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驿馆中之后,容治先没去搭理周书湛和宋永津,而是先去了李盛袭的门前。
彼时留今正在屋内给李盛袭上药,听到外面动静之后,也就干脆让容治站在外面等着。
「您也是的,也不好生注意一二,我一不在就受伤了。」留今责难道。她是和左新负责送詹歧睿夫妇去安源的,所以也没看顾李盛袭,谁曾想李盛袭就受伤了。
「周家的门客都不是泛泛之辈,我又不是神仙,一个人对那么多人,哪里有不受伤的呢?」李盛袭安抚道,她难得一笑:「你也不必过多担心,左右都是一些皮肉伤,不妨事的。」
「在现在这样的时候,大伤小伤都不能忽视。安夏医官稀少,药材紧缺,也亏得是……阿弟送来了一些才勉强够用。皮外伤还好,可若是伤口稍一溃烂,稍微金贵一点的药材都没地方寻,您又怎可掉以轻心?」留今最不喜欢的就是李盛袭这般轻描淡写的描述自己的伤口。
李盛袭说不过她,也只是笑笑。
留今细心的给李盛袭上药,反倒是李盛袭,静静的看着门外的那道身影。
容治从来不是傻子,只怕对他的身份已经不是怀疑那么简单,纵然此时他还没有丝毫的证据,但是心中只怕已经确定了她身份不简单。她此行没有刻意的隐瞒,倒也想试探试探容治的心思,如今看来,效果颇好。
当初在望京的时候,容治对于暗探可是敏感的很呢,如今却是不声不响,看不出是什么心思,但是总归不会是坏的那一种。
等到李盛袭穿好了衣裳,容治才走了进来。
「宁大娘子身体如何?」容治神色淡了许多,但是担忧之色却极为真切。
因为李盛袭受伤的缘故,留今对待容治的态度不免冷了三分,但是表面上却是没让人挑出错处来,「都是些皮外伤,所幸不曾伤筋动骨,否则,我要寝食难安了。」
听出了留今话中的刺,容治也不恼,只是莫名有些心虚,到底是他太过肆意,将宁如霜做了绝好的打手,趁手的兵刃。宁家姐妹情深,宁如锦会生气也不奇怪。
无论二人的身份如何,都是来帮他的,他不能这么不客气。
「周氏不同他人,他势力庞大,门生众多,大娘子此次受伤,容某难辞其咎。」容治诚挚说道。
李盛袭摇了摇头,「既然答应了容巡按,那么最后结局,就是落子无悔。」
容治轻笑,在桌案前坐下,「这一局走到这里,算是成了一半了。这一办,娘子功不可没。余下一半,就看容某与襄成侯的了。」
李盛袭默然不语,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吞声。
「娘子有话要说?」
「妄言而已。」李盛袭摇了摇头。
「说来也无妨。」
李盛袭抬了抬眼皮,「容巡按有这般闲心?」
「前头有宋将军,再者,大娘子从来言简意赅,想来费不了多少时间。」
「擒拿周书湛之时,我在想一件事情。若是接下来不按一开始的计划去做,而是换一种方法,会怎么样呢?」
留今闻言皱了皱眉。
「愿闻其详。」容治面露兴味。
「不是选择迂回行事,而是直接捉住周书湛,而后封锁安夏乃至镇源,以周书湛的令,用搜救襄成侯的名义,约莫可以召来三四州的府尹。府尹尽数请来镇源,而他们的大部分兵力则会入山搜救。到时候,那些府尹,便是我等囊中之物。」
「引来之后,当如何呢?」容治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夺令杀之。」李盛袭轻描淡写,话中的狠辣,令人心惊肉跳。
「夺令?」容治似是疑惑。
「师出必定有名。府尹一死,州府必乱,纵然到时候能有强兵恐之,但是杀人总有缘故。夺取令牌,就可以调出文书,想来彼时府尹刚死,州府无主,一时间也来不及毁尸灭迹,正好可以打个措手不及。做过必留痕迹,到时候就可以查到周氏作乱的证据,而后,正好解释杀人之事。」
「容某,无法行之。」容治遗憾一笑,而后又继续说道:「这样的铁血手腕,若要完成,那就必定要快。若要不生乱,那就必须要强权。前者还好说,后者却不行。」
「襄成侯可以吗?」李盛袭似是不解。
容治摇头,「可以,但是百害无利。如此行事最后还能保全者,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其一,是有强权。其二,是有天子的绝对宠信。若是没有第二点,那么最终的结果,要么是被天子杀死,要么是杀死天子。」
顾凌虚要是这么做了,那么朝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削他的兵权,如果他不交出兵权,那么天子便可以用大义名分,令天下诸侯将其杀之,到时候,顾凌虚不反也反。
除非这个时候正好外敌入侵,朝廷倚仗顾凌虚,暂时不杀他。但是等到战事一过,朝廷必定深惮顾凌虚,而顾凌虚也必定不会再信任朝廷,最终结果,也是一样。顾凌虚反,是早晚之事。
此计一用,那么最后的结果必定是北齐大乱,生灵涂炭。
「若是襄成侯交出兵权,甘愿退一射之地,能否善终呢?」李盛袭又继续问道。
容治摇头,「不会。」
顾凌虚不会交出兵权,就算交出了兵权,顾凌虚也很难善终。顾凌虚飞扬跋扈的资本就是兵权,他若是交出了兵权,必定是死路一条,从前他得罪的人再朝他发难,他将难以承受。
何况,顾凌虚此人已有起事之心,又怎么会交出兵权?
「不会什么?不会交出兵权,还是不会善终?」李盛袭继续追问。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的计谋,在北齐是行不通的。」
「所以说,是妄言啊。」李盛袭打断了容治的话,她又继续说道:「不过是不会交出兵权,对吗?襄成侯其心不纯,谋事是早晚之事,不是吗?」
「你怎敢……」容治不可置信的看着李盛袭,纵然她说的对,可是她怎么敢直接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