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还有些早早丢出这个烫手山芋的模样。
言心和李落似敌非友,两人见过几面,每次多半都身处敌对的境地,但李落心中对这个女子却没有多少敌意。
像今次这般碰巧遇见,似乎更像是许久不见的好友。
只不过李落很清楚的知道,倘若有一天言心真的挡在了前路上,自己多半下得了手杀人,如果换做流云栈却就未必了。
少顷沉默,李落平声问道“言姑娘身穿道衣,莫非大隐于市也是道门中人?”
“是,也不是。”
“哦,此话怎讲?”
“大隐于市和道家渊源颇深,只是大隐于市很早以前就已经超脱于道门之外,如果说我是道家传人,某种境地之下也算对。”
“姑娘此来卓城是为了道家天宗?”
“道家天宗人宗本是同气连枝,这种无谓的纷争已经延续数百年了,传承久远固然是好事,但有些时候反而也是坏事。”言心顿了一顿,反问道,“不知道王爷这么看这次道家两宗之争?”
“我只是个外人而已,道家如何想必还无须我说三道四。”
“王爷本是局外人,只是这次人宗宗主择大甘皇宫作为斗法论道的地方,王爷便从局外人变成了局中人,想要置身事外恐怕难了。”
“事已至此,我也只能静观其变,现在这个时候我怎么想已经无足轻重。”
言心轻轻的点了点头,道“王爷的确改变不了什么,眼下的局面庞杂繁复,单凭一个人的力量想要扭转什么几乎不可能,不过却并不意味着王爷不能做些什么。”
“道家天宗清净无为,若是乱世之后的太平时候,自然是好,但如今大甘内忧外患,天宗的大道无为只是明哲保身而已,绝难兼顾天下。至于地人宗入世寻道,天下百姓、苍生黎民在他们眼中只是道法印记的承载之物,结果就是凶吉难测。道家两宗的道,既不是大甘的道,也不是我的道。生也好,死也罢,看着就好。”
言心微微一笑,赞许的看着李落,和声说道“没想到王爷对道家天宗人宗的道义知晓的这么清楚。”
“日前我曾拜会过一位江湖前辈,略有耳闻。”
“是了,只不过这一次三生既然选了入世,王爷想看看了事的心愿多半是镜花水月,难以得偿所愿。”
“言姑娘不妨明言?”
“王爷可知道这一次是谁邀道家地人宗入主大甘皇宫的么?”
“不是当今天子?”李落眉头紧锁,宫中一直没有传出三生和道家地人宗从何而来的消息,仿佛凭空出现在宫中。李落暗中没少留意此事,不过不论是枢密院还是巡检司都没有确切消息,众说纷纭,大半都猜测是万隆帝授意如此。
“是大甘的贵妃娘娘。”
“云妃!?”李落心中一冷,转瞬又是一寒,云妃不但瞒过了其他人,而且也瞒过了李落。如果道家三生是云妃引入宫中,两者之间有什么密议现在还不便猜测,但绝非只是一场道家斗法这么简单。
言心轻轻一笑,并没有要嘲弄李落的意思,淡然说道“如果今后发生的事超出王爷的预料,又或者到了无法挽回的境地,王爷会后悔当初么?”
李落神情冷幽,没有勃然大怒或是拂袖而去的姿态,静静的看着言心,脑海中念头来去呼啸,往日想不明白连不成线的思绪渐渐明朗起来,云妃也终于开始要丰满起自己的羽翼了。
此刻言心的话中之意问的是当年李落护送云妃南下宜州,路遇雍大先生和大和尚,曾在清河河畔与天涯四友中的棋先生一较高下,还有一路暗中尾随的刺客。当初的李落心性坚毅,纵然死里逃生也不改初心,如今过去了很多年,发生了很多事,也许终究有一天会和云妃形同路人,那个时候李落会不会后悔当初在翠括山中做出的决定。
李落深吸了一口气,言心此女道心通明,词锋所指便是人心上的破绽,不敢说眼下言心是否心怀恶意,但一个应付不当恐怕就会留下后患。
“如果真有这一天,错了便认错,输了便认输,倘若需得以命相抵,也只能如此。至于说会不会后悔,我猜多半一定会的,不过现在我不敢想。”
言心微微一愣,浅浅一笑道“王爷很小心呢。”
“言姑娘倘若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告辞了,约莫过些时候你我还会再见。”
言心不置可否,轻轻点了点头。
李落走出几步,停了下来,回头望去,言心还呆呆的站在桥上。李落凝声问道“有一事还未请教。”
言心哦了一声,静静的看着李落。
“三生道长言明道家地宗和人宗合而为一,正是如今的地人宗,为什么你们只称呼为人宗,而没有地宗的名号?”
“我们?王爷从别处也听到过这样的称呼?”
“嗯,正是如此,我只知道地宗名存实亡,其余一概不知。”
“看来王爷遇见过知晓道家隐秘的高人,不错,道家地宗的确已经名存实亡,至于其中的缘由,怎么说呢,姑且算作是家丑不可外扬吧,王爷日后会知道的,现在我不便多说,说的多了,好像有些故意在背后说人宗的坏话。”
李落略一沉吟,和颜示谢,转身欲走,忽然身后的言心轻呼道“王爷等等。”
“言姑娘还有别的事?”
“我,好像迷路了。”言心秀眉轻蹙,难为情的呆呆说道。
李落一滞,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触,就像只可远观的仙子顷刻间失去了一身法力,变成了一介凡人。李落辛苦的憋着笑,嘴角不住抽搐,冰心诀亦是压制不住心中涌起的扭曲快意,若是可以,李落只想放声大笑,生生取笑平日里总是一副从容不迫神情的言心一番。
李落抽搐的嘴角和微微有些扭曲的面容自然逃不过言心的道心通明,言心皱眉看着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