喝多少钱都无所谓,但给别人一毛钱都嫌贵。
“哪就值那么多钱了?一个乡下的破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