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说我饿了后,里梅就去做饭了。
做的是蘑菇炖胡萝卜的汤。
他面无表情地坐我对面,盛了一勺满满的汤,就怼我嘴边。
我能感觉到那勺汤的热气冲我扑过来,一定很烫很烫……
但看着里梅不容拒绝的动作,我不敢推却,只得慢吞吞张嘴,含住勺子。
结果刚入口,我就忍受不了汤的烫人程度。表情痛苦地扭开头,以袖掩住下半张脸,将汤全吐了出去。
“咳咳咳……”
——整个口腔都火辣辣的。
见我反应这么激烈,里梅表情愣了下。他重新盛了一勺汤,自己喝下,结果瞬间被烫到。
我能察觉到他脸色变了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强忍着咽下去后,就阴阳怪气地嘲讽:
“切,真娇气。”
我:“……”
明明他也觉得很烫的,不是吗?
但接下来再喂我,他会动作生疏地轻轻吹一下,再喂到我嘴边。我很担心再次被烫到,于是小心翼翼地先探出点舌尖,舔一下。见不是很烫后,才整个喝下。
我做出这串动作后,明显感觉到注视在我身上的视线变得久了点。
我悄悄抬眼。
发现里梅并没有在看我,而是专注地盯着碗里的蘑菇看。
……
吃完后,汤还剩下不少。
我想起帮我疗伤的那只瑶狐,以及被关在牢房的孩子,于是轻轻晃了晃里梅的袖子,超小声问:“大人,这个没吃完能不能不要丢掉……?”
里梅盯向我,语气里透漏了一丝狐疑:“干嘛?”
“妾身……”我绞尽脑汁想了个借口,“妾身是担心自己半夜会饿醒。”
里梅:“?”
里梅无语:“你是猪吗?”
我双手搅在一起,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好在里梅也没在意,‘哼’了声算是同意了。
我松了口气。
于是趁着里梅去烧沐浴用的水时,费劲地端着汤锅去牢房。一路上我小心翼翼,每当路过拐弯口的时候,都事先探个脑袋出去,生怕再遇到两面宿傩。
在牢房里,我没能找到替我疗伤的那位,便知道凶多吉少了。
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又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
我内心发出疑问,同时感到难过至极。
但看着那个孩子对食物渴望的眼神,我还是强打起精神。勉强露出笑,拿出碗具,盛了汤递进牢笼。
因为汤还剩下很多,如果每个瑶狐只喝半碗的话,是完全够的。
吃完了食物,瑶狐们对我的感官变好了不少,那些女性会主动问我些话,例如:“小姐,您好像是普通人,怎么会跟这些诅咒师在一起?”
我眼睫微垂,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段比较复杂的关系。顶着她们的视线,我声音微弱,“……妾身是被他们抓来的。”
那些女性们听了这话,脸上流露出昔昔相惜的表情。
我们又聊了几句,眼看时间不早了,便跟她们告别,急急忙忙赶回房间。
过了会,里梅才回来。
他看着空掉的锅,脸上罕见地露出错愕,随即便鄙夷般看向我,“所以,你果然是猪对吗?”
我低着头,背在身后的双手互相捏了捏。
里梅也没想得到我的回答,冲我微扬下巴,“快去洗澡。”
…
……
时间一点点过去,自从决定将食物分给瑶狐们后,我在里梅的眼里饭量就变得很大,每次都是连锅端来给我吃。当然,我最后也会还给他一个空锅。
每当看到空锅,他都一副看不起我的表情,然后捏捏我的胳膊、脸颊,以及腰,阴阳怪气:“吃那么多,还这么瘦。”
同时,我也眼睁睁看着十多只瑶狐逐渐只剩下两只。
——小瑶狐和她的母亲。
小瑶狐叫纯子,栗原纯子。
她的年纪只有人类的八岁,天真活泼,牢房里悲恸的氛围并未影响她。
每当我送食物来时,她都开心到要蹦起来,直到在母亲的告诫下,才降低音量,并冲我做出个‘嘘’的手势。
看着抱着椿饼啃得很欢的栗原纯子,我不由得盯着久了点。
直到栗原纯子的母亲喊了我一声,“小姐。”
我回神,看向她。
栗原纯子的母亲栗原美惠桃夭柳媚,即使关在牢房里终日挨饿,依旧玉肤如雪,光艳照人。她望过来的眼中似有无尽温柔,“多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听了这话,我原本好些的心绪又低落下去,“……抱歉,妾身其实也没能帮到什么。”
栗原美惠摸了摸栗原纯子的脑袋,轻叹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重新看向我时,目光坚定了不少,“小姐,您一直在等待那位大人来救您。可如果他遇到了险境又或是放弃了您,您又该怎么办呢?继续等下去吗?”
我眼眸睁大,下意识反驳:“五条大人才不会这样做……!而且五条大人肯定安然无恙,两面宿傩上次都说了五条大人的咒力在慢慢恢复。”
栗原美惠叹了口气,“……可即便如此,一直这样被迫地等待下去,纵然最后成功被救出,这样无可奈何地活着也很辛苦不是吗?”
