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二是个很现实的人。
他没有像别的成员那样, 有着所谓的信仰,他的信仰就是钱。
谁能够给他钱,那谁就是他的信仰。
他跟那些人认识的时候, 他还只有十几岁,那个时候什么也不懂,是被穷怕了。
没有饭吃,是饿倒在那个基地上, 被那些人救起来的。那些人说了,只要他替他们做事, 那么就可以有源源不断的钱。他也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但是他们确实很大方。
那些人说, 也不要他干什么别的, 只要帮他们收罗孩子就行。孩子的话,只要八岁以下的,最好是六岁以内的,超过八岁的不要,至于太小的,比如婴儿之类的,那也需要。他们有专门的育儿所, 是跟当时的国民政府的育婴堂合作的。
可以说,当时的育婴堂, 只要孩子是好的,也有一半会流落到这些人的基地中。
黄斌当时没有被这些人收入, 一半是他自己精明, 另一半也是运气。
而聂二是作为另一个渠道, 不是正规的渠道。
毕竟在育婴堂选人的话, 那是不能处于明面上的, 必须要有收养人的出面,所以除非那个孩子确实够出色的,否则那个基地的人,是不愿意去冒这样大的风险的。一旦被曝光出来,那所有的秘密也就不是秘密了,这是基地那边最不愿意出现的情形。
所以才会更愿意由编外人氏给他们买孩子,而聂二就是作为这样的存在。
一个十六岁的半大孩子,吃不饱饭,当有一个人跟他说,不但可以让他吃饱饭,而且还有数不尽的钱,就是需要泯灭良心。那个时候,人都要饿死了,还想那么多,管他什么良心不良心,只要有钱,只要能够让他吃饱饭,能够让他过上富足的生活,那么他就敢干。
再危险也干。
那会还没有解放,拐卖起人口更加的容易。那个时候只要出点钱,孩子的父母都愿意把孩子卖给他们,他再把孩子卖给那个基地,赚一个大差价。
那会,他还没有真正地去做拐卖的事,没有做那无本钱的买卖,还是比较老实的。
聂二帮那个基地输送了许多的孩子,他自己都已经数不出数来了。
没有一百也有几十。
他也听说了,进入那个基地,可比他想象得还要苦,很多孩子并不能逃出那个基地,甚至也有孩子在训练中死去。
聂二曾经也犹豫过,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是后来良心却被现状所打败。
他有这个精力去可怜别人,别人可怜他了吗?
他不这样做,就得饱死,说不定尸体都没有收拾。
后来聂二的心肠就慢慢地硬了下来。
等到解放后,民众的生活好了起来,也就很少会有父母去卖了自己的孩子,反而还有人会举报。
这个时候光靠这个,已经收不到孩子了,他就把念头动向了拐卖上。在做第一笔生意之前,他犹豫过,也曾唾弃过自己,但是现实太骨感,容不得他犹豫。
有了一,就有二,有了二就会有三跟四,后来随着操场的孩子越来越多,他的心脏越来越硬了,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改变他了。
聂二自己也没有孩子,他怕自己缺德事做多了,会报应在孩子身上,干脆就不生。女人倒是有很多,有正经跟他交往的,也有拐卖过来的女人中,被他破处的。
聂二也曾经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抓捕,也做好了被抓捕的准备。
特别是当他知道,那个组织没有人性之后,他其实已经在慢慢地做退路了。
曾经就想过,做完这最后一笔生意,他就金盆洗手。
去乡下找个女人安生过日子,如果能生个孩子……
没有如果了。
他被抓了。
就在最后一笔生意的时候,他莫名其妙被抓了。
聂二也是自负。
这些年来一直都顺风顺水,公安系统中又有他们自己的眼线,他就没有这么狼狈过。
当自己的团伙被团灭的时候,聂二因为有内线预警,自己又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他成了那条漏网的鱼。
也正是因为过分的自负,他想要给那个惊动警察的人家一个教训,他们不是最疼孩子吗?那他就直接把那个孩子抓了。正好,也因为那个孩子,他们的集团才会被警方盯上,这个仇必须得报了。
聂二就没有吃过这样的大亏,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谁得罪他,那就别想好过了,也别想活过明天的太阳。
但,他踢到了铁板。
不但没报复成功,还把自己折进去了。
听着聂二的交待,黄斌心里只怕骂娘。
他就说,当时他在育婴堂的时候,为什么好几次有人莫名其妙地找上他。
但当时黄斌有心事,害怕是那群人想要杀他灭口,一向就是躲着人多的地方,也不参与育婴堂里任何的领养活动。他不相信那些所谓的领养,也不相信自己会在一个新家庭中能够好好地生活。
他更多的是能够好好地活下来,然后有能力的时候,再寻那些杀害他全家的小鬼子报仇。
而那时的他,就是想要隐藏自己。
也是因为黄斌这些念头,才能够躲过当时物色与培养间谍的这些人的注意。
但也正是因为他刻意地避开这些人与事,才让他与当时的间谍完美的错过了,也跟真相完美错过。
如今再想起来,黄斌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遗憾。
如果当时他知道那些人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日谍,他或许为了报复,会去加入吧?
