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二月。
局势越发紧张了。
顾长鸣到了明老爷子那里的时候, 天已经黑了。
他连去家里喘口气都没有,就来到了明老爷子这里。
虽然表面上看,似乎只是抓了欧阳, 但是往深里想,又何尝不是针对他们这些老家伙们呢?
二号首长才刚刚去世一个月,那边就已经生了这许多事情。
顾长鸣走在大街上的时候, 大街上连走动的人都少, 大家能呆在家里, 那都是尽量的呆在家里,风云涌动,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 又何尝不是一件担惊受怕的事?
在北京, 谁都关起门来,不敢轻易搅进那场风云中。
顾长鸣在去明老爷子的路上, 看到街上的冷清, 心里沉了又沉。
直到到了明家, 他的心沉都还没有恢复过来。
看到顾长鸣的表情, 明老爷子就知道了他因何而来。
问了一句:“回来了?”又道, “你都知道了?”
顾长鸣问:“到底怎么回事?”语气又急又怒,声音却又压得极轻。
明老爷子看了一眼在那边干活的保姆李妈, 转身往书房的方向走。
顾长鸣也跟上,就到了书房, 房门被关上。
明老爷子的这间书房, 隔音效果非常的好,在外面偷听, 一般情况下是听不到的, 这也是在特殊时期, 为了防止有间谍潜入,窃听到重要的机要消息。
哪怕房子里又有警卫员时刻警惕着,李妈又是自己人,但明老爷子是个谨慎人,特别是经历过早期被软禁的事情后,有什么事情,他从来不会在外面客厅说,而是会回到书房里。
顾长鸣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北京发生了什么事?”
明老爷子道:“你是听说了欧阳被抓的事?”
顾长鸣点头,“我打过一个电话回欧阳家,是阿雪接的,我才知道欧阳被抓了,不是军管处下令抓的人,而是地方。”
明老爷子道:“是她下的命令。”她是谁,他和顾长鸣都心知肚明。
顾长鸣道:“她干涉这事做什么?”就有些头疼。
明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当初你我的事,不也与那人有关?”
只是他和顾长鸣脱险了,如今换欧阳罢了。
谁知道,将来又会有多少军队将领被拉下水,又有多少人能够保住如今的地位?
明老爷子和顾长鸣算是幸运的,他们当时当即立断地采取了措施,又有二号首长保他们,最后才能够保全两家人。
其他人呢?
欧阳如今就是属于这种情况,临了,退休了,却又被人揪住了错处,被抓了进去。
这是刚刚开始,还是会加大力度?
这谁也不知道。
明老爷子和顾长鸣心里都有着深深地担心,这个事情到底什么时候会是个头?
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所有跟他们作对的人,都要一个个地拉下马吗?
明老爷子能够想到的,顾长鸣又何尝想不到?
他问:“欧阳到底怎么会被抓的?”
这也一直都是让顾长鸣不解的,如果要抓,早就把欧阳抓了,在他还在位上的时候,就把人抓起来了,为什么会等到现在?
在位的时候,影响大,面子依然在,很多人也愿意买他的面子,但是终究不如在位时权利大,很多事情直接命令就是了。
明老爷子眉头也深深地皱着:“是田中梅子交待出来的。”
“田中梅子?”顾长鸣第一反应就是,她又在搞什么猫腻。
不得不说,最了解田中梅子这人的,还是顾长鸣,毕竟跟她夫妻了七八年,哪怕跟她没有睡在一张床上,但依然还是了解一些的,特别是在顾长鸣特意去了解的情况下。
在他眼中,田中梅子可是个死硬分子,纯粹的军国主义者,她怎么可能会突然交待?
如果说坂田杏一郎在被背叛的情况下还有可能交待一二,但田中梅子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哪怕就是死,都要替她的帝国尽忠,替她的天皇尽忠,是绝对不可能交待出什么。
如果有这种可能,那就要考虑,她是有什么阴谋了。
突然攀咬上欧阳,是因为欧阳身上有着什么她需要的,或是在掩饰什么,掩护什么人?
