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朱厚熜只是轻笑一下,顿了顿说出一番令张永他们心头剧震的话:“朕要请杨一清出山,你也去信一封。”
张永目瞪口呆:“奴婢……去信?”
杨一清出山,还职位能低了?他是以阁臣之尊离开的啊!
什么时候轮到太监掺和这等事了?
“给你恩典你不要?”朱厚熜笑了起来,“听闻杨一清对你看法还是不错的,总比其他朝臣一味追着你要打要杀好吧?”
“……陛下恩重,奴婢感佩莫名。只是请杨阁老出山这等大事,奴婢一介内臣……会不会过于怠慢了?”
“想什么呢?朕自会亲自遣人去,朝中也自会有人荐举他。”朱厚熜停顿了一下轻叹一口气,“如今朕初登大宝,恐怕瓦剌人会趁机犯边。边镇糜烂有日,在京官军冒滥也要裁撤一批。京营……你先忠心用事,朕会先保住你。”
听到这句话的张永立刻叩谢不已:“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定把这封信写好!”
“你是要写好。皇兄多年练兵,但不与朝臣把一些问题理好,终归又另生祸患。朕却不会回避其他朝政,杨阁老两度总制三边,他回到朝中,朕安心一些。”朱厚熜又嘱咐道,“另外,你对本朝勋臣武将更了解,包括宫中六位掌领侍卫官,还有五军都督府诸武臣,你回头把履历、功绩、才干如实呈上来。”
“奴婢遵旨!”张永得到了保证,在魏彬和谷大用的艳羡中喜不自胜。
但魏彬和谷大用也算超出预期了,不是立刻就去神宫监守陵,而是还各有督造的差使。
结果朱厚熜说道:“朕如果要这样先处置你们,就必须先有充足的理由准备好应对朝臣们。明日之后,弹劾你们的奏本必定会堆进宫来。冒替的、不是因功得职升迁的、在京在外内臣骄纵不法的,都给朕拿出一份名单来。你们自己如何将功补过,也要有个章程。”
“……是。”
“外臣那边必定也有一份名单。朕不会偏信,也不会姑息!”朱厚熜挥了挥手,“请朕临朝听政的奏疏明日必至,朕给你们四天时间。二十七日,朕临朝听政,诸多事情就要有个结果了,都听没明白了吗?”
“奴婢遵旨!”
“所以明天开始查账!内承运库要查,太仓库、常盈库也要查!明天一早,你们就把内承运库的账册搬来,再去户部、太仆寺调太仓库和常盈库的账册。另外,把宫里二十四衙门里识文断字、细心的明天都叫到乾清宫,帮朕查账。”
谷大用惊疑不定地看着朱厚熜,这样大规模的查账?
魏彬却抢先磕头:“奴婢明白了,四天内,奴婢一定把账查好!”
皇帝明明说了是帮他查账,魏彬却说他一定把帐查好。
朱厚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八虎之中仅剩的三人能一直屹立不倒,确实是有原因的啊,知进退,有舍弃的决心。
“就这些了,你们退下吧。”
朱厚熜让他们离开之后,才又重新坐到案桌后。
朱清萍这才进来要帮他换杯热奶,朱厚熜说道:“泡杯茶吧。”
“……陛下,还不准备歇息吗?”
朱厚熜点了点头:“还要为明天的事做些准备。”
这个时代的账册想一想就会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始状态,朱厚熜需要从中提取足够的可用信息,以他懂的专业知识从中进行统计分析。
大量重复性的工作可以让太监们去动手、核对,但这格式啊……朱厚熜得教他们怎么记录誊写。
泡来了茶看着天子,朱清萍默默地站在一旁。
她是最敏感地察觉陛下这一年多来变化的人。
在她看来,当时的世子曾与王妃、二位郡主有过近一月的生疏之感。
虽然当时兴献王大薨,世子沉默寡言的行为被大家认为是悲伤过度,但朱清萍却看得出来当时的世子不是纯粹寡言少语,而是沉着冷静下的刻意为之。
当然了,朱青萍只认为陛下当时是忽然感受到了身上的重担,一夜长大了。
见陛下登基第一天晚上就操心国事到这么晚,看着朱厚熜低头凝眉的侧脸,朱清萍站了许久才轻声说道:“陛下,先用些点心,歇一歇吧。”
朱厚熜搁下笔站了起来,就这样踱着步手里端着瓷碗吃些点心,转头却调侃起朱清萍:“一入宫门深似海,不后悔吗?”
“……王……太后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生生世世无以为报,奴婢从来没有离开王府的想法。”
朱厚熜只能默默喝着热奶。
忠心的人还是有一些的,可惜也只够留在身边用。
他放下了瓷杯就说道:“先在我宫里任个尚宫,把宫女们都管束起来。朕的吃穿安寝,你多上心。”
对朱清萍,朱厚熜还是很放心的。
朱清萍的母亲是一个犯官的妾室,家里男丁都死了,她母亲被打入乐籍进了教坊司。
二十七年前兴献王就藩时,朱清萍的母亲被选为王府乐工到了安陆,结果到了时才发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