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实在亲戚”,黄部长打了一圈儿电话才终于联系到了机械厂厂长。
黄部长对机械的了解当真有限,他便也没多说什么,只说林部长家的女儿研究了个新型农具,让他帮忙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机械厂厂长差点儿笑出声来。
一个小姑娘能懂机械?开什么玩笑呐!
不过碍于是“实在亲戚”,厂长还是给了面子,让他们一个小时之内到机械厂,过时不候。
他是有点儿小心思在的——那些大院子弟各个儿眼高于顶,一个比一个傲气,向来只有他们横着走的份儿,哪轮得到别人为难他们?
他撂了电话就去忙自己的事,完全不觉得自己能见到所谓的林部长的女儿。
他万万没想到,不过四十分钟,秘书就来告诉他,有位姓林的小同志说是黄部长介绍来的,要见他。
厂长有些惊讶,点点头,让人进来了。
林念禾与苏昀承并肩来到厂长办公室,也不知怎么着,林念禾一见到机械厂的厂长是个小老头,顿时生出几分亲近之感。
尤其这个小老头还有着队长叔同款发型、汪叔同款发色。
简直不要太熟悉呀。
“常叔叔您好,我叫林念禾,他是苏昀承,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工作了。”林念禾笑盈盈的说道,“以前常听家父提起您,他常说您为了机械厂殚精竭虑,若非是您,机械厂的发展绝不可能这般快,家父总因没有机会与您深交万分遗憾。”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常劲中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几分,看林念禾觉得顺眼多了。
他说:“只是尽本分罢了,没什么值得夸赞的……小林同志,你是要做什么东西?”
林念禾脸上挂着微笑,从苏昀承手中接过重新整理过的图纸,展开来双手奉上:“我去年的时候下乡了,在乡下干活时感触良多,便想着做些改良农具使劳作更便捷。”
常劲中边听边点头,顺手接过了图纸。
他本以为,林念禾只是说得热闹,不过是在犯现在的年轻人最常见的错误——狂妄自大。
改良农具?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呀!现在用的已经是经过几百上千年的不断改进,汇聚了无数人的智慧,怎么可能被一个没长大的小崽子……
嗯?
嗯!
常劲中可不是黄部长,他瞬间就看出了这张图纸的不同寻常。
远的不说,单就这般一目了然的图样和精准的数字,就足以证明眼前这两人并不是在与他开玩笑瞎胡闹。
常劲中的眼神黏在图纸上,问:“这是给玉米脱粒的?”
他一眼看出来,林念禾瞬间放心,松了口气。
她点点头:“是的,我们只是纸上谈兵,实物做不出来,便想请您帮……”
常劲中直接抬手打断林念禾:“你不用说了。”他拿着图纸匆匆往外走,走出门发觉那俩小年轻没跟上,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句:“跟过来!”
“啊?哦,来啦。”
林念禾赶紧拽着苏昀承,跟着常劲中往外跑。
常劲中脚步飞快,一溜烟去到车间,站在门口扯着大嗓门喊:“老荣子?老荣子呢!”
“老荣子你出来!我知道你在这儿!你麻溜儿过来!”
“老荣子!老荣子!你出来呀老荣子!”
林念禾:“……”
她怎么觉得这款叫人声以前在哪儿听过类似的呢?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小老头叼着烟卷,骂骂咧咧的从人群中走出来:“你他娘的叫魂儿呢?”
常劲中毫不在意他的态度,把图纸往他面前一递:“老荣子,赶紧,给做一个试试能用不。”
小老头接过图纸,眯着眼睛细看。
常劲中这才对林念禾说:“小林同志,这位是荣志国,我们厂唯一的八级钳工!”
八级钳工?八级钳工!
传说中手搓航母堪比机床的八级钳工!
这个年代的八级工大多是五十年代授级的,无论是技术还是经验,都是行业内的佼佼者。其中钳工因为工作内容庞杂难度又极高,是金字塔尖的塔尖。曾有戏言:“三年一个精车工,十年一个烂钳工”,足以见钳工的含金量之高。
林念禾瞬间就觉得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身形陡然高大。
她双手交握搭在身前,认真朝荣志国鞠了个躬:“老先生,辛苦您了。”
荣志国喷出白雾,瞥了林念禾一眼:“闺女,你是干啥的?”
“这个脱粒机的图纸就是小林同志画的。”常劲中朝荣志国挑挑眉,“怎么样?不错吧?”
“不错、不错,没少错。”荣志国翻了翻眼皮,朝林念禾说,“下回甭写那么多没用的数儿,你不写我还能看得明白点儿。”
林念禾:“……”
苏昀承皱了下眉,上前一步挡住林念禾:“数字是我写的,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荣志国平等的看不起所有非八级钳工的人,他弹了弹纸,“看着挺是回事儿,实际一窍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