不得不说,顾长鸣还是猜对了一些真相。
“她怎么会跟那人接上头的?”这是顾长鸣想不到的,也是担心的。
军内也保不住了吗?已经有着那人的眼线了吗?
“是审讯当天,她派人过来了。”明老爷子整个都没有了力气一般,靠着椅背,化为了一声叹息。
顾长鸣也沉默了,她的手果然已经伸到军队了吗?
那下一次,又会是谁倒霉?
顾长鸣正要说话,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惊着了顾长鸣和明老爷子。
两人同时抬头往门口望去。
明老爷子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走了过去。就见到保姆李妈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茶壶和水杯。
“首长,我过来送茶。”
明老爷子拿过茶壶与水杯,就让李妈下去了,然后关上了门。
顾长鸣望了过来:“她可靠?”
“李妈是明家那边派过来的,在明家三十年的老人了。”没说可靠也没说不可靠,只是平铺只述。
顾长鸣“嗯”了一声,只是道:“如今非常时期,小心为上。”
这些,明老爷子自然都知道。
他给顾长鸣倒了水,又道:“欧阳这事,你怎么看?”
“欧阳是冤枉的。”顾长鸣道。
明老爷子道:“我知道,我们这些老家伙们都知道,好几个老伙计已经联名告到了三号首长和叶元帅哪里。”
顾长鸣心一动,问道:“三号首长和叶元帅怎么说?”
“你也知道,三号首长已经不管事,他老人家身体也不好,好几次都被送进医院了。”明老爷子脸沉着,“但他老人还是第一时间为这事运作,亲自去见了一号首长。”
顾长鸣却依然担心,毕竟这是那几个主抓的,真的能让那边收手?
明老爷子喘了一口气,端起水杯喝了口水,“那边多少是收敛了点。”
至少不敢再明目张胆的,说要冤枉谁就冤枉谁。那这天下还不乱套了?
——其实,这个天下已经乱了。
这不是,一号首长那边已经知道了这事,欧阳这事,迟早也能够平复。
顾长鸣却并没有明老爷子那么乐观。
如果那边真的收敛了,那么就不会关着欧阳,而是会放了欧阳。
但人家连夜就把欧阳提到了北京,这就是不想让军管处插手。
一旦军管处插手了,那么欧阳这事也就不是事了。
明老爷子道:“还是因为没有证据。”
证明欧阳冤枉的证据。
顾长鸣却觉得讽刺。
抓人的没有证据就把人抓了,只因为一个特务交待了欧阳所谓的“有罪”。
而受害者却要拼命找证据证明自己清白。
这算什么事?
证明自己清白,这怎么证明?
那就只有把真正的特务抓出来。
就算真把特务抓了,也不能证明欧阳,这就是一个没有头绪的案子,是莫须有。
明老爷子也沉默了。
因为这是一个难题,这也是这些日子,他着急上火,却无可奈何的原因。
这一下子就想到了他们当年的困境。
他们当年也如现在的欧阳,百口莫辩,自己证明自己,怎么证明?
好在,最后他们是突围了出去,那欧阳呢?
欧阳怎么办?
“这就是我这次过来找你的原因。”顾长鸣沉吟道,“我这次过来,不只是问你有关欧阳的事情,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配合我。”
明老爷子望了过去,就听他道:“我这里有证据证明,欧阳是被冤枉的,但我必须要见到欧阳。”
明老爷子是知道顾长鸣的,不会信口开河,没事打事,他说有证据,那就一定是找到了对己方有利的证据,他顿时坐直了身子:“什么证据?”
顾长鸣把当初小王汇报给他的事情说了一遍:“只要知道当初那个警卫员是谁,找到那人,就能够找到真正的特务了,欧阳就能够出来了。”
明老爷子却并没有他那么乐观,他提出了几个问题:“如果当初田中梅子敲那组密码,只是乱敲,或是一种试探呢?想将水搅浑呢?”
