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多么神圣、美好、甜蜜,让人头脑昏聩的字眼。
吐出来这个字时,连胸腔都在共振, 手指也忍不住发颤。
原来我爱阿眠。
所以我才想占有阿眠的全部身心,所以我愿意和阿眠死在一起。
江云岚如梦初醒,江云岚醍醐灌顶,激动得牙齿都在抖, 恨不得将林眠的舌头都吞下去,想让他马上明白自己的心意。
但落在林眠的耳中,莫名讽刺。
自己的唇被细密地口允吻着,冰凉的唇齿间逐渐摩.擦出燃烧的灼意, 连交错的呼吸都带出一片滚烫。
但林眠的眼神却越来越清醒, 越来越冰凉。他并不反抗, 顺从地任由大少爷亲, 垂眼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殷红眼尾, 和大片大片雪白的纱布。
一吻终了,江云岚抵住林眠的鼻尖轻喘,还不满足,整个人像菟丝花那样缠绕上来, 收拢手臂, 将林眠困于只有他在的天地之间。
他眷恋痴迷地将头埋入林眠的肩颈, 嗅闻着他发梢上浅淡的洗发水香气, 语气含着两分期待:“我都说爱阿眠了,阿眠就没什么表示吗?”
短暂地平复呼吸后, 林眠语气难辨地重复:“少爷爱我。”
他静静反问:“但少爷……真的懂什么是爱吗。”
林眠并没有说完, 但大少爷却懂了他的未尽之语, 手臂和脸色都微微僵硬起来。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即使江云岚对爱情一类的情感嗤之以鼻,也或多或少听说过关于爱的解释——特别是在失恋买醉的富二代口中。
爱是克制,是成全,也是放手。
但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大少爷的独占欲都根深蒂固,死不悔改。
在这种情况下,他说爱或不爱,对林眠来说都没什么意义——总之就是被困在江云岚身边罢了。
就算是爱,也是自私无比的爱,打动不了林眠分毫。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林眠甚至轻轻笑了一声:“少爷这么对我说爱……有点侮辱爱这个字了。”
字字戳心。
江云岚唇边的笑意慢慢收敛,他收紧了环抱,神情难辨地抬起头,与林眠四目相接。
大少爷真的暴瘦了许多,林眠感觉到紧贴着他的身躯隐隐硌手,甚至能摸出肋骨的轮廓。
之前他的身材柔韧而具有爆发力,脐林眠一整晚都不在话下;现在接个吻都要半天喘不上气,几乎整个人都趴在林眠怀里,活脱脱一个不谨遵医嘱的大病号,看起来无端柔弱而可怜。
但是林眠可不会被他的模样给骗到,不仅没什么心疼的情绪,甚至隐隐有两分解恨。
只是狠话痛快说出了口,又担心大少爷受刺激太大而发疯——毕竟现在的大少爷看起来情绪很不稳定,他下意识绷紧了唇线,时刻防着对方突然暴起。
注意到了怀中身躯的僵硬和强撑的镇定,江云岚原本想做的动作一顿,眼中受伤神色一闪而过。
……林眠又开始怕他了。
心脏一阵绵密的酸涩,江云岚这才发觉,原来比那些话语更诛心的,是林眠下意识对自己的恐惧。
好像在他眼里,自己是什么必须好言安抚的洪水猛兽,一旦说两句重话,就要开始担心他会不会发狂把人吃掉。
江云岚不能理解,明明他从没动过林眠一个手指头,为什么林眠总是会对他如临大敌。
但林眠则对此不置可否。
之前还算是对他好?
江云岚强迫了林眠那么多次,还变态一样妄图掌握林眠的一举一动,在他身边安满摄像头,断绝他的正常社交;在林眠抗拒的时候,更是直接把他锁进别墅里。
就连明明可以正常断掉的沈系,也偏偏要选择那种正常人都不会用的偏激方式。
要不是林眠清楚大少爷只是脑子不正常,简直要以为他在存心羞辱自己。
只能说,大少爷的思维已经陷在自我感动的死胡同里,很难被轻易撼动。
好半晌,在林眠警惕的注视下,江云岚像是卸下了所有力气,并没有急着反驳,而是又把脑袋慢慢埋回林眠颈间,语气闷闷地传出来:“阿眠是不是很恨我?”
