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听到秦鹿的话,老板娘很意外。
明明眼前的母子破衣褴褛,连棉衣都没穿,可见家里条件并不算好。
即便如此,这个瘦骨嶙峋的女人也要送儿子读书,可以说是个好母亲了。
老板娘也是做母亲的人,深有同感,自然也热情了三分。
“李家住的和我们家不远,现在客人不多,等你们娘俩吃完,我带你们过去问问。”
秦鹿赶忙道谢:“如此便有劳大嫂了。”
也是运气好,省下了住客栈的钱。
韩镜一碗面下肚,多少有些撑,不过饿的时间太久,嘴巴仍想再吃些什么。
饮下一杯热水,先前寒冷的身体已经转暖,手脚也跟着热乎起来。
起身跟在母亲身边,在老板娘热情的招呼中,娘俩跟着她往县城的中心方向走去。
“李家小有家产,李夫人娘家是隔壁县的,嫁到咱们华阳县……”老板娘道:“大妹子你是咱们县里人吗?”
秦鹿点头,“我们是华阳县下边的村子的。”
“哦,那就是自己人。”老板娘言语爽利,步伐利索,“娘家富裕,给闺女的嫁妆就丰厚。这不,李夫人嫁过来,娘家直接在这边买了铺子和宅子,平时那宅子一直都租给外人。”
一路上老板娘的嘴就没停过,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
从李家说到张家,再从张家掰扯到王家。
一刻钟后,三人来到一座相对宽敞的地段,看到其中一座宅子,外边写着“李府”。
老板娘上前叩开门,开门的是一个略显老态的男人。
“谭家娘子,来找夫人吗?”
“李管家,这次是来办正事的,夫人在家吗?”
“在,里边请。”
偏僻县城,倒是没有那么多繁琐的规矩,甚至都不需要通报,三人便进了府门。
一路来到后宅,在后堂见到了李家夫人,是个面相慈和的中年女子。
“七娘怎么过来了,这个时辰不是在忙吗?”李夫人招呼老板娘的动作很熟络,一看就是相处久了的。
老板娘在旁边坐下,指着秦鹿母子道:“这娘俩想着要租房子,正好问到了我,我就想着你那宅子原来的租客是不是退租了?”
李夫人打量着秦鹿,眼前的母子俩真的很狼狈,衣服上的补丁有几个还叠着好几层。
倒春寒的日子里,两人穿着单薄,一看就是可怜人。
“我这宅子价格稍稍有些贵,每年需要三两租金,小娘子觉得合适吗?”李夫人肯定需要提前说一声的,毕竟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有钱的主。
秦鹿对这个年代的物价没有概念,反倒是韩镜微微皱眉。
这个价格的确是有些贵,三两银子可以购买六石大米了。
按照现代的换算,可以买一千一百多斤。
李夫人继续道:“是有些贵,也是因为宅子很宽敞,堂屋五间,还有四间厢房,三间倒座房。”
韩镜松开眉,这个价位的话倒是合适。
大盛朝的银两购买力很高,上等的猪肉只需要二十文钱一斤。
华阳县地处偏远,就李夫人的这套宅子,至多六十两就能买下来。
他倒是有心让母亲租赁一套小点的宅子,毕竟只有他们母子二人,房屋多了反而显得空旷。
秦鹿这边却觉得很合适,“我们暂且先租赁五年。”
李夫人稍稍有些意外,没想到她真的能租得起。
“也好,我让人写一份租赁文书。”李夫人交代了身边的丫鬟一句,笑道:“我这边就不收你的押金了,日后你们母子若是不想租了,我可以把租金适当的退还给你。”
“多谢夫人。”秦鹿微微屈膝道谢。
前后不到半小时,秦鹿带着租赁文书,领着儿子走出李府。
李夫人交代了身边的丫鬟带她去宅子,老板娘则留在李家聊会儿天。
送走李府的丫鬟,秦鹿领着儿子走进宅子。
绕过影壁,是宽敞的院落,西边还栽种着一颗金桂,旁边是一口井,日后取用水很方便。
屋子里打扫的很干净,也有简单的家具,推开后窗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江面,三五艘货船悠哉飘过。
“一间会客厅,左边两间是你的,右边两间是我的。”秦鹿领着儿子来到左边的屋子,里面是卧房,外边则是作为儿子的书房。
韩镜对这里还算满意,比起前世这个时间,已经非常幸福了。
“外边是厨房和杂货间,倒座房日后给下人用。”
韩镜:“……”
他的亲娘还真敢想,是不知道现在的行情吗?
除非是落魄到走投无路卖身为奴的,那样还能一个铜板不花白得一个仆人,这样还得发放月钱。
如若是从牙婆牙公手里买人,死契的话最便宜的都不会低于十两。
在大盛朝,死契的下人是没有任何权利的,即便是被主人打死,也见怪不怪。
“走吧,出门买几套被褥,我们要在这里生活五年。”
韩镜任由母亲拉着走出家门,“五年后呢?”
他还不到五岁,五年后也将满十岁,难道那个时候还要搬走?
搬到哪里去?
“别板着脸,好像小老头。”食指在他眉心轻点一下,“五年后咱们或许要去更繁华的府城了,有可能住到京城。”
拂开母亲的手,韩镜道:“科举是要在祖籍地的。”
京城里一些官宦子弟,想要靠科举入仕,也需要返回祖籍地。
作为权势滔天的首辅,他的儿子是靠着他进入朝堂,并未参加科举。
长子性格圆滑,在官场如鱼得水,临死的时候已经做到了三品侍郎,若非自己还在朝中,儿子还能更进一步。
非是害怕朝臣反对,而是不想让自己的党羽心寒。
六部中,刑部,吏部,兵部和户部尚书,都是他的学生,礼部和工部是清水衙门,这两个部门的尚书都是清名昭昭的人物,韩镜没有机会对他们下手。
若想让儿子更进一步,就得让他取代自己的学生,韩镜还没有那么傻。
儿子嘛,早晚都能取代自己的位置,何苦为了既定的结局,让自己人心生嫌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