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很快就到了洪阴府,几人一同去了议事,厅堂之中早早候着一人。
郭御史神色有些呆滞,显然被放出来之后就有人同他说过了一切的事宜。
「哟,这不是郭御史吗?」穆璟笑嘻嘻看着郭御史,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的面色不善。
就算没有洪阴的事情,穆璟都不喜欢郭御史。
「您老人家怎么在这杵着?您不应该在金銮玉殿弹劾我们吗?您在这儿,搞的本侯不大习惯啊?不对,郭御史品行高义,又能力出众,想来是不计前嫌来助我们的,不知昨夜谋划,郭御史是负责那一块儿的?」穆璟笑盈盈的,但是每一句话都往郭御史身上扎。
死老头当初骂他也就算了,居然还骂姑姑,什么「牝鸡司晨,惟家之索」,他看这个死老头的像只鸡,整天打鸣。
从前郭老头骂他的时候不客气,事到如今,穆璟也不可能跟他客气。更何况郭老头当年也骂过他「粗鄙」,「不知礼教」,他也不必假装什么端方君子。
因为错在己身,也因为穆璟这番话说的着实不客气,郭御史羞愤不已。
「姑姑统筹全局,自然是不必多说。本侯引来援军,歼灭叛军五千。旁人也是各司其职。就连姑姑身边一个文弱的长史,也有了保卫太子之功。不知道郭御史又做了什么?是提前洞察贼人谋划,给姑姑通风报信。还是在贼子行乱之际,晓以大义,怒斥敌军。还是亲自领兵,奋勇杀敌。或是安定后方,保全百姓?」穆璟持续不断的输出。
「微臣受人蒙蔽,险些使得洪阴生乱,百姓罹难。微臣固执己见,虽有小人挑拨之故,却更多源于微臣对殿下的偏见。幸亏长公主殿下力挽狂澜,才不致使洪阴生乱。微臣饱读圣贤之书,自诩君子,不了愚昧至此。微臣万死难辞其咎。」
陈词至尾,郭御史形容悲怆至极,面上写满羞愤之意。他说到此处,陡然起身,他将身旁侍从的长剑抽出,架在脖颈。就要自刎而去,李盛袭目光一缩,飞快的制止住郭御史的动作,将长剑弹开。
他虽没自刎成功,但是方才那一下也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脖颈之处,血肉飞绽。
「盈笑!」李盛袭连忙唤道,盈笑赶忙上前,她带着几个人将郭御史带到偏厅,给他包扎。
穆璟被他这番动作给吓了一跳,而后怒气更甚,不由得开口训斥道:「姓郭的,你都多大一把年纪了,还学那些妇人孩子吗?一遇到事情就知道寻死觅活?你整日说姑姑就是个妇人,又自诩高洁君子,我看你做此情态,上天怎么没把你生做妇人?明知自己有错,事后旁人帮你兜了底。你不思感激,不思补救,反倒在这里寻死觅活?
你若是死在他处,倒也干净。你偏偏要死在我们跟前,你是想告诉旁人是姑姑逼死了你,还是我逼死了你?活着无用,死了还要给别人添堵。姑姑帮你兜底,你不思感恩,还要在此恩将仇报!」
自己做错了事情,旁人还说不得了吗?说了两句就要寻死,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牵连他倒也罢了,左右他有军功。
可是姑姑呢?本来姓郭的那一系的人就整日里攻讦姑姑。
他都要怀疑姓郭的是不是故意想要自刎,反正他晓得活着没什么用,就想用自己不值钱的命来脏姑姑一回了。
想到这里,穆璟气的牙痒痒。
李盛袭并没有制止穆璟的话,等到穆璟说完,李盛袭才看向郭御史,只见他双唇嗫嚅,说不出话来。
「何至于此呢?你于此地就死,岂非陷我等于不义之地。再者,你就算不为我等思量,也不想想自己的家人吗?你妻妾柔弱,子女尚幼,而父母年迈,若你就死,叫他们作何营生?难道你只图你心中无愧,就不管妻妾儿女、父母亲人了吗?」李
盛袭没有想逼死郭御史,一是因为这郭御史有不少功绩,罪不至死,其二,则是因为她需要他活。
郭御史和她势同水火满朝皆知。如今郭御史犯下打错,她本可以穷追猛打,赶尽杀绝,但是她没有,不仅如此,她依旧礼遇于郭御史。她要向天下人展现她的容人之量,踩着姓郭的来彰显自己的声望。
不过,她没打算继续用郭御史。经此一事,她难以再信任郭御史,担忧此人背刺。虽说她这回是利用了郭御史企图背刺她的心里,但是郭御史的的确确背刺了她。
而且,她从前是不在意,如今既然有所图谋,那么也要适当的「排除异己」。
以黎王与郭御史所代表的利益集团,是反对她上朝的最大势力。她要以郭御史为契机,大力打压。所以,在她知道那批人还送了郭御史的一封信进京之时,她并没有阻拦。而是让人稍稍牵制,确保姓郭的的奏疏和她如今的奏疏一同上达天听。两封奏疏一同上达,她不必想就知道郭御史一派的利益集团会受到怎样的打压。
这一点不需要她自己去筹谋。甚至哪怕上位者不是她的阿兄,那批人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于情于理,她都不希望郭御史死去。他死了,人死事尽。他活着,对于李盛袭来说才是最好的。
「郭御史,你饱读诗书,难道不知道你这般死去,与逃避无异?你若真觉得愧对于国朝,便应该尽己之力,为国朝尽心,为国朝赎罪。」李盛袭正色说道。
话至于此,郭御史越发羞愤。
一旁的穆璟还想说话,李盛袭横了一眼过去。
穆璟悻悻闭嘴。
李盛袭一直都知道穆璟的性格,她有的时候不加一阻拦,目的就是为了借穆璟的嘴说出一些话来。可是有的时候,她不需要穆璟开口。
穆璟说话都是朝着人的心窝子去的。这个时候的郭老头,最好还是先稳住情绪,别真让他死了。
「本宫会向圣上上书,免你一死。至于时候何去何从,全看你自己。」李盛袭冷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