没等林眠回答,江云岚就抬起脸,自顾自地往下说:“也对,我害死过阿眠一次,阿眠肯定恨不得我死了才好。”
其实并不是,林眠巴不得每天为江云岚焚香祈祷,让他没病没灾,好好活一辈子。
况且说恨也谈不上。
林眠审视自己的内心,他对大少爷早就没有了什么特别深重的情感。
所有的恨意与不甘,似乎都在那场车祸造成的大火中被灼烧干净,徒余一片焦熄的灰烬。
现在的他,只是彻底厌烦了像囚鸟一样,日复一日被困于黄金牢笼中的生活而已。
虽然年轻管家嘴上不说,但真情实感的郁结与疲惫从眼神中流泄而出,毫无遮掩。
江云岚嘴唇颤了颤,冷不丁伸出一只手,结结实实地盖住了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
林眠被陡然遮住视线,世界陷入漆黑,只听见大少爷咬牙道:“……别这么看我!”
语气发颤,甚至还有几分乞求的意味在里面。
不让看就不看,林眠不想在这种事上忤逆他,顺势闭眼。
失去了视力之后,耳力更胜一筹,他甚至能听见江云岚细微的咯吱咬牙声,以及粗重而隐忍的呼吸,像是在苦苦忍耐着什么。
好半天,虚虚拢在林眠眼前的五指才离开。
眼前重新明亮起来的同时,林眠怀抱骤然一空。
大少爷抽身而出,又坐回床边,只用背影对着林眠。
看不见他的脸色,只是能从那松松垮垮的西装外套、略微弯起的脊背弧线中,莫名看出几分颓丧和压抑。
无言的沉默蔓延,江云岚似乎是抹了把脸,终于开口,声音微哑:“阿眠先和我回别墅,这里不安全。”
虽然明知道大少爷的来意,林眠还是顿时皱起眉,下意识的抗拒之意明显。
但江云岚像是已经预料到了他的反应,手指缓缓收紧,低声补充:“……只是单纯地回去住着而已。没有阿眠的允许,我不会再动阿眠。”
刚刚林眠冷淡而嗤嘲的言论、毫不信任自己的神色犹如一柄钢刀,利落地在他心口剜除了一块血肉,比真实存在的额前伤口还要疼痛百倍。
江云岚当然有种种手段,足以逼迫林眠像之前一样乖乖就范,万事顺着他的心意。
但也许人性本贱,恢复了上辈子的记忆后,江云岚却不敢这么做了。
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他爱上了林眠。
所以心底生出某种微末的渴望,祈求着林眠能回应他的爱。
像之前那种强迫意味明显的求.欢,自然是让林眠爱上自己的最大绊脚石。
但这种渴望像极了奢望,林眠又没有被夺舍,怎么可能会动心。
只是心如明镜,冷眼旁观着大少爷难得表露出的软弱和卑微。
他微微偏过脸,还是没什么主动答应的意思,轻声而无力地挣扎:“我不想回别墅。只要少爷不在,这里就是安全的。”
江云岚肉眼可见地变得焦躁,风流狭长的眼眸暗沉如晦,声线微微冷硬下来:“这里怎么可能安全?外面就那么几个人守着,万一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人想闯进来,几分钟就能把这里推成平地,哪里安全了!”
一想起炙烤的火焰里,林眠被压在安全气囊中,冲自己微笑的模样,巨大的恐慌就让江云岚连小臂都开始颤抖,恨不得将全天下所有的安保措施都塞到林眠身边,24小时不间断地保护他。
……果然,大少爷虽然重生一遭,但骨子里不容置喙的少爷脾气还是没变。仍然是说一不二,自顾自按照他的想法对林眠好,也不管林眠愿不愿意接受。
心怀不轨的人?
恐怕只有江云岚会对林眠一个无权无势的管家心怀不轨。
见林眠又不说话了,江云岚后知后觉,自己刚刚没忍住又犯了浑,凶了林眠。
于是后悔与愧疚又席卷而来,他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却又担心吓到林眠,只能硬生生忍住。
江云岚懊恼地掐进自己的掌心,放软了声音:“……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我什么都可以答应阿眠,唯独这个不行。”
“阿眠就当我是车祸留下来的后遗症吧,我现在慌得不得了,一闭上眼,就是车祸那天的情景……”
“要是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再出什么事,我会疯掉的。”
他复又攥住林眠微凉的手指,攥得很紧,委屈地絮叨着自己的后怕,像是真的被吓坏了一样。
林眠闭了闭眼。
他还能说什么呢?