不是加入这群组织,而是作为卧底的身份加入,等到合适的时候,再给他们一个反击。
但当时的黄斌实在太小了,害怕被抓,所以一直都是避着这些人。哪怕当时觉得这些人很奇怪,育婴堂里的领养现象很奇怪,他也没有去真正了解,更没有想到这一层。
后来他被二号首长那边人的接走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也没有再去探查这事。如今想起来,错过了多大的线索?
“那个基地在哪里?又有什么样的成员?如今被拐卖到那边的孩子又有多少?”黄斌沉着脸,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抛了出来。
聂二这一次倒也没有隐瞒。他非常的光棍,在知道自己会被杀人灭口之后,他就知道迎接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
一开始他也是想过那些人不会放过自己,但只要自己咬紧牙关,死咬着不松口,那些人会看在他这么多年给他们输送了那么多孩子的份上,饶过他。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些人比他还没有人性,当没有价值之后,可不管他会不会交待,都把这种可能性杜绝,直接就对他下了狠手。
聂二看向眼前的年轻人,要不是这个年轻人出手相救,他可能就死在那些人的刀下了。
既然交待要死,不交待也要死,他都打定了主意不想说。
但是,事情的转变就是这样的突然。
那些人有了灭口的打算,聂二此人做事从来没有道德,全凭自己的喜好。但有一点,他可以对不起别人,但是别人绝对不能对不起他,不管是谁,哪怕是那个组织也是一样。他本来就对那个组织没有半点忠心可言,一切也都是向钱看,有钱就是娘,没钱谁也别想指使他。
就在那些人动了灭口的心思,聂二就已经有了交待的想法,只不过在待价而沽。他想要判刑,哪怕他知道这很困难,他做了那么多缺德的事情,也害死过很多条人命,不管是哪一宗罪,他都必死无疑。
不管怎样,都会被这些人灭了口,但如果他交待了,说不定能够给他留一个全尸。他知道自己的罪行,也不指望能够减刑了,就是能够给个痛快吧。
那死法也各有不同,也不知道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聂二特别地相信因果。他相信人是有下辈子的,如果死无全尸,那么就别说有下辈子了,根本想都不要想。
也正是因为相信这些,他才特别害怕自己的罪会报应在孩子身上,才会不愿意要孩子。
当他没有任何的希望的时候,也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给他送来了另一份希望。
他告诉他,他的其中一个女人怀孕了。
孩子肯定是他的,他自己的女人自己知道,不可能在跟着他的时候,去跟别人好,也知道他的手段。
这个孩子来得那么突然,也是那么及时。
他曾经渴望过孩子,但又怕报应到孩子身上,才迟迟不敢让女人们怀上。如今孩子来了,他就得替孩子积阴德。
他自己这一辈子已经够苦了,可不能让孩子再背上那样的罪孽,不能让别人知道孩子的爸爸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贩子。
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当初做的时候,有多缺德,有多伤阴德。
这也是他想要交待的原因。
不指望怎么个死法,只想给孩子留一份念想。至少他要让他的孩子知道,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也做过非常多的错事,甚至破坏了很多的家庭,让很多家庭的父母失去了孩子,也让很多的孩子从小就生活在噩梦中。
但是如今他忏悔了,他就想要给孩子积点儿德,让孩子这一辈子能够过得好点。
至少能有少点罪孽,减轻一下他身上的罪吧?
