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春的寥寥几语,便给方大太太等人描绘出漆器的另一番景观。
以卓家的家境,方大太太和许氏等人自然用不到麻绳、竹篾等物。
但逢到能外出的节日,以及时不时会去泽恩寺烧香许愿,总能看到一些颇有妙趣的竹编。
只不过,竹编的器具和一些小玩意,即使编的再好,却会因材料廉价而泯灭。
麻绳就不用说了,更加不容易见到。但后宅女眷经常会用彩线编丝绦、花结等物,以显示自家的心灵手巧。
但发散想象力,把彩线换成麻绳,一样可以编出各种镂空格栅和花纹。
如果把这些东西变成漆器,那种厚重的绚丽一定很显贵重。居家之中使用这种屏风,或者窗轩阁扇换做这种材料,府邸便是多了一道大气的风景。
许氏发挥想象力:“不知漆器能否描金或镶嵌螺钿等物,图案和色彩会更多姿一些。”
“待我们回程时停靠翼阳,去问问张掌柜便是,也许真能行呢。”袁冬初爽快答应。
螺钿什么的,袁冬初不知道是啥东西。但漆器镶嵌贝壳、珍珠,她却是在一间博物馆展出时,见过实物的。
方大太太拍板道:“冬初便去问问,若他能有好样式的漆器,拿样本来瞧瞧。若的确好,咱们总要买几件的。”
秀春顿时喜上眉梢:瞧瞧,又是一个挺大的托运单子。
她再打量这间厅堂的华贵摆设,若卓家用了漆器屏风或格栅,漆器就能在通州拥有一个良好的开局。
漆器店张掌柜的生意全赖她家冬初提点,这次又帮忙在通州打开局面,以后他家的漆器无论卖到什么地方,一准儿就是诚运运送了。
卓静兰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笑着碰了碰她的手肘,低声道:“你们不愧是和冬初一起做事的,每一趟都不白走啊,都要替诚运做些盈利才行。”
秀春一听,连忙解释:“哪有?漆器这事儿,真是我们闲聊时,临时想起来的。”
卓家是诚运的重要合作伙伴,财大势大,卓家女眷又和袁冬初有着良好关系。如果因为她多话,被认为她们别有用心,会连累袁冬初和整个诚运的。
“嘻嘻,逗你的。”卓静兰当然是开玩笑的,但心里郁闷也是真的。
同样是女子,袁冬初有不寻常的天分却也罢了。可这两个平民人家长大的女孩子,也能出来正经做事,她很眼热了。
这位于姑娘年纪稍大些,是个爽利性子,看着挺适合出来做事。再看不多言不多语的小翠,同样不白给,只要问及河运和投递行的事务,都是有问必答。
用卓家的用人标准来衡量,两个姑娘完全能领一个差事,能当管事的。
可她呢?从卓静兰记事起,家里就给她请了女先生,读书习字、弹琴学画。
再大些,便跟着母亲学着管理内宅事务。
可若是和秀春两人相比,她圈在后宅这一方的天地中,等同于混吃等死吧?
上房众人再聊一会儿,小锦儿的乳母和丫鬟,把收拾妥当的小姑娘带了过来。
抱着锦儿的乳母进门便把她放在地上,小姑娘很懂事的迈着小短腿,走前几步,给方大太太行礼。
都说隔辈亲,方大太太一见小孙女,立即心肝宝贝儿的叫着,连声让丫鬟把孙女抱上矮塌。
许氏连忙起身拦下,笑着说道:“可别,咱还有客人呢,待她见过顾家太太和冬初姐妹。”
这几乎是每天都有的戏码了,方大太太依然从善如流,笑眯眯看着小锦儿在许氏的指点下,依次给顾母等几人见礼。
袁冬初大为叹服,大户人家果然有规矩,小小女童也不会疏于教导。
顾母这个年纪的妇人,若儿子成亲早,这时也是有孙子的人了。她没孙子,但并不表示不喜欢。这时看着锦儿,感觉小小女童分外的伶俐可爱。
许是顾母的喜爱很真挚,小锦儿在榻上一点不怕生,和顾母有问有答的,稚嫩的声音和笑嘻嘻的小脸蛋,让人喜爱非常。
有了小锦儿加入,方大太太就不很稀罕卓静兰、袁冬初等人了:“你们年轻人自去玩笑吧,省得陪着我们两个年长之人,倒把你们拘束了。”
卓静兰如蒙大赦般站起,招呼袁冬初、秀春三人:“走了走了,去我院子里坐会儿。我一早就准备了,茶和点心都是精心挑选的,就等着你们来呢。”
方大太太连连摆手,笑嗔道:“快去快去,念叨冬初好些日子,这是等不迭了呢。去吧,不用陪我们在这儿枯坐。”
卓静兰虽然惦记着女儿家说话自在,却也没忘了规矩,和袁冬初三人一起,给方大太太和顾母行礼。
袁冬初把婉儿留下侍奉顾母,四个姑娘家这才告退。
看着卓静兰几人离开,方大太太对许氏说道:“你也跟着她们去吧,不用在这儿陪着。”
许氏却笑着摇头:“和她们女儿家的有什么好说,我陪母亲和顾太太说话,顺道学学您和顾太太的言行,日后能更好的教导锦儿。”
方大太太赞成道:“是呢,顾太太能把儿子教导的如此出众,别说你,连我也得向顾太太请教。”
顾母却是连忙摆手:“快别提那个混小子,真真的不省心……”
唠家常模式再次开启。
离开上房,秀春和小翠比进来时轻松了许多。前方有袁冬初和卓静兰边走边聊,她们两人很自在的随在后面,终于有机会大大方方打量卓家宅子。
一边走,两人一边在心中各种惊叹,有钱人家居然能把宅子建得如此复杂,咋想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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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折蜿蜒的小道,树木掩映的白墙青瓦,还有她们现在正走着的、袁冬初说这叫游廊的……明明就是走路的小径,却要修建的如此讲究,居然会有顶子,太浪费了!
拐两个弯儿,说不定就能看到一处小小院落;再走不多几步,又是几间小巧精致的房屋……
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各自会意:出来时,须得寸步不离的跟着袁冬初。若只她们二人,怕是会在偌大的院子里迷路。到时随意乱闯,那得多失礼啊。
几个人在园子里兜兜转转,不多时,便到了卓静兰的闺房。
卓静兰果然有精心准备,客厅中,桌椅都是按最舒服、最随意的位置摆放着。
桌上,四样点心、四样干果交错放置。
一旁的小泥炉上放着烧水的铜壶,旁边小几上,茶壶、茶盏等物已经准备就绪,一个丫鬟专门守在这里。
“来来来,坐。”卓静兰很不见外的请三人就座,“咱们这样的年纪没那么多讲究,都别客气,随便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