除了让林眠离开自己身边,江云岚什么都可以答应他。
但偏偏林眠只想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个想逃,一个想留。
就像某种僵持的博弈,赌的就是看谁先放手。
-
阔别三日,林眠还是回到了熟悉的别墅中。
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还有种荒谬的宿命感。
只是让林眠就这么认命,那也是绝不可能的。
别墅内摆设与记忆中一般无二,敞亮整洁,纤尘不染。客厅门前摆放的名贵兰花娇艳欲滴,像是被精心照料了好几天。
大少爷那手金贵无比,怎么可能有那个闲心和耐心去侍弄花草?
像是看出了林眠的疑问,江云岚脱下西装外套的时候,理所当然地解释:“阿眠以后不用继续操持家务照看花草了,我已经雇来了几个可靠的佣人,这样以后你也不用那么累。”
顿了顿,他状似不经意地补充一句:“以后阿眠待在别墅里的时候要是觉得无聊,还能和他们聊聊天。”
似乎还很是为自己的贴心而骄傲。
林眠闻言,黑眼珠静静地转向江云岚,终于在沉默一路之后说了第一句话:“……操持家务是管家的基本工作。”
江云岚的回答快而自然:“你以后就不是管家了。”
“我会尽快聘请新管家上任,正好阿眠也和我一起选合适的人。”
“……”
林眠皱起眉,像是不理解江云岚的意思:“少爷的意思,是要辞退我?那又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带回来?”
江云岚身形一顿,像是暗叹于林眠的迟钝。
他将外套搭到沙发扶手上,缓步走近林眠身前。
刻意忽视了林眠条件反射的紧直身体,江云岚用尽平生最大的努力,忍耐住喷薄而出的欲.念。
最后他只是克制地伸出手,摸了一把林眠身后束起的长发,轻笑道:“阿眠以后是我的男朋友啊,当然也是这栋别墅的主人,哪里还有操持琐事的道理。”
男朋友?
……金丝雀才对吧。
林眠瞬间读懂了自己的真正身份,不置可否,移开视线不回答。
江云岚的目光又暗几分,他强行将升起来的焦躁和慌乱感摁下去,在心中提醒自己一定要忍耐好,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吓到林眠。
这次一定要慢慢来,让林眠知道他的爱是发自内心的。
从岗山回到别墅已经将近中午,手指在林眠的发梢上恋恋不舍地最后摸了一把,江云岚放下手:“阿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让人做好送来。”
林眠在车上一口没吃,从半夜惊醒之后就空腹到现在,却仍然没什么进食的欲望:“不用麻烦了。”
还吃什么,已经气饱了。
江云岚的眉头立刻就拧成了死结,不赞成地握紧了扶手:“怎么能不吃呢?早饭不吃午饭也不吃,把胃饿出毛病怎么办?”
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他的语调蓦地阴沉下来:“阿眠该不会想绝食吧?”
“绝食也没用,家庭医生24小时待命,随时能给阿眠注射葡萄糖的。”
他放柔声音:“我不想伤到阿眠,但要是阿眠拿命开玩笑,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
其实他真的只是单纯没胃口而已。
无语之余想起什么,林眠看了一眼江云岚,意有所指:“在说我之前,少爷应该关心关心你自己。”
林眠没心情吃,江云岚自然更没有心情,同样也是水米未进。
更别说他还受着伤,自从车祸以后又一直没睡着过觉,现在的脸色惨白一片,下一秒去参演鬼片也没有丝毫异样。
回去的路上,特助好几次试图劝江云岚回医院去,至少把医生请过来重新处理一下伤口,都被他不耐烦地统统无视了。
特助嘴里发苦,频频向林眠投去柔弱无助的眼神,林眠想忽视都不行。
其实他本来不想管大少爷的作死行为,但万一真的作出了事,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只能不甘不愿地提醒一下:“家庭医生在的话,少爷最好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免得感染。”
江云岚很明显地一怔,短暂反应片刻,狭长的眼睛一点点亮起光,喉结紧张地滚动两下,涩声道:“……阿眠还愿意关心我?”
