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念初愣了一下:「什么?」
蔡佳怡轻声地问:「你觉得,你对陈嘉鱼的感情,真的是喜欢或者爱吗?」
沉念初想也不想的回答:「难道不是吗?如果我不喜欢陈嘉鱼,现在怎么可能会这么痛苦,这么难过?」
蔡佳怡看着她,笑了一下,突如其来地问了一句,「沉同学,你应该听过白雪公主的故事吧?」
沉念初怔了怔,没有回答。
白雪公主,几乎是人人都耳熟能详的一个童话,她自然不可能没有听过。
可是,对方突然问这么一句,是什么用意呢?
蔡佳怡轻声地说:「白雪公主的后妈每天问魔镜:「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当魔镜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时,她就会很开心。可是有一天,当魔镜告诉她,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变成了白雪公主时,愤怒就让后妈失去了理智,甚至要谋害白雪公主的性命。」
沉念初冷冷地说:「你当我是小孩吗?和我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啊,我只是想从心理学分析一下。」蔡佳怡弯起嘴角,不紧不慢地说,「在心理学里,有一个名词叫做依赖型高自尊。白雪公主的后妈就是一个典型,她需要每天听魔镜说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才能开心,她的高度自我评价是依赖于魔镜的反馈,事实上,她的自尊很脆弱。」
此时此刻,一大片云朵移到了头顶,带来了一片阴影,女孩儿的身影被笼罩在阴影里,白净的脸上神情让人看不真切,那双眸子却好似能看到人心深处。
「沉同学,你也是这样。」她静静地说。
「你确实是很优秀的,但同样的,你的自尊心也建立在你的优秀上,一旦有什么地方输给了别人,你就无法忍受了,你会觉得失去了认可,甚至有一种被抛弃被伤害的感觉……」
「就像一个被娇宠坏了的孩子,陈嘉鱼是你一个本来不那么稀罕的玩具,宁可丢在一边也不玩。结果被人赢走了,你就开始觉得这个玩具好了,想方设法无论如何要拿回来,拿不回就开始满地撒泼打滚。其实啊……你也不见得有多喜欢这个玩具,只是不想输给别人罢了。」
顿了顿,蔡佳怡目露怜悯的看着沉念初,慢悠悠地说:「也许,并不能说你一点也不爱他,但很显然,你爱的最多的,还是你自己受伤的自尊心。」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心理专家吗?」沉念初回过神,脱口而出,「胡说八道!」
……
陈嘉鱼从语文组办公室里出来,顺手把报名单揣进裤兜里,然后快速出了教学楼。
隔着操场往对面的看台眺了眼,上面有两道女孩的身影。
只是距离远,看不清楚。
一个应该是蔡佳怡,另一个背对着他,但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
「算了,管她是谁呢。」
等走出一段路之后,陈嘉鱼突然察觉了另外那个女孩的身份。
「沉念初?她们怎么会在一起?」
怔了一怔后,他立即加快了脚步,从走变为了跑。
……
蔡佳怡轻眨了下眼,说:「哦,还有一句话,骄傲的本质,往往是自卑。」
「什么?」
「你其实是一个很自卑,很缺爱的人吧?嗯……是因为父母要求太严格了吗?」
沉念初黑白分明的眸子轻微地凝滞了。
蔡佳怡弯起嘴角,慢慢吞吞地说:「那些过于在意输赢的人,几乎都有一个特征——童年时都被父母或是抚养者要求成为他们所期待的人。你觉得他们爱的是那个优秀的你,会害怕自己哪
里做的不够好,导致失去他们的爱,你渴望被爱,所以,才会养成输不起的性格。」
沉念初的脸变得一片雪白。
太过的震惊,让她下意识地甚至忘记了反驳蔡佳怡的话。
她很想说「你在胡说八道」、「我怎么会害怕这些?」
但她却说不出口。
因为,蔡佳怡说的基本都是事实。
