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君雾沉睡颜,听着外面阵阵的风声,渐渐的陷入了梦乡中。
在听到苏浅呼吸逐渐趋于平缓均匀后,原本在熟睡中的君雾沉缓缓睁开眸子,眸底一片清明,倒映着她绝美的容颜。
回想起方才浅浅的话后,他长长地叹息一声,强而有力的臂膀深处,将蜷起来入睡的娇人儿捞进自己宽阔的怀里。
下颚抵在她头顶的发间,语气中包含着太多无奈,“朕生在皇家,若一步算错,满盘皆输。”
翌日,雪停。
经历过一晚的风雪交加,整个凤仪宫银装素裹,浅金色的阳光撒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令人炫目。
宫人们起了个大早,在院中扫雪,扫出一条宽阔的路。
苏浅醒来的时候,君雾沉已经离开去上早朝了,寝被上仍残留着男人身上龙涎香的气息,围绕在鼻翼间。
苏浅怅然若失的回过神,掀开厚厚的床帐,哑着嗓子扬声唤道:“织云。”
织云推开宫门,身后跟着的小宫女们手里捧着洗漱用的物件。
“奴婢在。”
织云先端来一杯热水,服侍娘娘漱口,后捧来热茶,供娘娘润嗓用。
洗漱更衣后,苏浅坐在铜镜前,任由织云为自己梳着发簪,只是这小丫头的心思似乎不在殿里,眼神一直在往外面飘。
“想什么呢?”
织云垂眸,“啊,奴婢没想什么。”
“你还说没想什么,本宫的头发都让你扯疼三四回了,这眉毛也是,两边都不对称。”
苏浅觉得纳闷,织云在服侍她的时候,嫌少会有这毛毛躁躁的情况。
“皇上降了旨,让少爷今日就启程去庸门关,奴婢不免担心,寒冬冒着风雪赶路,少爷的身子会不会吃不消。”
织云脸上写满了担忧。
苏浅微微感到吃惊,“这么快?”
若对一个官员调动,都不能这般迅速,皇上此举她有些猜不透。
说来也是,这样冷的天又要日夜颠簸,哥哥常年在四季如春的江南,恐怕身体会一时适应不了严寒。
“奴婢是听姜公公提了一嘴,是林丞相不满皇上的安排,在朝堂上一直上奏,皇上此举也是避免夜长梦多吧。”
林丞相反对并不稀奇,本来这后宫表面她为皇后,可却虚有名头,都以林贵妃为尊,而自从这几个月她‘得宠’以来,已经变成个名副其实的皇后。
纵然母家势大,有太后姑母撑腰又能如何,她以手握实权,在后宫替皇上压住林贵妃一头,今兄长破格提拔,不过是入柳家军做个下阶僵尸,林丞相会就按捺不住了。
苏浅沉心想了想后,从格子里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对织云认真的嘱咐道:“你去库房里挑些暖和的大氅和毛料,拿着本宫的腰牌出宫,把银票夹在东西里亲手交给哥哥。”
“告诉他,用这些银两雇个好点的马车和镖局,务必护送到庸门关为止,不要连夜赶路掉以轻心,恐有人不想他平安到达,路上定有危险。”
“娘娘!”织云震惊的瞪大双眼,失声喊道。
瞧着娘娘沉重的脸色,织云心跳如鼓,忧心忡忡的想着,少爷此次北上庸门关,注定会危险重重了。
苏浅神色一凛,“快去。”
“是。”
织云一脸郑重的揣好银票,拿着娘娘腰牌,一溜烟的跑出宫。
苏浅心事重重的起身,步伐沉重的走到外殿,拿起披风披在身上后,推开宫门,一股寒冷的风刺进骨头里,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苏浅足下踏雪,进了后院。
尚未靠近,远远地便闻得一阵清香,萦萦绕绕,若有似无,只淡淡地引人靠近,越近越是沁香入人肺腑。
红梅隐隐,暗香浮动,雪色浑白,重重梅树乱影交杂纷错,满院红梅开得盛意恣肆,花瓣上白雪点缀,晶莹剔透,更添清丽傲骨。
苏浅欣赏着红梅雪景,喃喃出声,“雪花梅萼两婆娑,梅雪相催柰老荷。”
她心里惦记着哥哥本就烦扰,前院又想起了一阵吵闹声,直往她的耳朵里钻,她蹙起黛眉,宫里人都是安分守己的,就算是偶尔闲聊,也不会这般闹腾。
苏浅细细一听,就发现了不对,不是什么小宫女的动静,那声线千娇百媚,婉转酥麻,是后妃。
她愣了愣,毕竟她的凤仪宫嫌少会有人踏足,后宫女人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她面前刷存在感了,其中也包括太后。
今儿倒是奇了。
“皇后姐姐呢?”
“如今皇后姐姐不用去给太后老人家请安,臣妾们可是好久没见到娘娘了,说来还真是有些想她。”
孟嫔那独有酥媚的声音远远传来,眼睛里盈满了无辜楚楚动人之色。
“皇后姐姐哪能和咱们比,正圣眷正浓,哪像我们一年到头也见不得皇上几回面,只能起早贪黑的去太后宫里陪着聊聊闲话,才不至于太寂寞。”
接孟嫔话的正是新晋位的颜嫔,一身绯红色的宫装,头顶个金镶玉的钗环,也是招摇。
“妹妹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晨昏定省的给太后请安,是身为后妃该做的事情,大昭最重礼孝,可不能学了别人没有孝心。”
“姐姐教训的是,妹妹只是说说而已,自当孝道为重。”
为首两个是孟嫔和颜嫔,身后跟着几个低位嫔妃,不请自来不说,还竟在那说着风凉话。
小德子见状,是知道各宫小主是约好来的,没法几句话就能打发走,便吩咐几个宫人们去准备茶水点心,而后上前,恭敬地见礼。
“昨日下了雪,这地上又凉又湿,难为小主们特意来趟凤仪宫,看望皇后娘娘。”
几个嫔妃们见只有个太监出面,相互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好看。
“怎么不见皇后姐姐?”
“臣妾们是想着,前两日皇上去了贵妃那,未免冷落了皇后姐姐,怕姐姐心里难过,再加上有些时日没见着,所以臣妾们才结伴而来,想来请安。”
孟嫔上前一步,眼神四处寻摸了一圈,讥讽的勾起唇角,“不成想皇后姐姐不愿见人,难不成姐姐盼不到皇上恩宠,急生病了?”
苏浅从后院缓缓走出,听着这些嫔妃们的话,果然是还不知道大暴君昨夜歇在了凤仪宫,如若不然,她们就没这个胆量会来了。
她本就因为哥哥的事情忧心,再看这群没完没了,在叽叽喳喳的女人们就更觉得烦,半点应付的心思都没有。
苏浅阴沉着一张绝美的脸,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们,朱唇轻掀,一字一句缓缓吐出。
“既然知道本宫不待见你们,还舔着一张脸来凤仪宫,是皮痒了想找骂?”
“你们若是对本宫有何不满,大可去找皇上,别来凤仪宫里惺惺作态,毁了本宫的清净。”
苏浅的声音依旧如山林间清泉清澈动听,但其中透着浓浓的冷意,褪去以往柔弱的外表,此刻的她态度凌厉,眼神似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