顾长鸣道:“这事我也想过,但是那个警卫员肯定是有问题的。没人知道那人是谁,欧阳怎么会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这也是我想要问欧阳的?他是被威胁了,还是根本就不知道那个人有问题?还是被蒙骗了?这都需要我们了解清楚,只要知道了那人的情况,那么我们就可以就着那人往下查了。”
明老爷子沉吟,突然抬头道:“如果那人有问题,那就可以解释田中梅子为什么突然揭举欧阳了,只有欧阳被抓起了,那么我们就没有办法再去查那个警卫员了,那这人就可以安全地潜伏起来了。”
顾长鸣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否则田中梅子好端端地,为什么突然就要揭发欧阳,没有目的她费这个心思做什么?
只是有一点事值得深思,田中梅子是怎么知道他们怀疑了那个警卫员了?
这事只是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也就问了这警卫员的事,这怎么突然就让人抓了欧阳了?
或是,只是一种巧合,那边怕这警卫员暴露,为了更好隐藏,所以才举报了欧阳。
但这也说不通,如果真的那么担心暴露,当初又怎么会出现在欧阳的身边,跟着一起到顺县,这里面肯定是有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不得不而为之。
那么问题就又回到了原点,田中梅子是怎么知道,他们这边怀疑了那个警卫员?
当时他也只是找了几个人问问而已,其中还是他自己的警卫员。
顾长鸣呼吸一紧,那么有可能他身边确实是有一个未知的危险成分存在。
他们去重庆的事,也是那个人泄密的,如今欧阳这事,也是受他这边连累的。
想到这种可能,顾长鸣就深深的自责。
如果不是他这边想到了那个警卫员的可疑,而去怀疑欧阳身边的人,既而想要调查,那么就不会让那个隐藏的人,把这件事情捅出去。
只要这个人没有抓到,那么他就连去找明霞留下来的证据不行。
他总不能什么人也不带,自己一个人跑过去,那更危险。
顾长鸣将自己的猜测,还有担心,都跟明老爷子说了。
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他一个人查这事容易露出马脚,被对方探进来。
找一个人商量,比如明老爷子,他的心眼比筛子还多,肯定是可以想出办法的。
明老爷子想了想:“这事很重要,我会想办法,让你见一见欧阳。”
至于怎么办到,又如何办,明老老爷子没有透露。
顾长鸣也是非常的放心,知道只要明老爷子答应下来,那么他就一定能够见到欧阳的。
这是明老爷子的底气,他在人脉认识上,比他广多了。
当初抗战时,顾长鸣只是一个小小的团长,明老爷子就已经在军部供职了。
顿了顿,明老爷子又道:“这事这么重要,当初小王跟你说了的时候,你怎么不控制起那个警卫员?”
如果是他,一早就控制了那人。也不会让这事显得被动。宁愿错抓也不放过,对待特务这事上,明老爷子一向就分外重视。
顾长鸣有些愧疚:“当时田中梅子马上被捕,我就处理这事了,就把那事给略过了,是我的疏忽。”
当时事件一件接一件,小王过来说的时候,他在脑海中也确实闪过这样的想法,但终究被田中梅子的事给影响了,错过了最佳抓捕时机。
现在想想,当初田中梅子挺而走险,未必没有吸引他目光,声东击西的想法。
或者,田中梅子早在那时就被当了一枚弃子?
坂田杏一郎也是。
想到这,顾长鸣的脸色不十分的好。
特务真是嚣张至极。
明老爷子道:“在我没有安排欧阳见你之前,你对欧阳那个警卫员的怀疑这事,就不要再透露出去了。”看了他一眼,“看来你的身边也不干净,还是尽早想办法把那人揪出来吧,否则你这很容易坏事,也非常的被动。”
顾长鸣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不用明老爷子说,他也知道这事的重要性。
在自己的身边,竟然还有特务。
到底怎么安排过来,他不知道,但是能够跟田中直接对话,只怕级别也不会低,至少是个大特务了。
只要抓到这人,那么田中梅子那边,至少能够折掉了一条手臂。
想到这,顾长鸣顿时激动起来,他就与明老爷子商量起了这事。
虽然他们是比较被动,敌在暗他们在明,但只要把这个人查出来,那么就是他们在暗对方在明了。而且也可以利用那人传递假消息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谍中谍呢?
