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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烤豆腐

作者:少地瓜字数:5676更新:2023-01-01 17:06

“如无意外,今年腊月初应该还会在城外施粥舍药,届时大家伙儿一并凑份子。你若爱动弹,自己去露个脸儿最好,若懒怠去,打发下头的人在棚子外面挂上师家好味的幡子也是一样的。”

说这话的时候,窗外正下着鹅毛大雪,郑义脱了厚重的貂裘,跟庄掌柜一起挤在师家好味包厢内小火炉边,一边说话一边警惕地看着铁丝网上的豆腐干和年糕。

师雁行在对面调酱,“要辣不要?”

两个半老头儿齐刷刷抬头,“要!”“不要!”

话音刚落,都眯着眼对视,看向对方眼神中充满鄙夷和不可思议。

郑义仰着下巴瞅庄掌柜,“不能吃辣算什么男人!”

庄掌柜嗤笑出声,半点不受激,“打量自己还是年轻那会儿啊?月初是谁拉不……”

他突然想起来对面还一个黄花大闺女,老脸微红,别别扭扭改口,“是谁捂着胃哼哼来着。”

两人相识小二十年,交情匪浅,互揭老底毫不手软。

师雁行装没听见的,只似笑非笑瞅了郑义一眼,分别往两人跟前摆了两个小碟和毛刷子。

“等会儿鼓包了自己刷。”

豆腐干和白年糕受热后会慢慢膨胀,外酥内软,刷酱吃特别香。

这两位今天本来是定年货来的,顺便说说商会历年施粥舍药的事儿,见师雁行一家三口在那儿摆弄小吃,就顺口问了句。

“这啥?”

师雁行也真是顺口回了句,“烤豆干、烤年糕,吃吗?”

庄掌柜跟她没见过几回,还有些放不开,但郑义就不同了,他直接就挑了个好位置坐下,还要撵走好友。

庄掌柜:“……”

你要不要脸啊?

于是他也不走了。

好容易铁丝网上一块豆干烤鼓包,原本平整的表面开始龟裂,伴着细微的“噗嗤”声,隐约喷出白汽。

郑义和庄掌柜看看彼此,不约而同举起筷子,然而下一刻,就被师雁行抢走了。

她直接夹着豆干往自己碟子里用力一按,红棕色的酱料瞬间淹没了近球形的豆干,顺着撕裂的纹理直往下流。

师雁行顶着四只老眼火辣的注视,鼓起腮帮子吹了吹,“呼呼,嘶,真香,唔,就是里面有点烫。”

郑义:“……”

庄掌柜:“……”

这小不要脸的!

师雁行对此毫不内疚。

只要我没有道德,就永远不会被绑架。

都说尊老爱幼,论老,我两辈子加起来怕不是顶你们俩。

论幼,未成年人怕过谁?

抢了豆干后,师雁行心情大好,又拿过小本本来跟他们确认年货数量。

风干鸡鸭若干,五香、甜辣的香肠若干,再有熏制的腊肉等。

有自用的,包装可以简单点。

有要送人的,说不得要来个精包装,最好再搭配些诸如卤味啊蛋糕蛋挞之类的拳头产品。

因不少员工要回家过年,师家好味从腊月二十七开始就只开半天,但她表示还可以接少量订单。

郑义张口就要蛋糕。

“过年嘛,来个团圆糕,圆些大些才好,要三层的,大年三十当日不成的话腊月二十九也行。”

庄掌柜也说要。

师雁行想了一回,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多烤几个蛋糕胚就是了。

左右他们都在城里,倒也不用担心配送和保管问题,就应了。

庄掌柜额外还要了几坛子泡椒萝卜丁和酸菜,“年前后少不得应酬,腻都腻死了,弄点爽口小酱菜吃吃正好。”

又嘿嘿笑,“我闺女有了身子,如今正爱吃酸的,那日我打发人从你这儿买了盘泡菜煎饺送过去,竟很受用。”

