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美好,那定然是谈不上的。
毕竟没有任何一个美好的童年,是基于每天无休止的被当成一把刀来训练,每日要面对数不清的恐惧和算计。
不被迫成长不咬紧了牙撑着一口气,就无法活下去。
若说惨烈,都没有美好作为对比,又怎么会算得上惨烈呢?
那些日子虽然很难熬,但好歹是活下来了。
她未曾拥有过一个美好的童年。
真正的庄四姑娘也不曾有。
庄崇山和赵惠兰,或许有过年少情深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时候,但真正的庄四姑娘未曾看见过就是了。
庄婧溪笑了一下,慢慢地道:“不过我爹娘倒是也挺好的,我爹也是会一天八百遍夸我娘还不带不重样,我娘说东,他绝不会往西。”
陆仲齐和顾宁霜很好。
所以二人教出来的孩子也很好。
江寒钰将她拥在了怀里,慢慢地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对一个人好,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时,怎样做才是正确的。”
“但我有在慢慢学,倘若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别扭头就走,我长这么大,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不过也是最后一次就是了。
江寒钰拥着喜欢的姑娘,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左胸口的地方,清晰而分明地跳动着。
她身上淡淡的药草香一点点地钻入他鼻尖,秋日傍晚的风吹来,吹的橘香四溢,吹得金桂落了满头。
落日云霞像远方徐徐绽放的火,浅橘色的光影漂亮得让人心醉。
只有这个时候,江寒钰才感觉到,原来这个清寒的人世间,也不是不值得人留恋的。
从前他不明白戏文里的神仙为何独独留恋这看着并不美好的尘世,如今似乎明白了一点。
庄婧溪笑了一下,弯着眼睛回答他,“我也是头一次喜欢一个人,若做得不好,烦请楚王殿下多多包涵。”
江寒钰唇角一翘,眸中漾出潋滟的光,慢慢地笑了。
庄婧溪靠在他怀中,两人就这么闻着桂花香,看月升日落。
江寒钰替她拂去肩头的落叶,眉毛微挑,“庄四姑娘只想在这院子里再种几株梨花海棠,几株山茶栀子和腊梅吗?”
“我学艺不精,但为喜欢的姑娘种她喜欢的花这件事,必然不会假手于人,你还喜欢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庄婧溪想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喜欢的了,非要有的话,不如再种一株银杏,石榴也可以。”
江寒钰嗯了一声,眉毛微扬,唇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好。”
庄婧溪看着橘子树上那密密匝匝如小灯笼一样的果子,突然看着江寒钰的眼睛,笑着问:“你会泡果酒吗?”
江寒钰回答的很是诚恳,无奈地摇了摇头,“不会,还请庄四姑娘不吝赐教。”
庄婧溪眸光微动,笑了一下,“那你找个篮子来,楚王府的橘子很清甜,果香肆意,若让它就这么落在地上,也确实是浪费了。”
“用来泡些果酒也好,还有葡萄也可以摘一些,你一定吃过翠微楼的葡萄撞奶和葡萄冻,但你必然没吃过我亲手做的。”
夏日里的时候,翠微楼的葡萄撞奶和葡萄冻,最是消暑解渴。
一边吃它一边看云卷云舒月升日落,只会觉得平淡的不起一丝波澜的生活都会变得比往日更美好些。
江寒钰看着庄婧溪,眼中的笑意便浓了些,眉尾也跟着上扬,“看来我今日是有口福了。”
“旁人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可以吃到翠微楼东家亲手做的东西。”
庄婧溪双手抱胸,下巴微抬,目光落在江寒钰那张面若冠玉的脸上,“庄四姑娘做的东西,楚王殿下或许吃得着。”
“但翠微楼东家亲手做的东西,却不是那么好得的,殿下想空手套白狼可不行。”
她这么说,眼尾却染上了三分醉人的笑意。
江寒钰想了一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然将脸凑了上去,“我身无长物,只有这副皮囊勉强能入眼,就不知道翠微楼东家能否看得上我这张尚算过得去的脸了。”
他神情认真,像澄澈平静的秋水。
却无端地惹人心神悸动。
庄婧溪看着他凑过来的脸,有些无奈又好笑,偏偏止不住上扬的唇角。
她总算明白长公主为何会对楚王江晟心动了。
江寒钰这本事,若说是无师自通,她是不信的。
不是无师自通,那自然是同别人学的。
至于是从谁那里学的,且看他要亲手在这院子里种她喜欢的花草就知道了。
庄婧溪十分勉强地点了点头。
她眼神挑剔,微微抿了抿唇,将江寒钰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最后才摸着鼻子,十分勉强地道:“好吧,这张脸确实看得过去,我就勉为其难的为了这张脸洗手做一次羹汤。”
没想到有朝一日,翠微楼的东家竟然也做了那种色令智婚之人。
可是没办法。
谁让楚王殿下长得这样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