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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秦二世的至暗时刻月

作者:皎皎秦时月字数:4273更新:2022-03-08 23:20

“陛下,恕下臣直言,丞相在这件事上其实一直是保持中立。毕竟丞相也是出自功勋世家,而其子冯劫如今也在军中。我看丞相未必有真心拥护陛下之意,陛下是否太过信任丞相了。”

“连你也看出来了,此事背后有丞相动手脚。”

“陛下常说,围师必阙,让猎物看到生机的地方往往布下了致命的陷阱。如今丞相请陛下处决王御史,一旦陛下听从王御史的话,那么陛下便会失去王家这一靠山,而丞相在朝中势力更大。”

“你说的不错。”

联系数天前任嚣叛乱的事情,再看看如今咸阳城中已然发货发生的兵戎之灾,皇帝自然心中不安。

是时,扶苏盘腿坐在上座,双目幽邃,这不该是一个处于精力旺盛之年的孩子所该有的眼神。

扶苏望着大帐前方流动的空气,但是脑海中却浮现出让人寝食难安的一幕幕画面。

咸阳城中的那一位位上卿、侯爵、公爵全部站在一起,他们对扶苏发出冷笑,指摘他的不是,或聚在一起埋头议事,不肯搭理他。

这是最近萦绕在扶苏心中的噩梦。

身为皇帝,已经不是常人了,皇帝的交际圈无非是朝中文武大臣,宫中奴婢仆人。

二世如今做这样的梦,自然也是因为现实中他和军功世家大臣们的关系紧张所导致的。晚上做这样的怪异之梦,二世白日里处理政务自然也容易心神恍惚。

申聿屈膝又问:

“那陛下如今要如何破这个局呢。而且若是能破了这个局,陛下便是驯服了大柱国。”

“在蒙恬身上,朕看到一个完美的帝国大将军形象,忠诚且拥有勇力和智慧。可惜啊……”

就是为了征服蒙恬,朕也要把这件事给做成。

“卫通呢?”

“回禀陛下,卫通将军已经在整顿兵马了。”

“你去替朕打探打探此人,看看此人是否可有大用?”

“陛下想要大力提拔此人?”

“朕的朝堂上,势力可谓盘根错节,同时又根深蒂固,究其根本,多为旧日的军功世家大族为秦国顽固之疾。朕如今算是看出来了,除过王戊,这朝野之中的人鲜少有忠心依附于朕力推改革的。”

这么一想,扶苏自己的座上冰冰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朕需要这样的人帮衬朕。另外,你觉得都尉董翳如何?”

申聿摇摇头。

“此前先帝曾提起过董都尉,说是董都尉老成持重。陛下难道忘记了,董翳还是当初大柱国当初钦点的裨将。”

扶苏不禁皱眉。

“朕看他似乎没有攀附权力之心。”

“下臣知道,在臣子中,有人因为是位分低,只能在军中食禄,不得参与朝中大事,因此陛下听不到这些人的意见,而陛下则以为无人为陛下效忠。下臣以为,陛下可以试试此人。”

三秦王——章邯、董翳、司马欣。

章邯此人,可谓秦帝国未来之基石也。

置若司马欣和董翳,两人并不好说。很多时候,人是环境的产物,司马欣和董翳不过是顺局势而为罢了,倒也谈不上忠心与不忠心之说。

既然并不是什么忠心之人,那就意味着可以收服,而且董翳和司马欣这两人,董翳只是更为稳重,不显山露水;司马欣则是骄横,甚至有些痴心妄想,一心一意想要坐在上位。

究竟选哪一个人充入军政中枢,答案似乎是显而易见的。

当一个人有了贪欲,那么他就好拿捏。但是当一个人心中满是正气忠义,你无法轻易撼动他的价值观。

司马欣是前者,而蒙恬是后者。

所以司马欣容易驯服,但是蒙恬则难。

但让司马欣这样的小人上位,就相当于在帝国的顶层建筑中注入一只蛀虫;而像蒙恬这样的忠臣,却需要十个来才能撑得起帝国的大厦地基。

帝国内部究竟选用什么样的人,选择权在扶苏手上。

不同于为被统治阶级的,统治阶级内部的臣子亲近皇帝,明白君权至高无上的虚伪性,所以臣子会利用皇帝的人性得到权力,反而架空皇帝,形成专权。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霍光便是这样来的。