聂二交待了。
交待得很痛快,也很详细,一点犹豫也没有,全部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地,全部都交待清楚了。
但他也只肯跟黄斌交行,他不太相信警方,因为警方那边有那个基地的眼线。他怕今天交待了,明天那边就转移了目标,甚至会将矛头对上了他的孩子。
……
顾宁宁一觉醒来,就觉得天也蓝了,水也绿了。
爸爸妈妈还在旁边商量着,要去上海的事。
顾宁宁睁着睡眼朦胧的眼睛,在听到爸爸妈妈说的情况下,所有的睡意全部被击飞了。
她彻底地清醒过来。
事情是这样的。
本来顾宁宁的周岁生日之后,他们是应该要回顺县的。
顾明华过来参加论坛会,正好又跟顾宁宁的周岁生日冲突上,他早就做好可能暂时无法马上回去的打算,所以来的时候,就提前多请了假。
请的假不多,也就请了二十天的假。论坛会用了十天,本来是打算参加完论坛会后就马上回顺县的,周岁生日也打算在顺县过了。
但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先是顾长鸣想要他们去北京过这周岁,顾明华就只得又向农业局的人事科再请了几天的假。
周岁生日过后,又发生了人贩子的事,他更不能带着老婆孩子回顺县了,毕竟有一条漏网的鱼,万一人家对他家报复怎么办?
不管是顾大伯,还是顾长鸣,都让他暂时留下来,也是害怕那条漏网之鱼对顾宁宁产生不必要的伤害,就硬是让他们留在了省城,就在大院里,哪也不能去。
这一拖,就又拖了好几天。
眼看着顾宁宁的生日过去好几天了,时间就到了七月初了。
顾明华请假的时间眼看就要过去了,还有五天时间,再不回去报道,农业局那边就有意见了。
这不,现在那条漏网之鱼就被抓了,他们终于能够安心地回家了。
但是假已经请了,还有五天的空闲,现在回去顺县那边,也就是提前上班,以后想要再出来,就有点儿难了。
顾明华就想着,不如就趁着这假期还没有过,他们一家去上海看看大舅哥他们吧。
妻子一直都挺担心那边的。
宁芝一直担心娘家哥哥那边是报喜不报忧。
顾伯母这边又说没有亲自去过上海,只是打算托那边的同事,照顾照顾宁家人。
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事也就给耽搁了下来。
但是宋家哥哥那边却说有人找上他们,说是顾家那边派人来的。
这就有些矛盾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肯定需要亲自过去看看的。
这样才放心。
宁芝虽然特意没有跟他提这事,但是他也看得出来,自从收到那条信之后,她的心就一直在上海那边。
顾明华也有心想过去看看。自从他和宁芝结婚以来,一直都没有去那边看看,也没有跟大舅哥那边见过面,这是失礼,虽然这里也有社会的原因。
正好省城这边离着上海那边也不是特别的远,坐车过去,也就半天的时间,正好他也有假。
顾明华跟宁芝说起这事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道:“你真的愿意跟我一起回上海吗?”
顾明华笑道:“这有什么不愿意的?那边是你的娘家,咱还能断得了?我要真的这样做了,你还不得在心里恨死我?”
宁芝愣了下,急忙道:“我怎么可能会怪你,宁家的成分那么差,我又怎么可能会想害你?”
又道,“真的没事吗?万一那边的人追究起来,会影响你的前途。”
现在的这个社会,太讲究成分了,顾家是三代贫农,顾老爷子又是身居要职,如果因为宁家的事情,而害了顾家,那她就是最大的罪人。她怎么也不可能去做这样的事情。
娘家是重要,但是夫家同样重要。
她已经有小家了,她有丈夫,有孩子,她自己受点苦也就算了,可不能因此而害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顾明华揽上了她,安慰道:“没事的,这是你的娘家,虽然成分这东西,会影响一二,但是关系不会太大。你已经出嫁了,回去看看娘家人而已。”
宁芝道:“我们就悄悄地回去看看,如果那边的小将们真的要追究,咱就马上回来,绝对不能给他们迫害的理由,绝对不能。”
顾明华心里一动,将她拥得更紧了,“不会有事的,现在城,还是在省城这边,人家私下里摆摊买卖的情况都有了。”
虽然国家一直在打击投机倒把,但是民众被逼到份上的时候,都要被饿死了,胆子也就大了起来,来抓的时候就跑,没来抓的时候,那就接着卖。
很多人也不会举报,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宁芝也确实发现这一点。
除了北京那边特别严了点,地方上确实放宽了许多。
北京那边也可能是离着政治核心近吧?地方的,各个地方有自己的政策,大家有各自的想法,很多时候也变得睁只眼闭只眼了,没有那么严了。
只是……
宁芝心里一动,她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那个人贩子集团,还有一条漏网之鱼呢。
当说起这事的时候,顾明华道:“我听说那人已经被抓了。”
“被抓了?”宁芝还真不知道这事。
这种事本来就不可能让他们知道,她是知道警方这边又抓到了一个人,却不知道是那条漏网之鱼。
不过她还是有所担心,万一那个被抓到的人,并不是那条漏网之鱼呢?