顾长鸣能想到的,明老爷子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呢?
只是他的性格更加的内敛,身处高位后,性格更加的内敛,特别是在明家遭遇那样的灾难后,他的性格已经被他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你跟我说说,你总共跟几个人说了这事。”明老爷子又道。
顾长鸣顿时坐直了身子,他知道这其实是可以排除法的,去掉绝对信任的,那么剩下的就都可能是间谍了。
顾长鸣道:“当时我想到了那个警卫员的身份有异,最先询问的就是小徐——我的一个警卫员。”
他没有说出,自己因为怀疑过小王,就没有把这事告诉小王。
“你只告诉了小徐?”明老爷子沉吟。
顾长鸣点头:“我当时确实只告诉了小徐,后来我打电话给欧阳,就得知了他那边被抓的消息。”
“中间没有人出现过?”明老爷子问。
顾长鸣沉思,将那天的情况,一一地重新过滤了一遍。
当时除了小徐,还有一个扫地的跛脚,但那个跛脚,却是离着十几米,他们这边说话的时候,声音也轻,没有大声嚷嚷,那边理应不可能听到。
对了,在几十米处的大门边上,还有一个种花的小老头。但那人是个聋子,更不可能听到他们的谈话了。
明老爷子却说:“不管是十几米处的跛脚,还是几十米处的那个花匠,咱都不能大意,都需要调查。当然重点是你的警卫员小徐。”
顾长鸣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特务是无孔不入啊,只要能够得到情报,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情况,都会往缝隙钻进来。
于是顾长鸣和明老爷子二人,开始做起了计划,捕捉那个内奸特务的办法。
……
顾宁宁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大人还好,小宁宁只是小孩子,觉多,精力也没有大人充沛,是一路睡着过来的。
等到到家的时候,早就已经睡得沉沉的,什么也没不知道了。
根本不知道,漫延在顾家的那种紧张的气氛,更不知道欧阳老爷子被抓了,能不能出来,都是个未知数。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肚子也饿了。
听到爸爸正跟妈妈在说话。
顾明华在问着宁芝,他不在的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工作还顺利吗?
有没有人欺负她?
宁芝道:“欺负我的人倒是没有,我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轻易不跟人发生冲突的。我们妇联,知道我身份的也就那几个,知道我成分不好的,也就只有妇联主任。”
顾明华点头,宁芝的性格,他自然是知道的,她就不是一个能够跟人发生冲突的性格。
当年在姜泰坝的时候,就在那些知青点里,也有人会挤兑她,只因为当时她是最漂亮的一个,也是最得其他男知青青睐的一个,就有一些女知青对她很有意见。
就捧高踩低,又拿最脏最难做的活扔给他,美其名曰这是给她机会,让她体现自己的价值。
但明眼人都知道,她们就是欺负她,孤立她,还有让她害怕。
而顾明华就是在那个认识的宁芝。
那天,他也是去地里,正好就看到了偷偷地抹着眼泪哭泣着的宁芝。
她就这样蹲在地上,肩膀哭得一抖一抖的,一双眼睛已经被哭得跟个熟桃子似的,通红通红的。
他的心就这样颤了一下。
可能是同病相怜吧,也可能是当时她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了。
他默默地帮着她干了那些活。
后来又遇见了几次,依然是她被人欺负,干着最累最苦最脏的活。
他二话没说,也帮她干了。
就这样一来二去的,两人结下了深厚的情意。
后来他向她表白,想要娶她。
那个时候顾明华是紧张的,就怕她拒绝。
毕竟在他的心里,宁芝是最美好的,人长得漂亮,又有文化,身材也好,这样百里挑一的姑娘,而他却是一个在别人眼里大字不识的农民,自己真的配不上他。
但是让人惊喜的是,宁芝答应了。
后来她告诉他,她当时也是对他一见钟情,却也担心他看不上她,因为她的成分不好。而他虽然家里穷了点,却是根正苗红的三代贫农。
两人的结合,闪瞎了所有人的眼睛,知青点里那些男知青们也傻眼了。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么美好的姑娘,竟然会嫁给一个地里刨食的农民。他们以为,她肯定会在他们这人之间选择,再不济,那也肯定会选择条件好一点的。
但是顾明华,当时还被范老头范老太压制着,没有分家,连自己的婚姻都无法做主,没有任何的前途。