师雁行和郑义都道了恭喜,后者抱了一大罐油焖辣椒,配粥极好。

或是剁碎了与皮蛋同拌,加点醋,酸辣爽口,很下饭。

然后师雁行又向郑义下新一年的布料和缎带订单,向庄掌柜买新一月的粮食。

之前师雁行一直从另一家粮行进货,但入了商会后,庄掌柜表示可以给她更优惠的价格,并保证是当年新粮。

总有个先来后到,师雁行先去找了原来那家,问能不能更便宜。

对方大约是觉得师雁行都买了一年了,市面上应该也没有比他家更合算的了,就咬着没松口,只象征性地说若来日用的更多,还可以商量。

于是师雁行礼貌道别,转头就去找了庄掌柜这家不用商量的。

三人凑在一处你来我往互砍半日,又刷刷刷埋头写文书,并互为见证,当场签订新合同。

就这么会儿工夫,三方六份加起来数千两的买卖就达成了,还不用到处跑。

多省心!

师雁行看着墨迹未干的一摞合同,心想这就是热腾腾的GDP啊。

分别时,师雁行给两位商业合作伙伴兼忘年交包了好大一包豆腐干和年糕块,额外还有调制好的酱料,外加一罐自己煮的五香黄豆。

这玩意儿越嚼越香,下酒吃绝了。

庄掌柜道了谢,投桃报李,“过几日给你送些好牛肉来。”

师雁行惊讶道:“不是不让杀牛了么?”

作为重要生产资料,官方对牛肉买卖一项严苛,明文规定只有老牛和因意外死亡,或是重伤救治后仍不能恢复劳动力的牛才可以宰杀贩卖。

但老牛多难吃啊!

若等意外,又哪儿来那么多意外!

所以一直都有人打擦边,看牛长得差不多了,就故意弄点重伤。

衙门的人受了打点,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奈何人心不足,出事了。

年关将至,大家都想犒劳自己,许多平时不舍得买的人也会咬牙买点牛肉。

一来二去的,牛肉竟不够卖的。

于是那牛贩子就被金钱冲昏了头,一个月内连杀四头牛!报上来的原因还都是摔死的。

衙门里的内应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你这不睁眼骗鬼呢嘛!

好歹遮掩一下啊。

那厮转头就被人检举了,苏北海下令严打了一回,如今风头正紧,原本似是而非能卖的牛,那些屠户也不敢宰了。

郑义笑道:“你也不看看他是做什么的,只管等着吃便罢,怕不是还有鹿肉、狍子肉呢。”

庄掌柜南来北往贩粮食,自己就有好几个农庄,挑地处偏僻的里面偷偷养了不少牛,官府根本不知道。

人嘛,就是这样,钱赚到了就什么都有了。

官府?律令?

那都是限制一般人的。

庄掌柜嘿嘿一笑,十分得意,抄着手摇头晃脑地走了。

数日后,潘夫人又打发人来请师雁行,师雁行就估摸着是月事带有结果了。

“这份单子上的你准备月事带,这些准备些精致的荷包、香囊,用料考究些,不要对外张扬。”

第一份名单很长,都是日子不大宽裕的。

第二份则很短,大多是县衙内上三流的官员家眷,贸然送那等私密物件更像侮辱:难道我家连这点东西都买不起了?

师雁行没想到潘夫人这样配合,还考虑得这么周道,不禁又惊又喜,“多谢夫人成全,您真是菩萨心肠。”

潘夫人其实是个很传统很典型的封建女子,相夫教子没有怨言,连忤逆丈夫的话都不能讲。

但她是一个女人,一个不好不坏的女人。

所以哪怕她想不通师雁行为什么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可还是顺从本心帮了忙。

听了师雁行的奉承话,潘夫人笑了下,摇头叹道:“你真是个怪人。”

她做这些的本意是为了名声,为了自己的丈夫,但她想不通师雁行是为什么。

既然那些女人之前就买不起月事带,以后肯定也买不起,自然指望不上她们养活买卖。

况且又不是师家好味的……

师雁行反问道:“那夫人您呢?”

潘夫人脱口而出,“我跟你不一样。”

“抛开身份,哪里不一样?”

潘夫人语塞。

是啊,若为讨苏北海欢心,她就该一早顺着他的口风说,何必再来偷偷管这档子闲事?

