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袭一怔,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一时之间,她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阿珣性命得保,自然是欢喜之事,可是阿珣能够保住性命,不是因为阿珣身侧的人护卫得力,也不是因为阿珣武功高强,而是因为她所赠予的护心镜。
如果没有护心镜,那么阿珣就会死去,如她梦中那般死去,这说明什么?
那个梦,是真的?!
那个梦的一切狰狞嘴脸都是从阿珣的身死开始显露。
阿珣身死紧接着就是徐焕之自尽、然后是阿珩继位,再然后是她驱逐西戎,收复北齐,最后……她被射杀。
她对那个梦所记不多,但是有几个关键的事情她却是记得一清二楚。
见微知著,由这几个关键的事情,又可以推测出许多在梦中不曾出现的事情。
譬如说,阿珩是少帝登基,登基的时候年岁尚轻,说明就是这几年的事情。
那就说明阿兄没有几年的寿数!
她的阿兄,今年也不过三十六岁,这是哪怕再生一个皇子从头培养都来得及的年岁啊。
怎会如此短寿呢?
再譬如说,她于菱花渡被射杀,可是纵然徐焕之身死,锦中尚有穆瑾瑜,身侧还有内卫。
她被射杀,她的部下哪里去了?
是她众叛亲离,还是身侧羽翼被人尽数斩杀殆尽。若是前者,那么幕后之人又是用什么挑拨他人反叛,若是后者,那么幕后之人又是用什么剿灭她的势力。
她不是寻常公主,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李盛袭!一呼可以百应啊。幕后之人能够清剿她的党羽,其势力必定深不可测。
「徐焕之呢?他贴身保护太子,太子蒙难,他呢?」李盛袭厉声道。
「徐将军保护不力,圣上震怒,沈知府将其下狱……」留今很少见李盛袭如此疾言厉色,她赶忙说道。
李盛袭不语,若是真依着梦中走向,徐焕之自尽,她似乎已经猜到了是为什么。
李珣是他外甥,更是当朝太子,护卫太子不力,以至太子薨逝,在世人眼中,他以死谢罪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李盛袭不相信徐焕之会如此,徐焕之或许会自责,或许会羞愧,或许会难过,或许会在圣旨下达赐死之时去死,但是绝对不会自尽。
因为自尽是最没有用的做法!犯下任何罪过,自责与自伤都是没有办法补救的,甚至只会让情况更加糟糕。
徐焕之,断不会如此。
李盛袭仰了仰头,抹掉了眼泪,梦中一切已经显现狰狞面目,她自然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
「中尉……」
「传令下去,返晋。」
「什么?」留今不可置信,在既定的计划当中,没有破北齐之前,殿下绝对不会返晋的。
「如今的北齐,只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就足以一举攻破。但是在这之前,南晋的牛鬼蛇神不能生乱!」李盛袭不容置疑的说道。
她要回去,必须回去,以李盛袭的身份回去。
李盛袭又同留今讲了讲在下丘内的来龙去脉。
「下丘府内情况如何?」李盛袭又换了一身衣裳,方才伤口裂开,又污了衣裳,她只得换了一身。
又叫人点起了灯来,一时半刻她是睡不了了。
「下丘已经乱成一片。因为洪府塌陷和南门大人厮杀,下丘如今已是人心惶惶,如您所料,在周氏的把控下,下丘已经封城。到处张贴文书,说是暗探扰事,看他们那个样子,估计是想要将洪府坍塌的事情也算在咱们头上。」留今皱眉。
李盛袭披着衣裳,着笔墨在写着什么,闻言她只
是抬了抬头,「这是意料之中,怕的就是乱臣贼子不做人,将我给扯出来。」
如果那个疑似叶松的人背后的人将晋宁长公主在北齐的消息泄露出去,北齐的个大关隘必然会堵死。
若她要走,就必须尽快。
她想着,便将手中的信封入信封,「给吴旸拿过去,叫他备一艘大船接应。」
「是。」留今点了点头,一时之间有些摸不准李盛袭大人意思,她又开口说道:「那么,关于您身份的事情……」
「他们效忠赤霄,难道就不效忠阿兄与我了吗?无论我是谁,内卫都可以为我所用。既如此,便对他们说,宁如霜为救我而死了吧。信不信随他们。」她本就不爱朝堂之事,之所以暂留内卫,就是为了国朝北复,总归北齐早晚是她囊中之物,也不过就是这半年。
她既然打算回到南晋,那么用的自然是晋宁长公主的身份,而非宁如霜,宁如霜这个身份,也到了可以抛却的时候了。
「是……」留今点了点头。
容治醒的时候,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难得的晴光透窗而入,他有些恍惚,却又觉得不真实。
感受到他的动静,一旁的内卫赶忙去叫了盈笑。
「曲娘子。」容治甫一开口,就觉得嗓子沙哑的厉害,他看着曲盈笑,脸庞令人熟悉,神色却陌生。
曲盈笑为人温润,不过在此刻,看向他时却带着几分复杂。
她为容治把了脉,而后又奉上了一碗药。
「多谢。」容治很快就喝了药。
「容郎既然醒了,那么身子就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是要好生注意。尤其是后背,近期不要行武,免得又添新伤。」曲盈笑小心的叮嘱道。
「好。」容治点了点头,既然是曲盈笑为他诊治,那么就说明,是十三娘救了他,想到这里,他稍稍稳了心绪,「我要见宁大娘子。」
「见不着了。」盈笑轻声道。
容治不可置信,「怎么可能?那日明明……明明是她救的我。」
「宁如霜没了,那日救您的,是一位贵人。」盈笑别有深意的说道。
容治有些茫然,但是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开口问道:「贵人是谁?十三娘吗?」
「贵人说了,她的身份,您得自己猜。确定了她的身份,才方可去见她。不过贵人给的时间不多,在下船之前。」
容治一凛,他看着大开的房门,有凉风蹿入,风中夹杂着陆上没有的湿气。入眼所见已经不是北齐的峰峦山川,而是一片的浩荡无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