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冯征的形容。
叶枫只有三个字,“看不透”,不过即便如此,叶枫也知道这是个远比冯三德要危险更多的家伙,人畜无害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令人心寒的隐忍和阴毒。
他的忍只限于一个人,那就是冯三德。
除了冯三德的打骂能让他逆来顺受,其他任何人对上冯征都得小心一点,哪怕是面对给他饭吃的叶枫,冯征也从来都是不冷不淡。
他的热,只会来源于叶枫对于冯三德的好坏程度。
叶枫对冯三德有几分好,冯征就会回馈叶枫几分好,像是一个三角输送的关系,其实平时的冯征更像一条原矛头蝮。
人畜无害。
趴在稻田里,草丛里,有时候你甚至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是当你不小心踩了它一脚,或者触怒到它的时候,它就会给你来上一口。
原矛头蝮有什么特点呢?
它有一个称号,叫烂肉王,也叫腐烂王,虽然毒性不是最毒的,但是能伤到你的骨子里去,原矛头蝮的毒性特点是破坏肌肉组织。
也就是说被它咬了之后,肌肉会腐烂,处理不当,去医院的后果,往往也是截肢,截肢对于一个人来说,多痛苦不用多说了吧?
而冯征呢?
因为去年因为冯三德坐牢,他做保安,被人打了一巴掌,以他的身手,躲开,或者打回去,很轻松的事情吧?可是他没有那么做。
把这人的老婆,女儿,情人,都调查出来,也都采用不同的方法给上了。
这方法够不够阴毒?
真的是应了网上那句话了,问候你全家女性,冯征把这句话实现的淋漓尽致,那打他的胖子是不知道这事,要知道的话,说不准真的要气急攻心而死了。
冯征和叶枫的相处就是既不讨好,也不得罪,他听到叶枫的问话,没回头,聚精会神的盯着车载电视里面放的满清十大酷刑。
翁虹正咬着嘴唇,在搓揉着自己的身体。
“我没什么特别的,小学三年级辍学,然后就跟着三爷出来了。”冯征回了叶枫一句。
叶枫问道:“那冯三德呢?他做什么的?”
“拐卖人口。”
这时,冯征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叶枫,说出了让叶枫差点没咬到舌头的话。
叶枫不敢相信,有些牵强的问道:“真的假的啊?”
“真的。”
冯征脸色平静的宛若一座大山:“我本来就是被他带到广州要卖掉的。”
叶枫艰难的消化着自己听到的。
拐卖人口。
这可是犯法的啊。
本来他以为,冯三德就是类似那种跑江湖,下九流中的一种人,见多识广,可能会有小偷小摸,或者用一些江湖杂耍骗人。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跟拐卖人口能扯上关系。
最关键的是,冯征不是冯三德的侄子吗?
叶枫忍不住的看着冯征:“你和冯三德不是亲叔侄?”
冯征笑了笑:“他是我亲三爷。”
又是一个让叶枫出乎意料的答案,他忍不住的问道:“你是他亲侄子,他还要把你卖了?”
“那有什么?在那个年代不正常吗?”
冯征显得很平静,看着叶枫的眼神有一种洞彻人心的力量和深沉。
“我们河南的风评一直都不好,很多人只看事实,不问根源,清朝之后时候,河南是什么状态?军阀混战,河南养兵三十余万,人祸天灾不断,“全属沙田,树木极少”“错综厕杂,人鬼莫辨”“极迷信”,当时媒体描述我们河南的关键词是“贫苦异常”“
“不过有一点他们说对了。”
“那就是七八十年代的时候,我们村真的很穷。”
“别说偷小孩卖的,就是把自己亲儿子拿出去卖的也有,为什么?为了活着。”
说到这里。
冯征摇了摇头,显然没了兴致再继续往下说。
“那时候我三爷是最早的一批出去讨生活的,后来回来,说要将我带到广东讨生活。”冯征木然的说着:“到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跟我一样的小孩很多。”
“不对,是很多很多。”
“当时的印象就是我三叔在一个人那里拿着钱走了,而我和其他小孩关在了一起,外面有人看着,最里面有人呻吟惨叫。”
冯征说到这里,停下来,笑了笑,似笑非笑的问叶枫:“知道八九十年代广州为什么畸形的乞丐那么多吗?”
“人为的畸形?”听到这里,叶枫隐隐知道冯征说的是什么事情了。
“是的。”
冯征意外的看了一眼叶枫,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这些事情:“乡下没人要的土房子,里面只有一个发黄的灯,那么多小孩,没有亲人,最里面有人一直在痛苦的呻吟,我们小孩什么感受?过去一看,是一个腿弯曲成几截的人,那恐怖程度真的就跟地狱差不多了,后来又有一些小孩,被人用铁棍打成了畸形的样子,要么是腿,要么是手臂,也不治,就让它畸形自然生长,长好了,就带出去乞讨,人棍你知道什么意思吗?手脚全部砍断,就剩个脑袋和躯干,活下来,天没亮就用一个垫子放在那里,脖子上挂一个篮子,等着人给钱。”
叶枫心底发寒,能想象到冯征当时的恐惧,换做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会毛骨悚然的,他忍不住的插了一句嘴:“那如果有死了的呢?”
“死了就用车运到山上,随便挖一个坑卖掉。”
冯征平静的说着:“到现在你去广州或者东莞一些地方,你还能看到一些畸形的残废,或许你看到一个腿绕在后背,向你乞讨的人,他就是当初跟我关在一起的小孩。”
叶枫默默无语。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源自自己的一次好奇,居然挖出了这么黑暗的事情,也没有想到冯征身上居然有着这样的经历。
然后看着冯征四肢健全的样子,不由得猜测:“后来冯三德良心发现把你给赎出来了?”
“卖掉容易,赎出来,哪有那么容易?”
冯征嘴角掀起一抹说不清是对这个社会还是对谁的嘲讽:“他为了把我从那帮人手里弄出来,不仅把身上的钱全部搭上,还废了一条腿,他那条有点坡的腿,就是这样落下的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