若果然为名,大可以大张旗鼓往善堂送些米面、棉衣,人人都能看得见,必然赞她。

直到师雁行离开,潘夫人还没想明白。

她好像觉得自己影影绰绰摸到点什么,却又没来由的恐惧。

临近年底,师雁行越发忙碌,又要各处送礼,又要制作年货,每天一睁眼就忙得脚不沾地。

但日益增加的销售额很好的抚慰了她的

身心。

转眼进了腊月,郭张村那边捎了赵先生的信来。

他在信中兢兢业业汇报了教学成果,还附带一张成绩单,师雁行很欣慰地发现几个班前十名中足有三分之二是女孩子,名次还都很靠前。

这才对嘛!

赵先生还说发现了两棵不错的苗子,其中一个就是之前因为家贫被迫退学的少年。

“若得持之以恒,三五年内便可下场一试。”

能出个秀才也好啊!

师雁行很高兴,根据成绩排名兑现奖励。

县学资助的三人选得不错,日后成就且不论,都还知道感恩,进到腊月后就先后送了鸡蛋来。

穷人家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节礼,所幸家家户户都养鸡,耗费少、产出高,平时不舍得吃,光等送人或卖钱。

这些鸡蛋还不知攒了多久呢。

师雁行把风干鸡鸭等年货也备了一份给他们。

读书是极费脑力的事,营养得跟上。

结果过了几天,孟晖就又提了一串儿鱼来。

“日常资助已足够,实在是无功不受禄,太过奢靡易消磨斗志。”

他穿着洗得泛白还打补丁的旧棉袍,脸冻得通红,手上几只鲜红紫涨的冻疮分外刺眼,却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

“这么冷的天,你自己下河摸的?”

师雁行惊讶道。

孟晖点了点头,不卑不亢道:“我家临河,平时也会摸些鱼虾贴补家用。”

说完,行了一礼,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雪走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师雁行再一次想,他一定会有出息的。

腊月二十八一早,郭苗要回郭张村,临走前还问师雁行等人,“掌柜的,你们今年真不回去过年了啊?大家伙儿说好了要做杀猪菜呢。”

江茴笑笑,“前儿已经回去烧了纸,就不回去了。”

这里就是她的家了。

送走了郭苗,师雁行倒来了兴致,“说起杀猪菜,咱们也要一头整猪好了!”

炖个大猪头,弄点猪蹄冻,灌上血肠,来个炖酸菜,美得很!

稍后果然找相熟的肉贩子买猪,那人就笑,“师掌柜忒也想一出是一出,如今肉紧俏,不提前十天半月说哪里来得?”

师雁行自动过滤这些,“到底有没有吧。”

还不许人一时兴起了?

那人:“……有。”

每年总有那么几个突发奇想临时要猪的,他都有经验了,必会多预备几头。

就算这几天不杀,年后正月里也多得是人吃肉。

晌午一过,漫天飞雪,厚重的云层遮天蔽日,伴着鹅毛大雪,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人影了。

师雁行去县学给裴远山等人送年货,感觉简直跟西出玉门一样惊险。

田顷笑她不要命了,转头就挨了宫夫人几下。

师雁行给大家拜早年,还得了几个大红封。

见还是这几个人,师雁行下意识问:“三师兄还没到么?”

田顷叹气,“谁说不是呢!保不齐是近来风雪交加,堵在哪里了。”

宫夫人也有些担心,倒是裴远山老神在在的。

“他不是要保人平安么,这点算什么。”

师雁行心想,您老若是说这话的时候别一个劲儿往窗外看,我就信了。

家去后少不得炖肉煮菜,光各类荤素丸子就炸了好几盆,一派繁忙景象。

次日用过早饭,师雁行准备再去县学送些炸货,若裴远山他们懒得弄饭,有这些配着热粥就能糊弄一顿。

县学也放了假,瞧着冷冷清清的,走好久都见不到一个人,师雁行都有点不习惯了。

快到裴远山的住处时,远远就见瘦身成功的田顷站在屋前空地上,面北背南,努力仰着脖子看什么。

看啥呢?

师雁行本能地顺着他的视线往斜上方瞅,沿途扫过长而尖利的晶莹冰凌,房檐下的燕子窝,还有那被大雪覆盖的厚重房顶,以及上面的一个……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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