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把二师兄的情况跟江茴一说, 她就松了口气。
“真好。”
之前她也一直担心师雁行跟对方处不来,如今看来,可真是什么人收什么徒弟。
裴远山本人就很有些反骨, 挑徒弟的眼光自然也不同寻常。
说话时,师雁行正努力搅牛奶,试图将里面的黄油分离出来。
她准备做蛋挞。
大禄人也是喝牛奶的,但内地缺少面积广阔的草场,养奶牛的不多。
而如今运输和牛奶保鲜技术达不到,只能辐射本地市场,导致中原腹地牛奶价格居高不下, 往往被视为富裕人家的专用饮品。
五公县北有一片山, 有人包了做草场, 听说养了几十头奶牛在里面,每日挤了奶,用车拉到县城里来。
鲜牛乳价格不低,普通百姓是问都不要问的, 故而那奶车只往几家大酒楼和大户人家去,倒也不走空。
今儿傍晌郑家竟打发人送了一大罐子来, 也没多余的话,只说送与她们吃,对身体极好的。
若不爱吃, 做点心也使得。
以前师雁行还真不爱喝牛奶!
可到了这儿, 要什么好东西都没有,偏又是长身体的时候, 见了啥都馋, 当即煮了一壶来喝。
鲜牛奶跟市面上常见的袋装牛奶真不一样, 口感、粘稠度、香味, 简直不像一个东西。
只略略一煮,满室飘香,稍微冷却下,表层就结出厚厚的奶皮子。
江茴用手巾垫着壶把倒出来两碗,分给师雁行和鱼阵,热气氤氲。
鱼阵馋得直咽口水,可看看两个碗,再抬头看看三个人,犹豫了下,拽拽江茴的衣角,“娘喝。”
江茴笑着摸摸她的脑瓜,“娘不爱喝。”
师雁行见不得这种类似“娘只爱啃鱼头”的戏码,就指着旁边那一大壶笑,“还有那么许多呢,如今天暖了,过不得夜。”
郑家送的那一罐子足足有四五升呢,撑死了也喝不完。
江茴微怔,自己也笑了,果然又倒了一碗。
以前家里艰难,她习惯了有什么好的先尽着两个小的吃喝,竟忘了如今早已不同往日。
她们在县城开了铺面,有了稳定的收入,过去的那些苦和累,都是往事了。
都不用催,鱼阵自己就抱着碗喝出一圈奶胡子,舔着嘴唇意犹未尽。
“好喝。”
师雁行隔着衣裳摸了摸她鼓起来的肚皮,“好喝也不能多喝,该撑坏了。”
小孩儿的肚皮真有意思,好像弹性尤其大,稍微吃多点就迅速鼓起来,摸着跟个西瓜似的。
鱼阵哦了声,想了下又眼睛亮闪闪地问:“明天还可以喝吗?”
好好喝!
师雁行和江茴对视一眼,也不戳破,“能。”
鱼阵听了,复又欢喜起来,心里充满了对明天的期盼。
她不知道鲜牛乳不耐保存,一般是不过夜的。
虽然剩下大半,但师雁行已经决定做成点心了。
不过既然孩子爱喝,于身体也有益处,不如明儿去酒楼买一壶。
若真受用,从那奶场订了,叫他们日日送来也就是了,左右现在也不差这点牛奶钱。
她也不指望一杯奶强壮一个民族,那目标忒宏大,先立足眼下,强壮了这个羸弱的家庭是正经。
女人嘛,就得多吃多喝,长得高高的,壮壮的,让人见了就不敢欺负!瘦麻杆要不得。
市面上没有现成黄油和鲜奶油卖,一切都要自己动手做,忒麻烦,唯一的好处就是保证了货真价实。
进到二月后,天气骤然转暖,已经没有天然冰雪可用了。
但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就有人琢磨出木箱、棉套加硝石的搭配。
木箱棉套不用多说,以前师雁行就是用这个来给大碗菜保温的,而硝石遇水降温,达到一定数量后甚至可制冰,效果直追冰箱。
唯一的缺点就是硝石是制造火药的原材料之一,不仅价格贵,而且一次不能买太多。
不过硝石可以反复利用,用来保存昂贵食材也值得。
师雁行就买了一点,也不求制冰,能保鲜就成。
今天搅好牛奶,吊在“冰箱”内控一宿,明天就能得到新鲜的黄油了。
就是这个手动搅……是真累啊!
次日晌午,翠云照例带着饭搭子来吃午饭,才坐下,却见师雁行先端了几块金灿灿的点心上来。
“这是?”她充满期待地问。
来的次数多了,翠云也渐渐熟悉师雁行的作风,知道她点子多得要命,隔三差五便有新品推出,又喜欢先拿给熟客尝鲜。
故而如今只要两日不来,翠云心里就猫抓似的痒痒,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错过了头一波美食。
正值午饭高峰,店内还有不少客人,师雁行一点儿都没调低音量。
“这是咱们店里新推出的点心,叫蛋挞,用新鲜牛乳和鸡蛋做的,最是外酥里嫩、香甜可口,老少皆宜。
因用料贵,制作艰难,数量并不多,头几日权当贵宾的福利,只送消费累计前十名的常客,感谢您对咱们小店的关照。”
又有新点心!
好些人听见动静,都本能地伸长了脖子看,这一看,眼睛都挪不开了。
甜白瓷的小盅内置着金灿灿黄澄澄的一个平面,周围一圈酥皮向外翻卷,内中点缀着一点褐色糖斑,强烈的色彩对比冲刷着眼球,煞是可爱。
每个不过婴孩拳头大小,十分娇俏,便是妙龄女郎也不过两口的量。
味道么,真香啊!都不用凑近了闻,隔着老远就被香得晕头转向。
有人才要问价钱,突然想起来小掌柜刚才说什么:
“只给前十名贵宾”
过分了啊!