*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发呆。
不知道过去多久。
里梅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锅萝卜汤。他将锅放在桌面,盛了一碗,递给我。
我低头,看着那只干净、没有血迹的手,却心情更加复杂了,因为我闻见了很浓重的血腥气。不知是不是里梅最近对我太过和颜悦色,我竟脱口而出问了句,“今天杀的,是那个小瑶狐吗?”
里梅不自觉眯起眼,“你怎么知道有个小的?”
我见此,神色顿时变得慌乱,连连摆手,“因、因为妾身……”
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但好在里梅对这件事并不关心,他见我没接碗,就收回去,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盛了一勺汤吹了吹,强行喂我嘴里。同时漫不经心地回答,“今天杀的是个老的。还剩下最后一只,我们应该过不了几日就能离开了。”
我颤颤垂下眼睫,嗫喏:“这样啊……好…好的。”
这一刻,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再坐以待毙,自救一次。
……
这个牢房由瑶狐族妖力最强的那位先祖打造,用来关押重要犯人,打开牢房唯一的办法就是钥匙,钥匙一向由族长看管,现如今应该是落到了里梅手里。
我一直等到晚上,里梅去洗澡后,便蹑手蹑脚靠近他放在矮桌上的衣服,一阵翻找,最后成功翻出一把钥匙。
正当我打算离开时,身后却忽然传来里梅的声音,“你干什么呢?”
我吓得一激,差点叫出来。
但好在反应速度够快,我一边将钥匙收进袖中,一边抱起里梅的衣服,转身。看着单手撑在门框上,微眯着眼满是怀疑盯着我看的里梅,我嗫嗫喏喏:“脏、脏衣服,妾身打算帮您洗洗……”
“……哈?”里梅一脸嫌弃,毫不留情揭穿:“你会洗衣服——?我怎么记得你的衣服都是我洗的?”
“……”我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有些说不出话。
幼年哥哥去世后,母亲便一直把我当做哥哥的替代品,即使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也不允许我吃肉食,做家务,依旧让我像个贵公子般活着。以至于我虽过了不短的穷苦日子,却十指不沾阳春水。
后来成为五条大人的未婚妻后,父亲更是约束我的一切言行,生怕做出不符身份、不合规矩之事。
这也便导致:
这段时间以来,我的全部衣物,包括……贴身衣物,都是里梅帮忙清洗的。
见我说不出话来,里梅愈发狐疑了,朝我靠近过来。
我下意识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墙壁,退无可退,才目光慌乱地看着里梅。
里梅在我身前站住,他刚洗好澡,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他弯腰,朝我凑近一点,就拧着眉捏住我的脸,往外扯了扯。
好痛……
我的鼻尖一酸,眼泪有点想往外冒,但却强忍着没落下来,它们堆积在眼眶里,使我的视线雾气濛濛的。
里梅不过瘾,又扯了扯我另一边的脸颊。用嘲讽的口吻说:“你今天问我瑶狐的事情,还说要帮我洗衣服……?一些事情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但你这个蠢货如果是想……”
我一慌,连忙丢开衣服,伸手抱住里梅的腰,“大、大人!”
里梅身形一僵。
我七慌八乱的,紧紧搂着里梅的腰,语气惶恐不安,“妾身真的、真的只是想帮您洗衣服而已,绝对没有别的想法。大人为妾身做饭、烧沐浴用的水、洗衣服……衣服坏了,大人还会帮忙缝补。而且上次若非大人帮忙,妾身很可能就活不下来了,大人的好,妾身统统记得……所以才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回报大人……”
我前言不搭后语。
把所有能想到的转移话题的话全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因为恐慌,搂着里梅腰的手,也越收越紧。我能明显感到他腰腹位置收了一下,随即,他攥住我的手腕,将我从他怀里扯开。
我以为里梅不相信,目光惊惧地望过去。却没想到正好看到里梅快速撇开脸的动作,他暴露在烛光中的耳尖微微泛红,声音极其不自然:“你不会是那次起热把脑子烧坏了吧?谁让你做这种事报答我了。”
我稍微松了口气,小心翼翼:“那大人想要妾身怎么报答……?”
我这句话一出口,圈住我手腕的力气陡然加重了些,里梅看起来少有的很紧张,就连呼吸都乱了不少。
最后他松开我的手腕,又重新钻进了浴间。同时抛下一句话:
“脑子放聪明点就行了。”
看着隔断浴间的帘子,我松了口气,却没想到下一刻帘子又被掀开了,我的精神立马又紧绷起来。
里梅看了我一眼,目光就游离到我身侧的矮桌上了,轻咬腮帮子,语气别扭:“今天你的衣服自己洗,别忘了把我的也洗掉。”
我声音小小的:“是,里梅大人。”
里梅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地哼了一声,重新钻了进去。
*
我攥着钥匙,怀揣着怦怦直跳的心,一路飞快地跑。
来到牢房后。
看着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里面哭的栗原纯子,我缓一缓,正准备跟她说计划。栗原纯子就已经抬起了头,眼眶里蓄着眼泪,但眸光却无比认真:
“纱织姐姐,所有的事情母亲都已经告诉我了。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