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哽咽了声:“我,我们朱家,对不住于卿!”
一时间涕泪横流,哭得一群文武大臣都忘了害怕,心里酸楚的厉害。
青云仙子叹了口气:“于少保从此入天庭英魂殿,千秋万代,君王如尘土,于少保仍是世人认同的民族英雄。”
她又看向朱祁钰和朱祁镇:“朱祁钰于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知人善任,是为明君,现虽遭小人陷害身故,将来入轮回,来世福禄双全。”
朱祁钰一愣。
金殿上众大臣也怔住,本能地去看朱祁镇。
听仙子的话,景泰帝分明是为人所害?
青云仙子环顾四周,天边的金光闪烁不定,她驾云而起,冲于谦颔首:“诸位,将来你们总还有再见之机的,现在就且各归各位。”
朱祁钰回过神,急声道:“仙子——我想知道,他,我的好皇兄,他会有什么下场!”
青云仙子脸上一沉:“身为帝王,薄情寡义,恩将仇报,堪称史上前三的败家子之一,青史上自然会留下他的污名,待他死后,也自然会有清算,若景泰帝晚一些轮回,说不得能看得到。”
仙子说话轻飘飘,不带半点烟火气,金殿上所有人却是听得心头乱跳。
朱祁镇更是脑袋一抽一抽的疼,强撑着站起身,心中涌起一阵阵的不悦,提了口气道:“的确,朕知道,于少保于国有恩,大公无私,杀他,实非朕所愿,可他对不住的,不是朱祁钰,分明是朕!”
“朕待于谦,不可谓不厚,但他却力主令朱祁钰登基,把朕放在何处?”
朱祁镇看向朱祁钰,于谦,又偷眼看青云仙子等一众神仙,“若苍天以此降罪于朕,朕不服!”
穆青云冷笑了声。
天幕上的青云仙子神色却丝毫未变,还笑了笑,饶有兴致地道:“你服不服气,倒是与我没什么干系,反正无论你服还是不服,十八层地狱,总归有你一个位置便是。”
“仙子,罗酆山上的那位发了话,六天大魔王都去开会,集思广益,看看怎么收拾这位大明的正统帝。”
“还有,仙子,听说死在土木堡的大名将士们有一多半不肯轮回,都说要等着这朱祁镇下去,给他个教训。”
青云仙子身边的小仙子们并没有多少身为仙人的矜持,个个义愤填膺,看朱祁镇的目光都带着刺,说话时隐隐露出几分幸灾乐祸。
谈笑间,就见地上那团黑雾渐渐扩散,裂开一条口子,无数熟悉的面孔浮现在黑雾中。
朱祁镇大惊失色,连退了好几步,又跌坐在地上,只觉阴恻恻,恶狠狠的目光生生割得他瑟瑟发抖。
“不,朕是天子,朕是天子,朕没错。他朱祁钰将朕囚禁南宫,不许朕与众卿家见面,无君无父的东西,他凭什么下辈子仍能享富贵,朕就要受地狱之苦?朕不服!”
一群仙子忍俊不禁,齐齐失笑。
“正统帝,回头你到了底下,我们请你们太祖皇帝,太宗皇帝过来,你慢慢和他们告状去吧,想怎么不服,都跟他们说。”
朱祁镇顿时僵住,心里冰凉。
岂止是朱祁镇,大明朝的文武大臣,还有天幕之下,大熙朝的君臣,都浑身发冷。
大熙朝这边,好多人都开始仔细琢磨,他们之前在朝为官,做人做事都对不对得起天地良心?
“咱们是不是应该……做做功德去?”
几个官员想到之前他们办差,遇见拦轿喊冤的,都是直接搓走了事,如今想来,实在不该。
皇帝的心就更凉了。
刹那,之前几十年的时光全挤入了他的脑袋,四处回荡,他是明君吗?他对得起朝廷,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到了下头,他可敢去见祖宗?
对他父皇,他倒是不怎么惧怕,真要见了,还不定是谁怕谁?但真碰见太祖皇帝,太宗皇帝,他也心虚气短。
天幕之上,青云仙子似是有些倦意,翻滚的长袖随风飘散,几朵白云簇拥着她与众仙人飘然远去。
大明朝金殿上,满座寂寥。
天幕下,大熙朝君臣也有些萧索。
倏然间,一声鹤鸣,天幕金光散去,回过神竟已是到了半夜,万籁俱寂。
嗡嗡声,议论声四处都是,穆青云从茶楼里出来,举目望去,到处是热闹。
今天朝廷的宵禁自然而然地解除掉了。
满城的老百姓聚集在街市间,也没有巡逻的兵丁来呵斥驱赶,相反,至少在此时此刻,街上大部分人都是友善的,就连平时横行霸道的那波泼皮无赖,在这会儿也难得露出和善的面孔。
无论什么时候原形毕露,哪怕只起这一刻的善念,也许就有不少人因为这点善念在这世上好好地活下来。
道边有几个猎户在卖野兔,野鸡,穆青云顺手买了两只野鸡,一只肥硕的兔子,又从范屠户那儿买了半扇羊。
夏荷连忙叫了个帮闲,替自家小娘子挑东西。
一路坐车回了庄子,刚走上漫漫山路,远远就看到大半个山头灯火通明,很多村民都聚集在田垄边上,一批人在除草施肥干活,一伙人坐在田边嘻嘻哈哈地说话。
炊烟还在冒,夏荷一点都不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