人家花钱多,有实惠也能理解,可你开小灶就开小灶吧,关起门来偷偷给不行吗?
这大庭广众的,叫大家看得见吃不着,过分,忒过分了啊!
贵宾?
翠云一听,心下得意,又见这蛋挞一共三块,显然是照着自己和两位同伴的人头来的,更觉面上有光。
“既如此,咱们一人一个分着吃吧。”
老实讲,说这话的时候,她心痛得滴血!
呜呜,装傻的话我就可以独享三个的!
可当着朋友的面吃独食这种事……太狠了。
对面两人便是开业当日一起来过的蓝衣和红衣,闻言俱都欢喜。
“多谢多谢!其实我们来的回数也不少了,若下次有什么好吃的,咱们也一并分着吃。”
“就是就是,果然还是大家一处用饭合算。”
她们两人赚得同样不少,奈何家中不如翠云富裕,每月月钱都交一半到爹娘手里贴补家用,剩下的攒嫁妆,只略留几个零花,故而来师家好味的回数远没有翠云这样多,出手也不似她大方,因此在总金额上拉开不少差距,进不得前十名。
但真论起来,也算忠实客户了。
翠云晓得她们的为人和家境,本也不在乎这一星半点,当即笑着混过去,又用小叉子挑起蛋挞,另一只手取过师雁行提前裁好的厚油纸片托着,将一边送至唇边,涂了樱桃红口脂的唇微微下压,就听到绵绵不绝的“喀嚓声”。
同桌三个姑娘顿时睁圆了眼睛,薄唇紧抿,夹住碎裂的酥皮不敢动了。
好酥脆外皮!
本来瞧着外皮干爽爽的,翠云还在茫然,怎么小老板还特意提醒“当心烫”呢?
外面摸起来确实热乎乎的,可也不至于到烫的地步。
这一咬开,破了案啦!
香,真是香!
奇,真是奇!
外皮被烤得极其柔韧,谁能想到芯儿里这样细腻软滑,便是上等蛋羹也不及。
她们只是咬开一个边角,雪白的热气就裹挟着惊人的浓香自裂口处涌出,柔嫩的内层恨不得直接淌到嘴巴里去!
每层都有不同的香味,三重叠在一起,似化作巨浪,在口中疯狂冲刷。
过了好一会儿,翠云才从这前所未有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微微张口疯狂哈气。
呼呼呼,烫烫烫,香香香!
上头,太上头!
这是什么绝妙搭配?
太好吃了吧?
一抬头,对面两个同伴的反应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个姑娘疯狂交换眼神,嘿嘿傻笑,六条腿在桌子
啊,好开心呀!
美食分享,快乐加倍!
原来吃点心竟是这样快乐的事吗?
师家好味将卤味、肉脯等成品小点的木盒摆在门口位置,方便往来客人们不入内便可选购,随买随走。原本今天也有几位在门口买卤味的,可忽觉一股浓香自店内滚滚袭来,纷纷往店内望去。
黄油类点心烤制过后的香味懂的都懂,那是一种看似柔和,实则极其霸道,极富侵略性的香味。
但凡一条街上有烤制糕点的,整条街都没跑!
就烤蛋挞这么会儿工夫,已经有许多路人闻香而来,纷纷询问是什么好东西。
再一细看,那小掌柜的小妹子正用两只小手抱着一颗金灿灿的碗状点心,蹲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细细啃食。
圆圆的苹果脸上全是满足,小嘴儿被染得油亮亮,嘴角还沾着点心渣子,腮帮子一鼓一鼓,吧嗒吧嗒……
最可恶的是,这小东西大约是觉得有点烫,时不时还会仰头噘嘴,朝着天空“呼呼”哈气。
带着浓烈香味的气流化作短剑,笔直地刺入路人们的鼻腔。
啊~
许多路人不自觉都看呆了,本能地吸了口气。
这,这看着就好吃嘛!
“我也是常客,怎的没有那什么蛋挞?”
一个穿红着绿的妇人问明缘由,指着翠云她们不悦道。
一听这声音,江茴和郭苗就齐齐露出牙痛的神色,脑海中浮现出种种不堪回首的画面。
这位确实是常客,天天来的那种,但每次消费都十分吝啬,又爱抓着人抹零头,“一共是二十六文,我常来,你们便宜些,取个整,算二十文好啦。”
听听,这是人话?
大家自然是不愿意的,她就非缠磨两刻钟才嘟嘟囔囔不情不愿地离去。
可你说真不愿意,不来也就是了,偏她下次还来!
有伺候她一个的工夫,三五位正常客人都能送走了,因此师家好味对她也是又爱又恨。
师雁行笑容不改,“因实在难做,轻易不可得,所以头一批只特供给前十名的贵宾,对不住啦。”
那妇人也知道自己的脾性,闻言顿时气弱,只仍不甘心,“我花钱买还不成么?”
她其实也不缺钱,只是抠门习惯了,可遇到特别想要的,也不是不舍得。
有个带头的,登时响应四起。
“是啊小掌柜,别光送啊,你挣钱嘛!”
“卖吧卖吧,我也买些给老娘尝个鲜儿!”
等的就是你们这话啊!
前儿来送牛奶时郑家就捎口信来了,说胡三娘子过两天就到。
等她到了,还愁没人搅牛奶么?!
师雁行立刻变戏法似的从腰间掏出小本子和炭条,笑容甜美。
“现烤蛋挞预定,三日后售卖,有要预定的么?”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