那万一人家报复怎么办?
他们家可是全程参与了啊。
不但宁宁揭穿了那个保姆,而且还跟踪去了窝点把人老窝都给端了。那个老大肯定会生气。
这一生气,可不就是他们这些举报的人遭了殃了?
这也是她不赞成举报与揭穿这些犯罪分子的原因,实在是他们都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老百姓。
被报复的话,他们连反抗的能力也没有。
她就怕抓到的根本不是那个漏网之鱼,然后对家里造成影响。
怕极了到时候这个团伙会伤害到宁宁。
这时候再想起来,她还是为当时宁宁的举动而后怕。
幸好后来把这些人抓到,如果没有抓到,这些人会不会报复?
但如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除了希望那个被抓住的人,就是那个逃掉的集团老大之外,没其他可行的办法。
“是他。”顾明华肯定地说。
宁芝的眼睛猛地一亮,真是他的话,那么他们就可以放心了。
那去上海的事情,倒是可以安排起来了。
一想到,马上就能够见到哥哥嫂子还有侄子了,宁芝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身上的血液都已经沸腾了起来。
顾宁宁听着,也激动不已。
她还没有去过上海呢,听说那里非常的繁华,比北京还繁华。
听说那里还有许多商业建筑,还有许多好玩的东西。
她就有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了,想马上就去。
顾明华已经替女儿穿起了小衣服。
这项工作一直都是属于他的,给女儿穿衣服,还有喂奶,甚至有时候喂饭,都是他的工作。
现在老顾同志过来了,有部分的工作已经被他抢了。
比如泡奶粉喂奶这活,就已经被老顾同志给抢了,顾明华已经捞不着了。
之后,顾明华就跟顾长鸣说了这事。
说这话的时候,顾长春和顾伯母也都在,大家都在吃早饭。
顾长春因为案子的事情,已经好久都没有回家好好吃一顿饭了。
如今案子破了,那个聂二也已经交待了,他这边的活也轻松了许多,自然也就能够回家了。
这不,这一天就特别的巧,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只除了顾明建同志。
“你们要去上海?”顾长春手里正捏着一根油条,听到这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一顿,问了句。
顾伯母也望了过来:“去上海做什么?那边也挺忙的,现在不是时候啊。”
顾长鸣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喝着稀粥,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就听顾明华道:“我知道那边没有像这边这样的平静,但是我只是去看望娘家舅哥而已,那边总不至于喊打喊杀吧?”
顾伯母道:“话虽这样说,但是那边的小将可比这边凶多了,到时候人家不可不会跟你讲这么多道理,抓了先一顿批再说。我的意见是,先缓缓,等到以后再说。反正时间也好久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宁芝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现在不是她插嘴的时候,只是心里多少也是着急与难过的。但是她也知道,大伯和伯母说得对,现在那边的形势太紧张了,万一有个什么事,就对不起顾家了。
所以哪怕私心怎样,她也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去上海的。
顾宁宁却抿着嘴唇,手却悄悄地抚上了妈妈的手,给了她一个别担心的眼神:妈妈放心,不会有事的。
鱼陪着你去。
宁芝看懂了女儿的眼神,心里感动,将宁宁抱在了屋里,泪水却洒在了宁宁的脖子里。
她一凉,但也只是缩了缩脖子,也没有说什么,任由妈妈这样抱着。
倒是那边的顾长鸣突然道:“上海得去。”
所有人都望了过去,包括顾明华和宁芝。
就连顾宁宁都好奇极了,爷爷竟然也会同意?