母亲骆锦是一个极为强势,掌控欲爆表的人,从她还是个孩子开始,一切的一切,便都被骆锦安排得明明白白,无论是吃饭穿衣,还是学业交际,一切都必须按照骆锦的标准,做到最优秀,最完美。
偶然有一两次不合要求,得到的便是骆锦的冷脸和惩罚。
久而久之,沉念初的潜意识里便形成了一个根深蒂固的念头——那些爱她的人,只是因为她的优秀。
如果有朝一日她不再优秀,那么,也不会再有人爱她。
所以,她才什么都要做到最好。
「你表面这么骄傲,其实内心很缺少爱,很渴望爱吧。」蔡佳怡笑了一下,「所以啊,当你发现可能会失去陈嘉鱼时,你才会那么不甘心。因为,他曾经真挚的爱过你呀……你开始注意到了他的优秀,你更不想失去他的爱……」
内心最深处的隐秘被蔡佳怡残忍无情地揭开,天化日之下。
一种剧烈的羞耻感,让沉念初的脸变成了惨澹一片,她的手死死的攥住蔡佳怡。
「停下来,不要再说了!!!」
「可是,没有人教过你怎么去爱,你也不知道什么是爱……」
「你没听到吗?!我让你不要再说了!!」
「……所以,你最终的结局,注定了是失去他。」
沉念初童孔剧缩:「住口!」
此时,她的愤怒远超于今天之前的任何一个瞬间,愤怒到她的脑海里彷若直接出现了一场小型爆炸,大脑一片轰鸣,思维空白,顿时想也没想的,将蔡佳怡用力一推!
直到蔡佳怡一声惊呼,向后重重的跌倒在了看台上,沉念初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操场空旷,蔡佳怡的惊呼瞬间无遮无挡地传了开去,一刹那操场上的大部分学生都齐刷刷地朝这边看了过来,在看清后,便立即有人惊诧的发出了声音。
….
「那不是沉念初和蔡佳怡吗?」
「她们在干什么?」
「蔡佳怡怎么摔倒了,没站稳吗?」
「我看错了吗,刚才好像是沉念初推的她?」
沉念初呆呆的站在那里,脸色发白,全身的每根神经都像是被冰水冻结,做不出任何反应。
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一向以有礼温和自居的她,竟然,会失控到动手推人?
……
沉念初无法置信,颤抖着往后退了两步,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以至于有人笔直大步地越过她的身边,直奔向蔡佳怡时,她都没能反应过来。
陈嘉鱼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了蔡佳怡的身旁,半跪下来,伸手去扶她,「怎么样,没事吧?」
蔡佳怡扶着他的手臂,正要借力站起来,结果一只脚刚用力,就感觉到脚踝处传来的疼痛,不禁咝咝地抽了口冷气:「好疼。」
陈嘉鱼抬头看了沉念初一眼。
沉念初这才发现是他,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在她的印象里,少年一向是温和平静的,此时的他依旧是平静的,却与之前的截然不同,之前的他是阳光下的湖面,平静却温暖。而此时的平静,却像是寒冬下被冻住的冰湖,毫不透光,平静得冷漠又凌然。
这时候,她
宁愿陈嘉鱼冲她大发雷霆,吼她骂她,而不是这种平静到让人心惊的模样。
沉念初无措的看着他,想要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嗓子却也像是被冻结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无法为自己辩解。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确是做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自己没站稳,和她没关系……」蔡佳怡的手指攥着陈嘉鱼的衣袖,咬着嘴唇,眉眼蹙起,却是声音柔和的说,「也没什么大事,应该只是崴了脚,你先扶我去医务室吧。」
【鉴于大环境如此,
沉念初蓦然的转过头,茫然的看着蔡佳怡,整个人被这个意外给愣住了。
她竟然在撒谎,在帮自己说话,而不是愤怒的向陈嘉鱼指控是自己动手推的她?
要知道,这个指控足以把她推到无底深渊,再也无法翻身。
为什么她不这么做?
为什么?
