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盈笑已经很久没有单独的和李盛袭说过话,她这段时间又要忙着照顾李珣的腿又要去调理徐焕之的身体,而李盛袭这段时间也忙的厉害,日日都要批阅公文到深夜,休息的时间都不多,更何况是谈心。
「殿下。」曲盈笑行了一礼。
「坐吧。」李盛袭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盈笑点了点头,坐在了李盛袭的身侧,「不知殿下今日召属下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李盛袭有些无精打采的摇了摇头,她的神色怏怏,却又显得有几分温柔,「说说话罢了。」
李盛袭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茶杯,「其实我一直没有问过你,当初你为什么没有和曲知离离开?」
她当时得知盈笑与曲知离的身份之后,问过了曲盈笑要不要走,曲盈笑说不走,她也没有多问,直接让曲盈笑留了下来。
他们相识多年,她知道曲盈笑是不会有坏心的,加之盈笑高超的医术,正是内卫所需要的人才,盈笑又不愿意走,她也就没有多问。
曲盈笑微微一愣,没有想到李盛袭会问这个问题,她还没有回答,就听李盛袭说道:
「内卫的确显赫,权柄极盛,但是太过于凶险,又容易遭人嫉恨,尤其是跟随我北上蛰伏,改名换姓,更加是刀口舔血,步步惊心。若是当初你跟着曲知离走了,或许如今你就可以过上潇洒自在的平淡生活。不必如现在这般。」
「的确平淡,但是却未必潇洒自在。」曲盈笑摇了摇头,她笑得十分温柔,「跟着曲知离离开,认下了曲知离这个兄长,的确可以不再辛劳,却要一辈子仰仗他人而活。他叫属下做什么,属下都没有反抗的资格,因为属下是寄人篱下。
所谓平平淡淡,无非是跟他走后,属下过一段闺阁女儿的生活。而后再寻一个大家都满意的夫君嫁掉。属下这一生,就会从「盈笑」变成「曲知离的胞妹」,再成为某人的妻子,某人的母亲。平淡,安稳,但是好没意思。」
也未必平淡安稳,谁知道曲知离是不是一个好的兄长,谁知日后的两人是不是真正的良人?虽说以她的本事、约么不会吃亏。
但是她的一生所学,她的智谋、她的武功、她引以为傲的医术是拿来处理这些生活的琐碎的吗?或许可以用来处理,但是它们的用处,应当是发挥在更高更远的地方。
不然,不仅没意思,也太过于可惜。
她想到这里,讽刺一笑,又继续说道:「但是跟在殿下身边,「盈笑」永远都是「盈笑」。虽然危险一些,幸苦一些,却也好过仰他人鼻息。属下所有,皆是属下凭借自己所得,这会让属下心安许多。
曲知离未必不是一个好的兄长,只是属下若是能够依靠自己,又为何要仰仗他人?
况且,属下喜好钻研医道,殿下能够给予属下更多的资源,更多的机会,属下可以见到更加珍贵的药材、药方。这些,放眼天下,除了您谁又能给属下这么多呢?」
愿意给她这些资源的,未必有这些资源。有这些资源的,未必愿意给她这些资源。何况还有些人既没有这些资源,也不愿意给。
所以,她为什么要离开既愿意给这些资源,又有这些资源的李盛袭呢?
李盛袭忽而笑了,她的眉宇之间闪烁着灿灿光华,明艳而又夺目,「原来,你也是这般想啊!」
她今日没有见旁人,方才自己也想了想这个问题,她自己设身处地一番,也是这么想。
「殿下怎得突然问起了这个?」曲盈笑不解,「是曲知离做了什么吗?」
她的眉头微皱,有些不安的问道。
除了因为多年的感情不希望被李盛袭误解,还有一个缘故,她怕李盛袭为了避嫌,从而
不再重用她。
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的君上比李盛袭更好了。
她自走失起便入了内卫,早先在内卫之中,她其实并不受重用。因为是女子,所以受到许多的轻视。因为美丽的容貌,险些遭到他人的强迫。其实不只是她,内卫中的许多姐妹在遇到李盛袭之前遭遇到了许多的不公。
直到李盛袭入了内卫。
她才是真正的不拘一格用人才。不论男女老少,不论出身高低,只要身有所长,就有向上的机会。
李盛袭摇了摇头,「没有,就算有,你也不必担忧,你是你,他是他,他做了什么与你又有什么干系呢?不过,你似乎很害怕我疑你?」
「于属下而言,再没有人比殿下更适合做顶头上司了。」盈笑半开玩笑说道。
李盛袭微愣,她如何能够不明白呢?
李盛袭闻言不由得笑了,「你想做内卫总统领吗?」
「不想。」曲盈笑摇头。
「为什么?」她本来是打算在吴旸和盈笑之间挑的,后来又多了一个越明云。
「属下更喜欢研习医术,而且,属下不如吴旸与越明云。」
吴旸就不必多说了,除了脾气和性格之外无可挑剔,而明云,似乎只有武功比较弱。
「那你觉得吴旸和越明云,谁更适合呢?」李盛袭又问。
「就如今而言,吴旸。」盈笑斩钉截铁。
「为什么?」
「吴旸的能力自不必说,至于明云,她的能力是否足以与吴旸相较,还要看北齐皇宫的情况。而且,若是明云成为总统领,不确定太多。若是属下所猜的不错,一旦统领之位更迭,那就意味着殿下的身退。内卫总统领是一个处在风口浪尖的职位,在当今世道,在吴旸和越明云能力相当的情况下,寻越明云的错处更为容易。」
李盛袭陷入了沉默,若不是深知容治的品性,她几乎要以为盈笑是容治派过来的说客。
曲盈笑说的不错,寻越明云的错处,总是要比寻吴旸的错处容易。
甚至,若是后继之君是个如郭御史那般的老顽固,那么都不需要去寻越明云的错处,越明云本身就是原罪。
「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啊。」李盛袭轻轻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