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封弹章,一共弹劾了十个人,都打为江彬一党。
魏彬已经麻了,有气无力地叹着气:“奴婢冤枉,还望陛下明鉴。江彬下狱,奴婢还有诱捕之功啊……”
这几天每天过来,陛下都会念一些弹劾他们的奏疏给魏彬听听。
但今天他这不是来交差了吗?
他那天晚上就听懂了陛下的意思:查账嘛,要查内库,当然得查出些东西来。
听做查账,写为做账!
内承运库作为内臣们替天子掌管着的库藏,那当然要从这回将被清洗的内臣身上刮出些东西来。
虽然外臣一定会争:这些怎么不充入太仓库啊?
然后陛下就能说:这是皇兄之前攒在内库里的,又不是魏彬他们的罚没。
不就这回事吗?
天天念,真的没剩多少了,几个人的家底快被他掏干净了。
“这些是……安边伯朱泰,左都督朱晖、朱洪、朱安,都督同知朱福请奏辞爵乞复本性……”
朱厚熜还在继续说着下一封奏疏,都是朱厚照赐姓的义子,此刻人人自危。
那是因为宸濠之乱的纪功官上疏弹劾安边伯朱泰、平虏伯朱彬、左都督朱晖、太监张忠和张永冒功升赏:这叛乱是王守仁率人平定的,亲征随员理论上哪个有半分功劳?
大军既动,之前还是论了功。
现在朱厚照人已经去了,这些人还想无功受赏?
同时也有人上疏请求把王守仁之子王宪荫职为锦衣卫副千户,算是先奖励一点点。
还有上疏说哪些人因为不阿附江彬被打压下狱了的忠良之臣,应该放出来官复原职云云。
朱厚熜看出来了:目前基本都是围绕着钱宁、江彬案还有宸濠之乱做文章,尝试把更多内臣、外臣牵连进来。
再拿起一封奏疏,朱厚熜的眼神微凝。
这是朝堂大人物的奏疏了:都察院左都御史、掌都察院事。
吏、户、礼、兵、刑、工六部,都察院、通政使司、大理寺,这九个部门的一把手就是如今的合称九卿。
而这个陈金就是都察院的一把手。
都察院一把手的这封奏疏是谈钱的,也跟钱宁、江彬案有关。
钱宁抄家抄出来一千多万两白银的财物,江彬的家财虽然没统计出来,但数目也不小。另一方面是说诸多边镇告乏已经很久,京畿附近民穷盗起。一句话,军饷、赈灾都没钱了。
陈金请求,钱宁、江彬抄出来的家财,每个边镇给五十万两,其中宣府给一百万两,京畿的府县也都给一下,剩下的则分到各省。
朱厚熜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魏彬跪在下面听朱厚熜没声音了,抬头一看就见他满脸阴云密布。
明明只是个不满十五岁的孩子,但魏彬愣是看出了一丝只有中年人才能表现出来的阴沉狠戾。
这种诡异的对比让他更觉得恐惧,不知道这又是一封什么样的奏疏。
朱厚熜默默地放下了陈金的这封奏疏,随后才看向魏彬之前呈上来的东西。
叠好的纸,不是正式的公文。
打开之后,就见上面简明扼要地列了几行“诚意”:
——银六百二十五万两。
——田一千二百顷。
——两京等地诸店四十七家。
——两京宅第计一千三百七十五间。
——亲族一人外荫职者革除。
——列明在京官军、旗校、宦官冒替裁抑名单计十二万余。
底下还有他们列出来的裁撤、惩治名单。
今天他们列的数字比昨天多了一些。
朱厚熜抬起了头看着魏彬:“钱宁抄家,抄出来的具体数目你知道吗?”
“……回禀陛下,奴婢记得。”魏彬咬着牙,“金十万五千两,银四百九十八万两,其他碎金银、金银器物、玉带首饰……”
他流利地说完之后就道:“折银总计有千万两之巨。陛下,奴婢们不敢有瞒,奴婢们是留了一些养老的银子和田地,但不像钱宁这般,抄家也抄不出来他还藏了哪些田地、屋宅和店铺在哪里。奴婢叩请陛下开恩,容奴婢们将功赎罪。”
朱厚熜笑了起来:“这么说,就是你们这些人加起来也比不过钱宁之贪了?你们给朕的数字,很凑巧啊。”
这可不仅仅只是魏彬三人,还有其他一些这次逃不过去这一劫的大珰。
“陛下明鉴!若陛下真要舍了奴婢们,抄家多抄出来些,也知道奴婢们真的只是留了点养老银子……”
弹劾魏彬、张永的奏疏已经来了,谷大用的早就有。
只要天子“过河拆桥”,真要派人抄了他们的家不也是一句话的事?虽然暂时会有内臣、厂卫和腾骧四卫掌控不稳的危害,但对于天子来说,真要执意掌握起来也只是晚一点、麻烦一点的事。
魏彬现在有点明白新君的脾性了,在他面前不耍小心眼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