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汉界已摆开,冲突一触即发。
“同志,陈大丫只是我们食品厂的一个普通工人,她的个人行为不应该影响食品厂……”
“哦,你的意思是,你们食品厂从来不管工人的思想问题呗?就算她是个杀人犯你们也不管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不应该因为工人的私事影响到我们正常工作……”
“我们咋影响你工作了?我们连你们厂子大门都没进,你这么冤枉我们,陈大丫不会是你教唆的吧?”
“这怎么可能?我都没见过她……”
“你是厂长啊,你竟然说你没见过你们厂的工人,你是只领工资不干活吧,你是不是都不知道厂子大门朝哪开?”
“……”
厂长的额头上尽是冷汗。
他就没见过每句话都往崩了唠的人!
他觉得,他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是错。既然如此——厂长眸光微闪,他决定自己暂时先不说话了,他们出来之前就往派出所打过电话了,等公安来了就好了……
厂长以为沉默可以自救,殊不知在某些时候,沉默即是坟墓。
“上梁不正下梁歪啊,难怪陈大丫能仗着自己弟弟是车间主任就敢吃拿卡要。”
“这要是在我们钢铁厂,她第一回打孩子的时候工会领导就该来家里批评教育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她今天敢把自家孩子的胳膊打断,以后就敢把别人家的孩子脖子拧断’!我看这话最在理,老人都说小时偷针,大时偷金,这要是再不管,以后她不一定要杀多少人呢!”
食品厂大门外的一处暗巷里,三道人影挤在那儿。
“姑奶奶,你打哪儿找来的这小哥儿?他可真是个……闹事儿的天才啊!”谢宇飞咂吧着嘴,望着领头的拿喇叭的小哥儿,满脸钦佩。
林念禾嚼着花生糖,忙里偷闲的回了一句:“谈买卖送的。”
谢宇飞:“……?”
温岚撇着嘴,斜睨着谢宇飞:“你瓜的呦,禾子写了五张稿纸给了那男娃,他刚说的都是一天一宿死记硬背下来的。”
谢宇飞:“……!”
温岚看着谢宇飞的震惊脸,朝他挑了挑眉,嘚瑟极了。
谢宇飞咽了口唾沫,默默往旁边挪了两步,生怕自己挤着林家小姑奶奶。
温岚短暂的嘚瑟了一下后就问出了自己的疑惑:“禾子,为啥这些人以前不闹,现在倒这么心齐了?”
“在集体里,没有哪个人的个人利益能高于集体利益;”
“但如果把个人利益上升为集体利益,那集体就会为个人而战。”
“他们的确在保护小小,却不是为了保护小小——他们只是想彻底打垮那个他们以前就深恶痛绝、以后可能会对他们的孩子造成伤害的人,他们以维护小小的方式维护自己,有同样的利益诉求,就短暂的组成了集体。”
林念禾眉目清冷,看着眼前的对峙,内心平静毫无波澜。
温岚谢宇飞两脸懵,他们用不曾被知识污染的清澈眼神望着林念禾,半晌后,两双澄澈眼瞳相碰。
谢宇飞:“岚姐,饿不?”
温岚:“饿!”
“走走走,吃饭去!我有稿费,我请你。”
林念禾:“……”
他们没有心……不,他们是没有脑子。
食品厂外的闹剧还在继续。
厂长主动放弃了唯一一次和谐对话的机会,他再想开口阻止乱局时,抗议的人们已经不搭理他了。
不止不搭理他,他们还单方面“宣判”了他——死刑起步,无上限。
厂长已经开始自我怀疑了,他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吗?全厂几百个工人,他怎么可能了解每个人的情况呢?再说,工人的思想问题也的确不归他管啊……难道这事儿应该他管?是不是他真的在工作上有所疏漏……
厂长脑瓜子嗡嗡的,站在门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陈大宝操着个屠宰车间的拆骨刀冲了出来。
“操!敢他娘的骂老子,都不想活了是吧!”
陈大宝双眼猩红,抡着刀就冲向手无寸铁的人群。
“啊——”
“啊!”
人群的惊呼和陈大宝的尖叫同时响起。
抗议的人们刚要散开,就见陈大宝像个破麻袋似的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的大腿上插着把匕首,刀刃尽数没入皮肉,鲜血顺着血槽汩汩流出,很快就染红了地面。
公安同志们也在此刻骑着自行车赶来,他们一边喊话阻止冲突一边飞快跑来。
“公安、公安!他要杀人!”
“他要杀人!他要杀人!”
“他就是陈大宝!”
七嘴八舌的吵嚷声中,公安同志们顺着人们的指控看向当场唯一一个伤者,陷入沉思。
那日去医院调查的年长公安把拆骨刀踢开,拧着眉头蹲在陈大宝身前,仔细打量那把匕首。
“这是……军用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