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才有回过味来的草海雄豪盛怒喝问。
相柳儿瞳孔微敛,一字一句的说道:“李落。”
草海诸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寒气,眼前突然出现的男子竟然是凶名远播的大甘定天王,好大的胆子,好狂的心性,好一个清秀单薄的少年郎。
“好大的胆子,找死,杀了他祭天!”众人群情激奋,议论纷纷,不过一时间没有人敢前,眼神有忌惮,但忌惮李落的少,偷偷打量祭天台圆珠的多。
相柳儿暗骂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果然,李落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好的看了一眼台圆珠,和声问道:“这个珠子很珍贵么?”
壤驷葵竟然点了点头,很是直率,没有遮掩的回道:“嗯,祭天圣物,很珍贵。”
李落哦了一声,难怪草海众人投鼠忌器,原来是怕李落狗急跳墙,坏了祭天圣物。李落静静的看着壤驷葵,莫名间,壤驷葵一阵急促的心跳,似乎能从李落的眼神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数息之后,李落和暖一笑,道:“那你一会收好了。”
“啊?”壤驷葵一呆,没有明白李落话里的含义。
李落转头看向人群之的相柳儿,祭天圣典徒生变故,让鹰鸣角的众人手足无措,祭天还没有完结,除了为数不多的人,余下众人此刻还跪在地。李落似笑非笑的看着同样跪在地的相柳儿,双眉一扬,颇显受用。
相柳儿俏脸微红,暗自愠怒,只是心里却有一股异样的情绪。
“我在这里等了你一个月,果然等到你了。”李落朗笑道。
相柳儿一怔,脸色骤变,如果真如李落所说在这里枯守一月,那么之前草海各处传回来的军情急报只是李落的障眼法,最后的目的从来都是骨雅的祭天圣典,远在瑶庭额尔古如此,连山下分散众人心神的骑兵大军也是如此。
相柳儿猜测过李落会在骨雅祭天时发难,但却没有想到李落出现的时间和地点会是当下这种境地,究竟有什么人能藏身鹿野那伽山巅一月之久,又藏在什么地方,而且还能活下来,不过若非如此,也便瞒不过相柳儿的耳目。
震惊过后,是疑虑,李落突然出现在鹰鸣角的确让人始料未及,但孤身一人在此,不知道能翻起什么样的风浪。
草海诸豪冷眼旁观,杀意宛若实质,坏了骨雅祭天的规矩,错过恭迎圣珠的时机,所有种种,只有用李落的鲜血才能让天地神灵息怒,也才能让长生天不会遗弃它的子民。所虑者,只是李落离祭天圣珠太近而已。
相柳儿明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李落,心念电转,事到如今,你究竟想做什么。
场诸人的心思李落一眼可辨,淡然一笑,神情虽是疲惫不堪,几乎到了油灯枯竭的地步,不过一双眼睛却很亮,初升的朝阳还要逼人。
李落没有让众人等的太久,环目一扫,还是将视线落在了相柳儿身,颔首示礼,缓缓说道:“生死富贵,各凭机缘。”
相柳儿一怔,忽然脸色大变,正要开口惊呼,猛然间脚下传来一股绝强的力道,整个鹰鸣角都晃动起来,站在鹰鸣角的草海众人立足不稳,跟着这股大力东倒西歪。
数声闷响接踵而至,很沉,很晦涩,像一个被囚禁了千百年的凶兽垂死之际的咆哮,压抑,绝望,恨不能拉整个天地为自己陪葬。
场诸人脸色巨变,惊骇的看着一脸平静的李落,不约而同的生出一个念头,草海是在和一个疯子为敌。
轰隆声和地动山摇过了几个弹指,忽然静了下来,没有声响,没有晃动。在李落眉头皱起,草海诸人还没有全部换心有余悸的神色之前,猛然间,鹰鸣角正的祭天台一分为二,一道裂缝,自南而北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裂了开来,夹杂着噼啪声响,很脆,亦带着肆无忌惮的嘲笑。
每每响一声,众人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此刻的鹰鸣角,天崩地裂。
山崩了。
壤驷葵惊叫一声,没有后退,一双美目紧紧的盯着祭天台的圆珠。这道缝隙不偏不倚,在圆珠身下,等不到眨眼,只见裂缝张开了血盆大口,将圆珠吞进腹。
壤驷葵来不及思索,扑了去,在千钧一发之际紧紧抱住了祭天圣珠。此时,鹰鸣角已裂成东西相对的两块巨石,正处的这道缝隙转瞬间已宽逾数尺,壤驷葵这一扑,虽说抱住了祭天圣珠,只是脚下没有借力之处,身形一沉,陷进了这道裂缝之内。
“小葵!”有一个清冽的女子声音唤了一声,离壤驷葵最近的只有李落。
李落呆了一呆,身处险境的壤驷葵脸并没有慌乱,眼睛里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欣喜和坦然,拥着祭天圣珠,安详平静。
李落心一痛,许多年前也有一个姑娘,天真烂漫的时候时常会露出这样淡淡的欣喜和安详,哪怕是看见一个粗糙的簪子,或是一条脏兮兮的小狗。
李落以为这些年过去了,这个人影总该会慢慢淡忘,也许是自己欺骗了自己,近些年里的确很少再想起她,可是一旦想了起来,心痛的滋味却没有随着岁月流逝哪怕有半分的减弱。
该记得的总还是会记得。
惊呼声将李落的心神唤了回来,下意识的,李落也没有察觉是什么时候抓住了壤驷葵的肩膀,但却没有把她拉来,这样悬空吊着。
入目是壤驷葵惊愕的眼神,微微张口的朱唇让李落有一种莫名的悸动,心乱难言。李落闷喝一声,将壤驷葵提了起来,刚要放下,山巅是一阵猛烈的摇晃,无数碎石滚落了下去,整个鹰鸣角摇摇欲坠。
天灾面前,什么过往恩怨都变得无足轻重,再没有几个人还能留意着罪魁祸首的李落,只想怎样才能活下去,惊呼声此起彼伏,也不知道看似近在咫尺的长生天到底会不会护佑自己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