林眠还愿意关心他,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还有机会?
“……”
倒是很会抓重点。
林眠默然,不是很想再理他,抬脚上楼,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江云岚下意识想抬手去拦,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才说过,林眠也是这栋别墅的主人,那自然有来去自由的权利,不然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他有些悻悻地放下手臂,站在原地踟蹰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了听林眠的话,叫来在屋外等候的特助,让他去把家庭医生叫来,再点两份清淡的餐。
尽管阿眠说自己没胃口,也不能一点都不吃,还是要适当摄入营养的。
特助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去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等待接听的同时,心中流下两道凄苦的宽面条泪:自己苦口婆心劝了半天,还比不上林管家轻飘飘的两句话是吧!
林管家救救孩子,平时闲着没事,多管管小江总吧!
在心里幻想了一通林眠骑在江云岚头上作威作福的画面,特助终于解气,心中暗暗祈祷老板是个妻管严——
啊不,应该是夫管严。
-
林眠终于回到了自己原本的房间。出乎意料的是,这间屋并不像客厅那样干净整洁,桌面上甚至因为三天没来,积起了一层很淡的浮灰。
房内摆设和他离开之前一般无二,似乎在他离开的这三天内从未有一个人踏足于此。
林眠隐隐有了猜测,大概是对方的占有欲又冒了头,不许保洁人员私自进他的房间打扫。
他反正也早已习惯,并没有怎么在乎这件事,掸了一遍床单,才坐到床边,慢慢地放空大脑,消化自己今天遭遇的一切。
……实在是,太一言难尽了。
001在江云岚刚出现的时候,还会在脑内张牙舞爪地骂他两声臭渣男;但是在对方突然揭露出自己已经重生的的事实时,这个小系统就像是死机了一样,顿时没了声。
直到现在回到别墅,都还没有再说一个字。
是的,重生。
还能再明显一点吗,他的大少爷也在那场车祸之后重生了。
而且……
林眠垂下了眼。
江云岚也知道他重生的事实。
两人并没有说得过于直白,但是彼此之间心知肚明。
林眠会掉马并不意外,毕竟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大少爷也会重生,所以行事间并没有注意遮掩,与上辈子的命运轨迹产生了很大区别——比如在处理沈系的方式上。
还有江渡。
林眠早就刻意提醒过江云岚,让他小心江渡。
对方当时不甚在意,但是重生之后,江云岚立刻就能联想到林眠曾经突兀的警示。
种种异样堆叠在一起,傻子也能看出林眠是个重生的人。
……少爷他,怎么就突然重生了呢。
难道是在国外遭遇的那场车祸,阴差阳错把他给撞回魂了?
现在想来,江云岚之所以在出车祸之后不顾伤处尽快回国,恐怕也是因为他恢复了记忆,等不及想要回来见自己。
恰好林眠刚被江山晟送走还没多久,被大少爷这么一大闹天宫,连江山晟都被他的疯劲吓得暂时妥协了。
怎么就这么巧?
像是天意弄人。
林眠定定地注视着虚无中的一点走神,这时突然听见两声细微的动静,像是某种电子设备的开机声。
他眼神一动,凝神去听。片刻后,001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明明是机械音,却硬是听出了三分有气无力,和七分心虚至极:【001重启完毕,很高兴为宿主服务……】
001后悔得要死,恨不得把刚进入世界时的自己给拍成扁球。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真的重生了!
它只不过是晚开了几分钟应急bug处理器而已,为什么小小的工作失误会造成如此大的伤害!
001只觉得愧对主神,愧对宿主,愧对天地——当然,主要还是愧对宿主。
如果不是因为气运之子突然重生,那宿主现在可能已经远走高飞成功了。
都是它的错!
林眠听完它愧疚的道歉,并没有责怪001,而是温和一笑,无奈叹息:“不用这么自责,也许是我离开的时机还没到,所以阴差阳错地又回来了。”
还要被宿主反过来安慰,001愧疚的虚拟泪水流成了太平洋。
林眠话锋一转:“不过少爷重生,对我来说也并不是毫无益处。”
001闻言止住眼泪,期期艾艾道:【真,真的吗?】
宿主不会是特意编出来哄它的吧?明明重生之后的气运之子把宿主看得更紧了,简直像是在在看着他的命根子,宿主简直是插翅难飞,又哪里有益处啊?
