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军的办公室里,汪潇把纸壳塞进炉子。
炉火更旺了。
刘建军看完笔录,皱眉问苏昀承:“那那些粮食到底都哪去了?总不可能都吃了吧?”
苏昀承说:“冯伟已经带人查过幸存者的身体,没有斗殴导致的外伤。”
汪潇抬头说:“小林问的那些已经很有用了,但是还得继续挖,小林呐……”他满眼希冀的看向林念禾。
林念禾抿了口热水,垂着眸子缓缓开口:“前人栽种后人收,后人收得休欢喜,更有收人在后头。”
说着话,她抬眼看向苏昀承。
果然,从他的眼中,她看到他的想法与自己一样。
苏昀承看着她说:“他们不是幸存者,是胜利者。”
林念禾轻轻点头。
汪潇来回看看他俩,一个头两个大。
他只擅长抓生产,担责任背黑锅也行,可断案这活儿他的确干不了。
汪潇觉得,屋里四个人,听不懂的肯定不止他一个。于是他看向刘建军:“你听懂没?”
刘建军拧着眉头,看着他说:“领导,那现在这情况该怎么处理?”
汪潇:“……?”
咋地?听他这意思,还真就是只有他自己没明白呗?
幸而汪潇只是反应得慢了点儿,不是真的傻。他前后想了一遍,加上林念禾和苏昀承似是而非的两句话,总算是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你们是说,现在在所里的这群人是在他们打完了、抢完了之后,又上去把人那些人抢了?”汪潇的声音拔高了八度,“那他们身上咋一点儿伤都没有?”
刘建军很理智的没有戳破领导的尴尬,解释道:“那些人打了一晚上群架,中途不知道受过多少伤,怎么可能是后来者的对手?再说,他们早有准备,肯定带了趁手的家伙,加上天黑,背后敲闷棍,没有受伤也在情理之中。”
汪潇彻底懂了,他搓了把脸蛋子,眉头拧成一团:“那咋整?都关了?那胜利大队不就绝根了?”
全部都关起来是不可能的,最终,汪潇做主把女人和孩子放回去,那十六个男人暂时被扣押在派出所里,以抢劫罪论处。
原本他们还以为这些人会吵会闹,会嚷着让他们放了自家男人,结果他们只是在派出所门口停留片刻,就一个个头也不回的走了。
汪潇抱着膀子站着,感叹道:“也还行,没在派出所门口闹,还是有基本的道德意识的。”
林念禾在他身旁不咸不淡的说:“他们是赶着回去把绝户人家的粮都搬到自己家里……而且您没注意到么,他们中大多数女人以前都是知青。”
汪潇抬头看天,不想说话。
林念禾却没打算放过他,继续说:“汪叔,此间事了,咱爷俩继续讨论一下油印机的问题如何?”
汪潇:“……”
他都忘了林念禾为什么会站在他的身边了!
半小时后,林念禾带着公社里的油印机踏上了回家的路。
汪小抠站在门口送她:“慢点儿走啊小林,雪大,没啥事你就别过来了……”
林念禾由衷感谢:“谢谢领导关怀,那以后缺纸了我给您打电话。”
汪小抠:“……”
林念禾骑车拖着板车还没走出去十米,苏昀承就追了上来。
他拦下林念禾,把板车拴在了自己的自行车后,与她一起往回走。
路上,有些沉默。
林念禾知道自己今天的反应不对,但她那时真的不想装。
现在也不想。
她蹬着自行车,没像以前那样套路撩拨苏昀承,沉默着不说话。
她不吱声,苏昀承也没开口。
直等到把油印机搬进村小,林念禾要回教室的时候,苏昀承才喊住了她。
“念禾。”
林念禾停下脚步,没转身,只是偏过头问他:“怎么了?”
苏昀承走到她身前,低头看着她说:“这件事与你没关系,就算没有昨天的肉,未来的某天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或许会更严重,或许会牵连到更多的人。”
林念禾:“……?”
她不是说过自己没有自责了么?
他是不信还是忘了?
苏昀承眉眼温柔,继续说:“你别想太多,他们做过的那些事,本就够枪毙的,只是碍于证据不足才一直没有处理。”
林念禾呼吸微滞。
她抿了抿唇,终于把想了一路没敢问的问题说了出来:“如果我说我真的觉得他们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冷血?”
他若觉得她冷血,她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没经历过她经历过的末世,不理解她对人命的淡漠也在情理之中。
可若他真的那样觉得的话,她还是会有些难过的。
所以她没问,想当一会儿鸵鸟。
林念禾下意识攥紧了拳头,目不转睛的望着苏昀承。
苏昀承笑了。
他把她不久前说过的话还给她:“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