而李斯、赵高、蒙恬这些人,是最接近皇帝的臣子,同时也是最接近皇权的人,稍有不慎,权力的杯盏就会倒入他人的酒爵。

这就是为什么皇帝和臣子之间实际上是对立的关系。

皇帝绝对不能信任臣子,稍有信任,那便是将剑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将江山放到了篮子里然后让臣子和自己一起握着篮子的柄。

你说危不危险?

只要对方稍微用点力,这天下就是旁人的。

为了保证皇权的至高无上,所以皇帝绝对不能信任臣子。

所以信任就成了皇帝的大忌。

所以冷血无情是做皇帝的第一必要品质,如果一个人柔肠寡断,多情多义,这样的皇帝当天下做主,天下岂不危矣!

但是人性的弱点是无法消除的,就是始皇帝那样的人,也会信任蛰伏在自己身边多年的赵高。

所以历代两千年的历史,一直都是在为皇帝在为皇帝自身的弱点而不断调整皇帝制度,而臣子们则为了自保,不断的和皇帝的权力对抗。

想要创建一个盛世,统治阶层必定要付出艰辛的努力,这一点的是毋庸置疑的。

一个庞大的帝国要想走上一条正确的道路,统治阶层的选择起着主导作用。

然而即便是在皇帝制度之下,统治阶层也从来不是皇帝一个人,而是以皇帝和臣子这一集体为统治阶层。

如果统治阶层内部奔溃,改朝换代无疑是朝夕之事。

“朕还需要时日。”

之前朕在军中提朕为天下之主,是为军中最高权力长官,诸将军只是面服。但对于接下来将要发生的夺走他们权力的事情,他们可不会再像之前那么冷静。

军田必须要设,军中将士们的待遇也必须要好,将领们的设置,必须审慎再审慎。

何不充入文官以监军……

嬴扶苏啊嬴扶苏,你怎么目光只集中在文官的培养上,却忘记了在军中安置文臣的势力呢。

大秦帝国****盛行,民风好战好斗,这样不利于百姓安置在土地上。

扶苏正有了新的想法,眼中忽的闪着亮光。

申聿熟识皇帝的脾性,知道皇帝这是又想出来了新的应对之策,但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赶紧处理呢。

“陛下——那咸阳的事情?下臣知道皇帝陛下不肯在这件事上向群臣低头的深意,但是如今五大夫赵婴的家宅中血光一片,咸阳城中恐怕是满城风雨。陛下为何不先惩罚御史,否则如何能堵得住悠悠众口?”

“若按照你的意思,将王戊下南阳狱,怕是路上就会节外生枝,再者,朕到时候调回王戊来,又是何其不易。这一路上,稍微有些差错,朕的皇后可就再无兄长了。”

“可陛下既然打算留王御史一命,就应该预想到陛下既然不在咸阳城中,王御史势单力薄,怕是更加危险。下臣以为陛下当在此事上速速下决定,否则咸阳城中怕是局势更为混乱,两党之间势力大起冲突。时至今日,尚书台那边还未给陛下任何奏章呢,可谓匪夷所思。”

扶苏本打算稍后再决定此事,但是申聿催的紧也有其道理,扶苏想来想去,军功世家想要让自己的改革‘胎死腹中’,选择了陷害打击他的心腹王戊,但是不论把他送到哪里,他都有随时被陷害的危险。

“朕的先师韩非,就是被害死在云阳大狱之中。朕时刻不忘这件事情。”

申聿提醒道:

“陛下,我看此事的爆发,时机未免太过凑巧。”

二世已经三十岁了,岁月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还未留下太多斧凿,所以显得皇帝陛下非常年轻。但是二世继承了其父的威仪,再辅之以自己的理性气质,却自有一股冷峻的气质在外,威仪万千,逼压众人。

二世先前只是不动声色,面上并无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听到这话,二世则微微动了动眼波看向范增,眼中满是犀利。

二世忽的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为何此事会偏偏发生在朕离开咸阳城不久之后?”