“当然是真的。”
林眠单手支住下巴,喃喃道:“因为有上辈子的记忆在,所以少爷他,似乎认清了对我的感情。”
“——他说他爱我。”
001一惊,茫然道:【宿主,你……你不会因为气运之子说爱你,就感动了想原谅他吧?】
不会吧不会吧!
林眠闻言舒展眉头,甚至有心思笑了一声:“你觉得呢?”
听见他的语气,001于是明白宿主根本没有被感化。
太好了!宿主还是那个向往自由的宿主!
林眠垂下眼来,若有所思道:“他说他爱我。”
是真正的、被大众所熟知的爱吗?
有多爱?
这种爱和江云岚与生俱来的占有欲相比,有什么区别?又是哪一种情感更有力量?
——能不能利用他的爱,反过来逼迫江云岚放手?
虽然目前看起来,大少爷的爱照旧自私而固执,和他的占有欲紧紧捆绑在一起,不分彼此。
但是假如他是真的爱林眠,那就一定会产生某种再正常不过的情绪:心疼。
在心疼的基础上稍加延伸,于是懊悔与愧疚便会铺天盖地,像是缚茧,将江云岚目不透风地困于其中。
等到茧收束得越来越紧,让江云岚终于因为缺氧而窒息的时候……
就是他彻底屈服,心甘情愿放林眠离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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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别墅后的几天内,林眠像是终于向命运低头妥协,认清了永远无法离开江云岚的事实。
他不再尝试着离开,反而开始变得沉默,那张向来温柔明净的脸上被阴影笼罩,一派郁郁寡欢。
新来的管家早已走马上任,别墅中没有了他要做的工作,所以林眠平日里最大的活动量就是在花园中闲逛。
但他也不怎么逛,大多数时间,就是坐在自己的卧室床边看向窗外,眼中憧憬非常,有微弱的光晕流转。
但是这光在江云岚出现在他面前时,就会陡然熄灭平静如一潭死水。
摆明了是和江云岚冷战。
而大少爷这次彻底收敛起了他的大少爷脾气,拿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来应对林眠的冷战。
每天,他都在竭力遏制住自己想要靠近林眠、触碰林眠乃至拥抱林眠的谷欠望,甚至连晚上都没有强行让林眠和他睡在一张床上。
唯一强硬的要求,就是让林眠必须好好吃饭,不要糟蹋自己的胃。
这样,阿眠总不会觉得自己丝毫不在乎他的感受了吧。
江云岚始终坚信着,林眠会在他日复一日的坚持下,慢慢看出自己的真心。
而林眠的软化,来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快。
两周后的傍晚时分,江云岚像往常一样,准备独自入睡。
自打重生之后,他的睡眠质量就显著下降,失眠多梦,梦境大多与那场车祸有关。
每当从梦中惊醒时,他就尤为渴求林眠的陪伴。
但是江云岚心里清楚,他不能去找林眠,不然会让之前作出的努力全部白费。
所以只能勉强靠着安眠药,撑过一个又一个冰凉孤寂的夜晚。
今晚,本以为卧室内会和以往一样漆黑一片,但推门而入的一刹那,江云岚直接愣在了当场。
像是做梦一样,朝思暮想的人半倚在他的床头看书,脸庞静谧柔和。黑发披落肩膀,睡衣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
见到他来,林眠合上那本小说,露出江云岚最熟悉不过的柔和笑容:“少爷来了。”
好半天,江云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眠怎么会在我房间?”
林眠把书放到床头桌,垂下颤动的眼睫,单手解开最上面一粒纽扣,轻声道:“我来为少爷履行男朋友的义务。”
江云岚简直要被这个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晕,尚且保留着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阿眠你……是愿意的?”
昏黄的床头灯下,林眠白皙的肤色都被镀上一层柔软而细腻的光晕,微红的耳尖在黑发中若隐若现。
他微微偏过头,假作没看见江云岚牢牢黏在自己月匈前的眼神,轻声说:“当然是愿意的。”
被林眠突如其来的主动冲昏了头脑,江云岚又素了太久,完全经不起半点撩拨。
他甚至没来得及深思林眠行为背后的动机,就迫不及待地欺身而上,像是狗终于衔住了心心念念的肉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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