就是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打败了他们。
这让他们很恼火,觉得是顾明华折辱了他们。
这是羞辱。
顾明华至今还记得,他们结伴而来,过来找他打擂台的情景。
宁芝自然也不会忘那天的情景。
那几个男知青,不只自己过来了,还有模有样地还找了一个本地的读书人,过来当裁判。
他们要折辱他的,就是有关知识的,而不是地里的活计。
他们也知道,如果是比试种地,那么他们必死无异。别说是他们了,就算当地别的社员,也只怕比不过顾明华,在种地上,姜泰坝就没有人能够比得不过他的。
他们自然就拿自己最擅长的过来比,为的就是狠狠的羞辱他。
为此,宁芝第一次发火,她骂他们卑鄙。明明知道顾明华没有上过学,却还要拿课本上的知识过来考他,这不是羞辱又是什么?
当时顾明华阻止了她。
对于这些人的发难,顾明华却一点也不担心。
甚至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永远都是这么的胸有成竹。
也正是这一点,宁芝才更爱他。
可想而知,那天那些男知青们败得很惨。
那些男知青惨白着脸问:“你不是没有上过学吗?”是啊,明明没有上过学,为什么他们这些高中毕业的知青,都比不过他?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妖孽?
当时的顾明华道:“是啊,我没有上过学,但不代表我不识字,也不代表我不知道这些知识点。”
是的,没上过学,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又不是真正的文盲。
那个时候,那些男知青谁也说不出一句话,灰溜溜地退出,离开。
从那之后,再不说跟顾明华作对。甚至连看到他,都是远远的避开。
也不敢往外面宣传,顾明华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装没上过学,扮猪吃老虎。
心里痛不痛恨,没人知道,但绝对不是喜欢。
宁芝是真的性格软绵,顾明华是因为范家的原因,故意装性格老实,典型的扮猪吃老虎。
性格内敛,敢怼会怼,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就算当场吃亏了,他也会找时间去找回场子来。
特别是对范家,小时候那是没办法,他还小,力量不够,只能伪装,等到长大后,虽然依然被范家克制,但是他却能够想办法回击了。
虽然想了很久,其实也才过了几秒。
在宁芝说起单位事的时候,顾明华已经收回了思绪,“我还真担心,你被人欺负了去。你的性子太软绵,我真怕你像当初在知青点一样,被人欺负。”
宁芝显然也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她被人欺负,最后被顾明华找回场子的事。
她脸微微一红:“那都是过去了。那个时候也不是我真的性子软绵,任由别人欺负,也是因为我成分不好,有些事情能不发生冲突就绝不发生冲突。但是后来证明,不是你愿意退让,别人就能够放过你的,只会认为你更好欺负,然后可着劲地更加欺负。”
特别是当初她被范小花推到的事。
可不就是因为她的性子实在太好了,轻易不敢跟人发生冲突,范小花就是找准了她这一弱点,可着劲儿地欺负了她,把人摔倒在地上。
但凡那时她硬气一点,范小花也不会那样大胆地推倒她。说起来,都是她自己的原因。
“我现在已经改了很多了,再不会在别人欺负的时候,默不作声,我已经学会大声说不了。”宁芝小声道。
顾明华道:“宁芝你要记住了,你是顾家的儿媳妇,不说老爷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如果你被人欺负了却不反抗,别人只会笑话老爷子,笑话我,而不是去笑话你。”
宁芝点头。
顾明华又聊起了这次去重庆的事,说起了那场大爆|炸。
宁芝紧张地问:“你没事吧?还有宝宝?”她关心的,无非就是丈夫女儿,还有公公的安全。
这才是她真正担心的,至于别的,她真的是不放在心上的。
顾明华握住了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在颤抖,似乎被他刚才的话吓住了。
他道:“没事的,我和宁宁还有老爷子都没有事的。我们当时并不在那山洞,而在别的地方。那次下去,老爷子也不允许我和宁宁下去,说那里太陡了,我们就呆在外面就行。发生爆炸的时候,我们人离得远远的,就是那里有几个战士受了伤,只有一个轻伤,别的都是重伤员。”
但宁芝还是担心。
就刚才听他说的,她都觉得当时的情景有多么的惊险。
连那么远,都是能够感觉到那种地洞山摇般的爆|炸,可以想象当时在那个山洞里装了多少炸|弹。
只是有一点奇怪,装了那么多的炸|药,发生爆|炸的时候,离得最近的战士们,竟然只是受伤,这得有多幸运不是?