她本来打算,爷爷如果反对,她就发挥自己的魅力,让爷爷同意他们去上海。
顾长春皱着眉头道:“长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明知道,现在过去上海,风险太大,怎么还同意他们去?”
顾长鸣道:“大哥你先别急,有些事情光靠阻止是没有用的。那是宁芝的娘家,咱们能说不去就能不去了?”
顾长春当然知道这个理,但是特殊时期特殊对待不是?
谁让现在形势不容乐观,这个时候明知道会不好的结果,却还要过去,那就太冒险了。
顾长鸣道:“事情没你们想象得那么严重。”
顾长春皱着眉头,想要再阻止,但是却被顾伯母拦住了。她朝他轻轻摇了摇头,他嘴上的反对也就咽了回去。
回房后,顾长春问顾伯母:“你当时阻止我做什么?连你也起哄。”
顾伯母道:“长春,有些时间,咱们感受不到什么,但是明华说得没有错,那是宁芝的娘家。你可能没有发现我看到宁芝在说到这事的时候,眼里全是泪水,抱着小宁宁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顾长春沉默了。
他确实没有观察那么仔细,当时只一个劲地出口阻止,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表情,特别是宁芝的。
现在想起来,当时宁芝的表情确实有些僵硬。
顾伯母道:“二弟是什么人?他是枪林弹雨中过来的,他能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连他都赞成这事,那只怕是他有什么事情要做。”
想了想,她道,“你忘了,二弟和明霞是在什么地方认识的?”
顾长春道:“在上海。”
上海是明霞曾经潜伏的地方,后来身份暴露之后,被地下组织解救后,才被送往大部部队后方的。
而明霞被捕后,过去救人的人,正是顾长鸣。
顾伯母道:“我觉得,二弟他也想去上海。”
至于什么原因去的,理由就太多了。其中一个理由,可不就明霞吗?
只要涉及到明霞的事,顾长鸣向来都没有什么理智,被人称之为疯子,一点也没有冤枉他。
顾长春也突然不说话了。
确实,只要涉及到明霞的事,那都是大事。
不管是顾长春,还是后来的顾明华,这对父子俩都会因此而拼命的。
此时,顾长鸣也在跟顾明华说着话。
顾宁宁正窝在爷爷的怀里,但是她能够感受得到,爷爷深身非常的激动,他身上的血液都在沸腾着。
“这次的上海之行,我会跟着你们一起去。”顾长鸣突然道。
顾明华猛地抬起头,一脸的不敢置信。
“不是,我说老爷子,你凑什么热闹啊?”他这是回妻子的娘家,不是去玩的。
老爷子向来就冷静,这怎么突然就想要跟着一起去了,这是打算去做什么呢?
顾长鸣却道:“我自然是有正事要忙,随便也去看看亲家,怎么了?你还不让我去?”
顾明华抚额,“我没有说不行,就是……你这真不是去凑热闹的?”
顾长鸣道:“自然不是,你觉得我像是一个会凑热闹的人吗?”
顾明华很认真地回答:“我觉得像。”不只是像,分明就是那个会凑热闹的人。
只怕热闹不够大,还要再往里再添把柴火的那种。
顾长鸣却一点也没有被儿子揭穿了老底的尴尬,他道:“我总之是要去的,我有正事,去宁家拜访,只是顺带的事。”
顾明华沉着脸道:“你到底是做什么去?你要是不说,我就不会同意带你。”
顾长鸣道:“你不带,我就不能去了?”
顾明华蹙眉看着他,一点也不肯让步。
顾长鸣被他看得有点心塞,叹了一声道:“你忘了,当初咱们去重庆的时候,你妈给咱爷俩写的信了?”
顾明华挑起了眉:“你是说,你想要去取回那份情报?”蹙眉细想,他突然道,“那份情况,藏在了上海?”
