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来过大明几回了的诸国使臣面前,严嵩已经是个老熟人了。
印象中,这位大明重臣就没有离开过大明中枢。
实际也确实如此,从浙江回京后,严嵩做了三届尚书、两届国老了,如今是他本人的第三届国务大臣。
领的是礼交部事。
今年不办万寿典仪,今年的主题是大明作为宗主国邀诸藩使臣订立公约。
因此选了个特别的会场:天地坛。
和后人的印象不同,此时的天地坛没有分开。
因为皇帝不同了。
历史上因为嘉靖帝的大礼议,恢复了天地坛分祀的旧制。于是在嘉靖朝,才新建了后来的地坛,原先的天地坛里也建了个圜丘,祭天改在圜丘举行,天地坛因此改名天坛。
现在,天地坛虽仍旧不小,却远没有后来的大。
东、北、西均称天门,南门却名为永安。而原先的主建筑大祀殿,则名祈年。
这也是那一轮皇城重新规划修建之后的结果。
同样,原先天地坛西南角的斋宫建筑群扩大了一些。
过去,这里是皇帝斋戒专用宫室。建于永乐十八年的斋宫总占地面积近四万平方,专供皇帝亲自祭天时提前到这里来斋戒三天。
而斋宫的西南侧,还有神乐署。这神乐署与斋宫同时建成,初称神乐观,是演习祭祀礼乐的场所。
如今礼交部下设了曲艺司,神乐署在如今已经有了新用途:通驿局如今最高档的旅舍:大同馆。
原因无他:扩建北京城的过程当中,天地坛周围土地可以发卖,这周边如今着实聚居了大明最富裕的一群权贵。
他们这样的人,往来自无白丁。寻常而论,贵客自该延请入府客居。但同样的,也有专门入京结交显贵的人,若能在这周边有个地方住下,那自然就方便多了。
于是,从北京南面的永定门进来后不远,往东就有一条大街直通天地坛永安门。
而这条街便成为了北京城如今新兴的一条“奢侈街”。
南北精品、高端酒楼、茶楼、戏楼,这条街上多得很。
现在大同馆被礼交部包圆了,开始陆续入住各藩国使节:只允正使、副使等入住,随员安排在老的会同馆。
定安街上,一时多了许多奇装异服的外藩使臣。
琳琅满目的货物让它们看花了眼,而瞧热闹的勋戚二代或重臣子嗣们在这定安街中的茶楼、戏楼打发时间时,有人就笑着调侃:“严国老也是精于财计啊。虽说让这些外藩使臣住在大同馆,礼交部要多花一些银子。但这些乡巴佬到了这定安街上,兜里还能留下金银吗?”
“话不能这么说。这些年但凡有外藩使臣到了京城,甭管住在哪,谁又不是花光了银子才回去的?在京城,如今只要兜里有银两,就不愁没地方花。再说,来的每每都是什么王子、重臣甚至国主本人,哪个又是节俭的主?”
“听闻这次,陛下要亲自祭祀天地,而后再与诸国使臣在天地坛会谈?”
“那公约到底是什么内容?”
定安街上,尚元和毛龙吟正在漫步。
他们是昨天到的,路上本来还想着是不是可以试乘一下去年回去的使臣说的蒸汽火车。但是,他们是经运河一路抵京的。从通州入北京城,也只坐了马拉车厢。
现在在大街上,两人停驻在一家名为“金记珍粮”的店门口。
停在这里,是因为他们发现这条街上售卖各种精致奇巧货物的店很多,但粮店还是第一家。
知道了居住于这一带的人非富即贵,家院很大、仆人众多,买粮这种事自然无需通过这样的粮店,而是该有人直接送到府上。
“二位客官,还请入店细瞧。我们金记珍粮店里,卖的可都不是寻常粮食,这可都是农学院供奉们在皇庄精心试种、再由我们金记粮油厂奉旨试制的,大明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毛龙吟先走了进去,带着尚元像是带个孙子。
奉旨试制这几个字可就分量极重了。
他们刚进门,只见又一管家模样的人走入了店中,直接就说道:“金掌柜,我家老爷昨日试了试你说的那玉米羹,赞不绝口。你这还有多少?我们镇远侯府全要了!”
毛龙吟听完心里一惊。
如果他路上做的功课没有错,所谓镇远侯,那是帮助如今大明天子平定了刚继位时叛乱的那一家。当时升为了国公,是嘉靖朝的第一个新封国公。
还有,玉米是什么?
柜台后面,一个人迎了过来:“哎呦,顾大管家,这玉米还是去年葡萄牙大使到京城陛见时才随船带回来的。历经一载,如今皇庄那边也才产了一丁点。若不是我家老爷这么多年往皇庄供肥兢兢业业,如何能分得一些。实话实说,那些也只是不适合做种子的次品,我这才先给诸位老爷家都送了些,不敢谈价钱。再多要,哪里还有?”
“去年才有的新种啊……那洋薯粉、土豆总还有吧?如今诸省都不缺种了。”
“那倒多的是。”掌柜笑了起来,而后又有些得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