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的话是金口玉言,传的令是天子圣旨。
只是,谷梁泪看了一眼,凝重之色一闪而过,扶着额头一脸苦色的问道:“你当真放心?”
李落洒然回道:“放心。”
“你知道我做了什么?”
“知道。”李落略一沉吟,直言应道。
“你不怪我?”
“这有什么,未雨绸缪而已。”
谷梁泪看了李落一眼,难得的有些许心虚,道:“这些年甘琦她们行走江湖,救下了不少孤儿幼子,资质好些的我便让甘琦留了下来,传授武艺,不过没有强迫她们呢,不愿留的我也不会强求。”
“谷梁姑娘打算开宗立派?”李落打趣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想万一有一天出了什么变故,也好有个安身之地。弃名楼里的人丁不少,王爷未必能面面俱到,我总要做点什么。”
“对不起。”李落忽然说了一句,让谷梁泪有些手足无措,李落含笑接道,“是我的真心话。”
“这句话该是我说才是呢。”谷梁泪赧然接道,“其实早前我师门长辈前来找我,想让我重掌红尘宫。”
“你答应了?”
谷梁泪摇了摇头,道:“没有,这件事要和你商量呢。”
“那你心里愿不愿意?”
“我也不知道。”
“那不急,等你想清楚了再答复,不用管我。”李落朗声回道。
谷梁泪幽幽的看着李落,贝齿轻咬朱唇,不满说道:“你呀,太放任我们啦。”
“哈哈,你是我的王妃,若有什么事,我便替你担着,旁人的事我担得,难道最亲近的人我便担不得么!”李落笑着说道,像极了一个邀功的少年郎,在心仪的女子面前逞强好胜。
谷梁泪也笑了,一股甜意涌心头。
“诸事用度可还够么?”
“够的,前次甘琦过来带了不少细软,足够用了。”
“那是你的……”
谷梁泪白了李落一眼,淡淡说道:“王爷分的倒是清楚。”说罢,谷梁泪没有理会李落的窘态,接道,“府用度也有盈余,逢年过节朝廷的赏赐都不少,溯雪打点的也很仔细,而且府里这些妹妹都还变着法子替弃名楼赚银子,王爷放心吧。”
“嘿,那能赚多少银子。”
“这怕是王爷看走眼了,你知道府里最是生财有道的是谁么?”
“谁?”
“秋吉。”
“秋吉?”李落甚是诧异,秋吉最能赚银子李落怎么也想不到,记忆的秋吉好吃,贪睡,没心没肺,要说她最能赚钱,李落着实不信。
“一株孤本花草,出自秋吉之手,卓城那些个权贵都抢疯了,最后足足卖出了一万七千两银子,王爷觉得如何?”
李落惊讶的合不嘴,好半天才说道:“这可真没有想到……”
“秋吉还惦记着来年再栽培出七八株拿去卖了,转手间是近十万两银子,嘻嘻,只怕到时候王爷的俸禄府这些姐妹都看不入眼啦。”谷梁泪抿嘴取笑道。
李落讪讪一笑,想到秋吉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不过秋吉一向对钱财没什么兴趣,赚的银子多半都给了溯雪收着。
“王爷得空了去亲王府看看吧。”谷梁泪柔声劝道。
李落一怔,沉默不语。
谷梁泪暗叹一声,开解道:“不管怎么说都是至亲血脉,前些日子兰妃带着小王爷来府里走动,说了好些话,让我也劝劝你,亲王毕竟是你父亲,父子不合,最难过的属洛王妃了。”
“玄昭长大了吧?”
“嗯,都能跑了,很活泼,一来府里嚷嚷着要见哥哥。”
“好,得空了我回府看看。”
李落神色冷幽,看不出是真心实意,还是耐不住兰妃的面子才应承回府一趟。幽州一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淳亲王动了雷霆之怒,终究还是奈何不了李落,血脉至亲的父子竟闹得水火不容,让亲王府颜面大损,成了别人眼的笑话,大概也没有多少事父子反目更让人无奈的了。
可叹只在帝王家。
“年关刚过,云皇后派人唤我入宫陪她闲聊了几句,临走之时赐了不少珍异宝,起皇所赐还要贵重三分。”
李落头皮一麻,实难想象这两个女人凑在一起会是个什么模样,谷梁泪冰雪聪慧,云妃若有什么异色定然逃不过谷梁泪的眼睛,偏生云妃又与李落纠缠不清,卓城里早有风言风语,虽然没有人敢当面谣传,不过只要有心总能打听的到,是不知道谷梁泪是否已经知晓此事。
李落心有愧,还得掩耳盗铃,故作淡然的问道:“哦,皇后娘娘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只是闲聊而已。”
李落想看看谷梁泪的眼神,却见谷梁泪垂目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刚巧避开了李落的目光。
李落心一凉,女人在这些事的直觉足以称得是功绝艺之首,云妃定是说了些什么,谷梁泪也一定猜到了些什么,李落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已然料到云妃多半是有意为之。
“王爷莫要分心,我信你。”谷梁泪放下茶杯,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轻轻说了一句。
李落一滞,心一暖,重重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
李落答应了谷梁泪回府看看淳亲王和洛氏,终究还是没有去,不知为何,昔日的家园此刻却成了李落心的梦魇。
自从李落回了卓城,这几天登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巷子里投送门帖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轿子一顶挨着一顶,将小小的巷子堵的水泄不通,与纪王府前的冷清实有天渊之别,着实让李落不胜其扰。实在没法子了,李落只好称病静养,即便如此,府外的人不见少,反而更多了。
茶楼还没有开张做生意,李落难得回府,青烟和罗佚也不急着开门,偶尔过来瞧瞧,扫扫灰尘,此刻两人靠在临街的窗户边探头张望,猜测楼下的马车里是卓城的哪位权贵重臣。只有到了入暮时分,这些或是朴素,或是华丽的马车轿子才会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