陈嘉鱼把视线从沉念初那里收了回来,半蹲着背对着她,声音缓和了下来:「扶什么扶,我背你去。」
蔡佳怡笑了笑,慢慢的俯到了他宽阔的背上,两只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好吧,那就辛苦你了。」
「趴好了?」
「嗯。」
陈嘉鱼双手从她的膝盖后面弯过来,将她稳稳托住后,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突然的重心失衡,让蔡佳怡不禁软软地低呼了声,抱住陈嘉鱼脖子的手也紧了两分。
确认背好了,陈嘉鱼才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看台下走去。
….
沉念初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木然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苍白的脸上辨不出任何表情,好半响没说话。
这一刻,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究竟在想些什么。
……
陈嘉鱼背着蔡佳怡,往学校的医务室走去。
随着他脚步的走动,她的身子也在他的背上微微震动起伏,感觉很是奇妙。
操场上人不少,不时有人投过来异样的眼光,还在热议着什么。
蔡佳怡大概有点不好意思,便把脸深深地埋在了陈嘉鱼的肩上,于是,一点点温热的气息从陈嘉鱼肩部的衣料出渗进来,弄得他那里热热的,痒痒的。
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她小声的问话:「重不重啊?」
「啧,就你这点分量。」
这点分量怎么样,他没说,但言外之意很清楚,就是不够看的。
蔡佳怡脸在他肩上蹭了一下,轻轻地笑了一声。
医务室位于行政楼的一楼。
里面有名正在值班的女医生,看着陈嘉鱼背着蔡佳怡进来,也没大惊小怪,只是问了句:「怎么了?」
「她摔了一跤,说脚疼,可能是扭了脚。」陈嘉鱼说。
女医生站了起来,边往内间走边说:「把她放到里面的床上,我来检查一下。」
进了内间,里面有两张小床,陈嘉鱼半弯下腰,让蔡佳怡坐在了其中的一张床上。
女医生问清她哪只脚扭了,便让她脱掉了鞋袜,然后握住她的脚踝,仔细看了看,伸手按按捏捏,做了些检查,方才开口道:「没什么,只是扭了脚,有点软组织轻微挫伤,问题不是很大。先上点药,再用弹力绷带固定一下就行了。不过,这一个星期不要太用力,更不能剧烈活动,否则好得就慢了。」
陈嘉鱼这才松了口气。
全部处理好以后,又是十几分钟过去了。
女医生让蔡佳怡在床上再待一会儿,观察一下,不要急着走动,自己则是到外面去了。
检查室内
,此时,只剩下了陈嘉鱼和蔡佳怡两个人。
室外的微风吹动浅蓝色的窗帘,秋日的暖阳照得整个房间安静明亮,有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但并不难闻。
蔡佳怡坐在床上,两条腿伸得直直的,手指无聊地把头发卷来卷去,偶尔用眼光瞟陈嘉鱼一眼,又快速收回去。
陈嘉鱼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我帮你去买点东西吃,马上回来。」
「等一下。」
蔡佳怡说。
陈嘉鱼停下脚步,转身问,「怎么了?」
她羊做漫不经心的问:「你有没有忘记什么事呀?」
陈嘉鱼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没有。」
「是吗?」
陈嘉鱼走到了她的床边,坐下后,漆黑的眸子看着她,笑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室内很安静,几乎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大约过了三个呼吸后,陈嘉鱼才开了口。
「蔡佳怡?」
「嗯?」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翘起来,看着他。
陈嘉鱼看着她,「我们和好吧。」
「这个已经说过了。」
于是,陈嘉鱼伸出了自己的手,然后,大大的手掌抓住了她的小手,感受着她皮肤的细腻,同时让自己掌心的温度传过去。
「我想像这样,牵你的手。」少年温柔的说,「可以吗?」
「……」
蔡佳怡愣了一会儿,低下小脑袋,看看他盖在她手上的大手,睫毛颤了几下,才问。
「你这算是表白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
陈嘉鱼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分明地说:「就是我喜欢你。」
「不会再反悔了?」
「……只要你答应。」
「好。」
女孩儿弯起了眼,温柔地说,「我答应了。」
我今年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