顾明华道:“按战士们的说法,是他们运气好,当时正好站在唯一的安全区,那里有着天然的岩山阻挡,正好就挡住了那波大爆|炸。
宁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那几个战士的运气也实在太好了。
顾宁宁刚好醒来,听到的就是父母讲的这个。
她用力地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夸我!这全是因为我。
顾明华和宁芝当然是不知道顾宁宁的心理,更不知道她那些肢体语言代表着什么。他们少部分时候能够看懂顾宁宁的肢体语言,但大多数的时候是看不懂的,只能连蒙带猜才行呢。
顾明华道:“不去管这些,总之他们比较好运。如果他们真的发生什么不测,老爷子只怕又要伤心了。”
顿了顿,他算是看明白了,别看老爷子脾气那么爆,其实他的心很软,看不得他的士兵受伤,特别是看不得他的士兵是因为他才受伤。
如果当时不是老爷子突然退出来,来另一个山洞找他们,那就还在第一个山洞里,那么发生不测的人,就有可能包括了老爷子。
而老爷子一直都认为,这些炸|弹对付的人,就是他,而不是他身边人。
所以,他是真的很佩服老爷子的,他是真正的英雄,也是真正的爱民如子,爱兵如子的。
而不是像有些人那样,只不过是装装样子。
顾明华又提到了欧阳老爷子,说到了欧阳老爷子被抓的事情。
说到这事,宁芝也道:“这事,我也知道,那天顾华突然来家里,想要找爸,在知道爸不在,就匆匆地离去了,也不知道他上哪去了。”
顾明华眉毛一挑:“顾华被放出来了?”
宁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早就放出来了啊,这事爸没跟你说吗?顾华登报,跟范老头那边断绝了父子关系,没多久,他就被放出来了,我估计跟欧阳老爷子脱不了关系,当然也可能不是。”
顾明华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当时他一直都在农业局的实验室里,观察着那些水稻的病虫寒情况,也就没有把多余的精力放在了顾华身上。毕竟那人是死是活,都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他没必要还把注意力放他身上。
顾华是不是被放出来,那也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不说顾华被捕还是老爷子做的手脚,就算他真的又回了顾家,跟他一起住在顾家,他也不会拿正眼去瞧他。
宁芝道:“如今的形势真的是越来越紧张,就算是我们妇联,现在都是不敢轻易出去处理民众的那些事,能呆在单位里,就一定呆在单位里,出去就有可能撞上那些小将,也撞上那些革委会的那些人。
毕竟这里是北京,是离政治核心最近的地方。
这里的人,当官的多,像老爷子这样的职务,在别的地方可能已经是一把手二把手了,但是在北京,那也只是普普通通。
顾明华顿时坐直了身子。
就连顾宁宁也来了精神,开始倾听起了妈妈的诉说。
宁芝道:“明华你不知道,自从二号首长去世后,北京城真的到处都迷漫着那种很低迷的气息,那种压迫感一天比一天重了。”顿了顿,又凑近顾明华的耳边,“我听说,这是因为高层要出手了。”
高层是谁,不是他们知道的,出手什么,更不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能关心的。
顾明华却想到很多。
他毕竟比宁芝知道得更多。跟随老爷子去重庆的时候,很多的机密事情,老爷子也是捡能说的,跟他说了的。
有些事情,不是底下的人能决定,哪怕像老爷子这样的身份地位,都得靠边站。
可想而知道,当时高层那边是个什么情况,顾明华不用想也知道。
肯定是血雨腥风。
老爷子不说,肯定是有他的道理,或许也是为了保护他吧?