顾长鸣道:“我一直都没有去取,是因为北京那边有人盯得紧,很不方便。”
叹了一声,“在你爹我这个位子上,很多事情已经不允许我任性了。当年为了给你妈平反,我任性了一回,也疯了一回,做了常人不敢做也不敢想的事。如今,明知道你妈给咱们留下了情报,我却不能去取,这才是最大的痛苦。”
又一顿,他道:“这次得感谢宁宁,她的周岁生日给了我机会,谁都知道我是过来给孙女过周岁生日的,谁又能够想到,我是过来办正事的。就算你们没有想到想要去上海,我也会想办法让你们去的。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咱们去取回那份情报。”
“有些人已经蹦哒得太久了,是该收网了。”声音悠悠的。
但顾明华听得出来,顾长鸣同志想他的妻子,自己的母亲了。
顾明华也想要去取回属于母亲的东西。
哪怕这只是一份情报,但是只要是母亲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张纸他都会珍藏。
何况这份情报,对于顾长鸣同志太重要了。
顾明华道:“好,这件事情我允了,但是你不许做伤害宁芝她娘家哥哥的事情。”
他怕老顾同志为了情报与工作,在相互冲突的情况下,老顾同志会为了国家与大义,而放弃宁家。
顾长鸣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这个傻儿子哦,怎么会这样想他?
他道:“我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真这样做了,我还是人吗?”
顾明华嘴唇轻启,心里想:当初为了母亲的事,你连自毁都能够做得出来,将自己的名声往泥潭里扔,只为了救出顾家明家,为了平反母亲。
但是这话,他却并没有说出口。
有些话心里想想也就算了,说出口了,就太伤人心了。
他虽然很不赞成当时老顾同志的自毁计划,但也不得不说,这是当时最完美的办法了,也是伤亡最小,代价最小的办法了。
只不过对老顾同志的名声太伤了,现在依然还有人在说着老顾同志的不是,说他不是人,说他连自己的妻子都愿意伤害,连死人都不肯放过。
这样的名声,说不定能够伴随他一生。
甚至以后带入到棺材里。
明知道这些,老顾同志却依然绝然地决定做了。
毫不后悔。
哪怕后来顾明华误解,他也一直都没有解释,任由自己的儿子误会自己。
所有的苦全往自己的肚子里咽,只一心想要给妻子一个公道。
要不是后来顾明华逼着他,问他当年的事情。
或许到现在顾长鸣依然不会说,依然让儿子误会他。
这会,顾明华再一次看到了老顾同志眼里的这种疯。
他无法想象,在他们一家从北京回来之后,老顾同志一个人在北京的时候,又是遭遇怎样的事情,让他变得比之前更加的疯了?
他想象一下,那边的紧张趋势,又似乎又懂了。
他最后还是道:“老爷子,你要想去做,就去做吧,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我这边配合的,我一家都会配合的。”
顾长鸣心有所意动,只是朝他笑了笑:“你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配合了。”
笑容里全是苦涩,他道:“我们一家是去上海探亲的,其他的什么事也没有,明白吗?”
顾明华心里动了动,点头:“我们就是去探亲的,除了探亲还能做什么?什么事也没有。”
顾长鸣笑了,他的儿子向来聪明,自己这边什么也没有说,他那边就什么都懂了。
顾宁宁眨了眨眼睛,觉得爷爷和爸爸的对话好古怪啊。
也好难猜啊。
大人说话都是这样的吗?
说话留一半藏一半,说话全靠猜。
又不是她这样的不会说话的奶娃娃,有话不会讲清楚吗,竟然还要猜。
太烧脑了,鱼鱼的脑袋都被绕晕了。
眼睛都成蚊香圈了。
顾明华和宁芝那边已经开始准备去上海的各项准备了。
而顾长鸣这边却正在接受着黄斌那边汇报过来的消息。
顾宁宁因为想探听秘密,自己走着去了书房,敲开了书房的门。
当门打开的时候,是黄斌那双疑问的眼睛。
迎上顾宁宁那张带着明显讨好的脸,黄斌一脸的疑惑,小宁宁怎么过来了?
顾宁宁却手里捧着一个茶壶一样的东西,朝黄斌笑了笑:爷爷,宁宁给你们送茶水来了。
手里的茶壶太重,差一点就摔下来了,幸好被黄斌给接住了。
他有些无奈地接下了顾宁宁手里的茶水,对顾长鸣道:“首长,宁宁过来了。”
顾长鸣心里一柔,朝着她招手:“宁宁,来,爷爷这来。”
顾宁宁却已经推开了黄斌的身子,小短腿已经奔进了书房里,爬上了顾长鸣的大腿,嘴里喊道:“耶耶……”鱼鱼来了。
黄斌十分的无奈:“首长,这……”
顾长鸣道:“没事,宁宁还小,她听着没事。”
顾宁宁连连点头,对的,鱼鱼听着又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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