“下臣私以为,这件事背后的人早有预谋,他们早就在策划此事,只等一个机会。恰好皇帝陛下来了军中,所以这些人便开始动手了。此事必定早有人谋划,而且牵涉其中的人还不少,下臣所见的十二位公爵之中多是有远见的人,怎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聚众谋事呢。”

皇帝来军中,自然是想要提高他在军中的威信。那么皇帝得了军权,到时候哪里还会把他们这些军功世家看在眼中。

所以,有人急了。

“你所言不错。”

“陛下,臣以为,此事或许看似处处针对陛下,但是却已经漏洞百出,陛下何不藉此机会,除掉那些叛逆之人。”

“如何除?朕何尝不知咸阳城中权势角逐竞争,但是为了彻底解决掉军功世家,朕只能前来军中,树立起朕在军队中的声威。如今我在军中,而这样大的血案,却发生在咸阳,而且此事都已经过去了整整五日。朕就是想查,踪迹也已经没有了。”

申聿迟疑了一忽儿。

“此事若是陛下不能处置的公允得当,日后便为祸患。到时候宗室诸臣必定打着这次事件的旗号向皇帝陛下发难。陛下不是常说,细节决定成败。陛下怎么能给自己留下这样大的污点呢。”

“那你认为朕应该怎么做?”

“这案情,居然五日后才抵达军中,是否是丞相渎职了呢?”

扶苏听了,只觉得事情忽的有趣了起来。

“我想御史身陷囹圄,但是在身陷重围之时,也一定想办法求自保了。兹事体大,但是却留到今日才报,丞相当担责啊。”

扶苏猛地被点醒了。

“丞相一向谨慎,确实不应该*-在这件事上等到现在才向朕禀报。但你的意思,是要让朕将这件事的责任推卸给丞相?”

申聿这才说出心里话。

“下臣以为,此事,丞相或可知情。不同于但是陛下来军中的决定,只有丞相是清楚的。陛下来军中,不就正是为了从根源上解决帝国内部的危机吗?陛下要拿到军权,这样才能彻底厘清改革的阻力,也能将军功贵族的力量瓦解掉。但是陛下此来的真实意图,我想只有丞相才最为清楚。”

“一旦陛下握紧军权,到时候朝中便再无威胁,如此一来,就算是丞相,也奈何不得陛下。”

扶苏听了,自然紧紧攥拳。

“这个冯去疾,亏得朕信任于他。没想到他如今竟然这般贼喊捉贼。”

“下臣以为,此案错综复杂,牵扯甚广,而且还与先帝的重臣五大夫赵婴有牵扯,陛下若是不给予回应,更加激起军功世家的反抗。臣以为,陛下若想要继续留在军中把控军权,就必须先给咸阳城中的人一个交代,否则到时候,后果更为可怕。”

扶苏迟疑了一会儿。

“此事背后,真的是丞相在作怪?”

“下臣并无凭据,但此事,最大的得益者,正是丞相。”

“朕现在,是进退两难。”

申聿作揖道:

“出此计者,实在是想要让皇帝陛下痛失心腹,向朝中军功权贵谢罪。”

“朕难道除了惩罚王戊,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吗?”

申聿立在扶苏边上,只作揖道:

“恕下臣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但距离事发,已经有五日之久,下臣尚且不知,御史如今是否仍然在世?既然是针对陛下而来,他们如何会放过御史呢。”

扶苏听了这话,只是心中一沉。

那张亲切的甚至有些憨厚的脸庞浮现在扶苏的脑海中,随后却又瞬间蒙上了血影,扶苏头一次有了那种心如刀绞的感觉。

“朕从未有如此不安的时刻,朕对不起已故丞相王绾。”

一种从未有过的黑暗,忽的降临在扶苏的头顶。

这种触发群臣众怒的时刻,比他当初当太子还要凶险万倍,毕竟从前他前面还有一个始皇帝为他遮风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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