他还记得,老爷子说他留在顺县是对的,北京这边形势太不容乐观了。
如果可以,他可以把宁芝也一起带回去,妇联那边的事,他这边会处理,会给她请一个长假。
在这样的形势下,大家有避回老家的想法也正常。
就算到时候真的工作也丢了,那么等以后形势明朗了,那么再重新找就是了。
当时顾明华反而不像以前那样地坚持,要留在顺县了,他不能让老爷子一个人留在北京,去面对所有的压力。
而他这做儿子的,却躲在老父亲的背后,做那个什么都不付出,只想要享受的人。
当时老爷子说,这事以后再商量。
直接就回绝了他要一起来北京的事。
顾明华叹了一声。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能不能让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喘口气啊。
顾宁宁默默地听着。
也在心里想着。
她记得那本原著里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片断,说当时形势很紧张。
抓了很多人,都是高层。
最后引得几位首长一起出手了,才把这样的事情压制在最安全的状态。
但有些人还是死了。
顾宁宁又想起了那个叫欧阳的老爷爷。
她对他的印象还是蛮深的,老爷爷对她挺好,还给她买礼物,看着她的目光,是和善的,没有一丝恶意的。
虽然老爷爷跟爷爷两个争吵得厉害,似乎是斗上嘴上瘾了,但两个人之间只是很单纯的斗嘴而已,没有一丝一毫的火|药味。
她虽然不太喜欢这个欧阳爷爷,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是顾华的老丈人,没有别的。
还给顾华托关系,把人放出来,这是顾宁宁心里最不喜欢的。
但如今听爸爸的意思,这个欧阳爷爷被抓了?
就整个人愣住了。
她虽然不喜欢他,但不代表希望他被抓啊?
小家伙一双眉毛紧紧地皱起,心里烦恼极了。
原著里,欧阳爷爷是没有被抓过的,因为是顾华的老丈人,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在别的高层被抓了不少,他却依然悠哉悠哉,可舒服了。
就连爷爷,在原著里都被约喝茶了。
差点就进去出不来了。
顾宁宁突然就担心起了爷爷。
爷爷会不会如原著那样,被人抓起来啊?
因为这份担心,顾宁宁就一直翘首以盼着顾长鸣的回来。
但是她等了一夜,也没有见到他回来,这就让她更加担心起来。
顾长鸣没有回来,倒是等来了另一人回来。
那就是小王。
他风尘仆仆的,满眼的疲倦,问顾明华:“首长呢?”
顾明华见他一身倦意,让他休息休息,老爷子去了明家了,很快就能够回来。
小王却等不及,也顾不得休息,而是直接就赶去了明家。
但是在明家并没有见到顾长鸣,所说是去军管处见欧阳老爷子了。
小王就猜到了顾长鸣的打算,眉头皱得更紧了,直接就去了军管处。
人没有见到,却被人拦在了门外。
以他的身份,是进不了那处的。
在门口,他见到了小徐,小徐也被拦在了门外。
见到他,小王眉头就再松不开,劈头盖脸道:“你就是这样保护首长的?”
小徐被骂得莫名其妙,却见小王不知道掏出了一个什么证件,那边军管处的哨兵就把他放进了。
小徐瞪大了眼睛。
都是警卫员,小王怎么能够进去?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