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个女人的一声尖锐厉吼, 恰巧惊落了少年眼尾一滴半悬半落的晶泪。
精致而昳丽的少年似奇书异志中记载的山野精灵,只是波光潋滟的双眸似若星辰地点缀着莹莹烁光望过来,一副铁打的心肠都招架不住。
那一滴清泪仿佛落在了心尖上, 看似轻盈却落地有声, 震得一颗心悸动不已。
凶蛮的大汉被眼前这幅实打实的美人落泪图晃得前进的动作都滞缓了半步,方才进门时的气势一下子便偃旗息鼓了大半。
少年不愧是江作镇出了名的美人坯子, 否则柳家也不会愿意用他来抵消债务, 哪怕是送去那里也绰绰有余了。
大汉此前是对云焦半点不在意的,却不知为什么盯着对方我见犹怜的面容, 突然涌生出一股惋惜的情绪。
少年仅仅是嫁给短命的柳盛清就哭得梨花带雨, 若是知道
现在不过是悲惨的开始, 恐怕是会哭晕过去。
大汉不由地心生怜悯,脚下的步伐也下意识地顿了几下。
这边云焦趁着大汉晃神的功夫, 连忙应声,“我, 我马上换衣服。”
少年极尽地放低了自己的姿态, 眉眼低垂展示出自己的无助和乖顺。连锐利的中年女人都愣了一下, 皱着眉头摆手让大汉退开。
他们两人虽然没有再往前进一步,但也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两双眼睛警惕又复杂地紧盯着云焦不放。
“可以请你们回避一下吗?”
云焦面露窘迫, 不用言表便告知对方被人盯着换衣服实在是令人难堪。
中年女人闻言当即摒弃了那点多余的怜惜心, 叉着腰横眉怒视着云焦。
“我警告你别耍花招啊。我冯梅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要是敢趁机使什么小心眼……”
云焦弱弱地摇头表示不敢,湿漉漉的眼眸温文地看向冯梅。
“……哼。”
冯梅气音哼哧一声,扯了一把还愣愣地看着云焦的大汉, “死汉子你看什么看, 还不转过去。”
大汉咳嗽一下, 慢慢吞吞地转身靠着墙壁。
云焦无声舒气, 拿起了那套红嫁衣,目光怯怯地凝视几秒后无可奈何地一件件换上。
他并没有将自己原本的衣服tuo下来,而是直接将嫁衣套在了上面。
穿着这身衣服总归是行动不方便,万一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他也能随时换下嫁衣跑路。
之所以让那两人避开,也是担心对方不允许。毕竟嫁衣都按照古代制式做了,整个仪式说不定也会严格要求。
云焦不由地觉得奇怪,系统给出的世界背景交代了江作镇经由邻市的工厂介入,经济已经得到了发展。而经济水平的提升,也会相应地带来思想的改革。
按理来说,江作镇的居民也不至于会有嫁殇婚的观念才对。
冯梅和大汉的穿着也非常现代化,虽然看上去简约一点,但和封‘建社会一点也挨不上边。说起话来却是愚昧的很,甚至连陪葬这个词都说得出口。
“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的,误了吉时有你好看的!”
女人半天没听见云焦换衣服的动静,拔尖了声音催促道。丝毫不觉得“吉时”这两个字放在一场与死人的婚礼上有多讽刺和诡异。
云焦只能收回思绪,加快了换衣服的动作。不过少年也是第一次穿这种形式的衣服,系绑带都废了半天功夫。
等少年软怯怯地回答了一声后,两人同一时间转过身来,眼底同时闪过一抹浓厚的惊艳,想要说的话也霎时间凝固在唇边。
云焦担心被他们看出自己原先的衣物没有tuo下,抢先一步问道:“我是现在去……”
结婚两个字云焦说不出口,但意思大家都懂。冯梅神色不自然地哼气,用手肘杵了一下看楞了的大汉,转身带路。
“跟着我过去。”
冯梅朝大汉使了一个眼色,大汉顶着不自然的僵硬动作绕到了云焦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守着云焦,防止他出去以后起了逃跑的心思。
云焦跟在冯梅身后,见两人没有在意原服装的事情,还没松口气,出了门之后油然而生的寒凉感在转眼间漫上心头。
一脚踏出门,便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东南西北四个面都有一个房间,云焦刚才待着的房间便是南面的。
右边一个方形的门洞通往另一个小院子,放眼看过去tòu过门洞看见一个又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仿佛一眼望不见头。
就像是小型的四合院一般。
每个院子的屋檐都向外延伸了一段,似乎将天空都围困在了这一方狭窄中。
屋檐下高挂着大红的灯笼,笼面上贴着双喜字,因为同色所以显得模模糊糊,并不清楚。
不知情的人本应该觉得喜庆的。
可天空黯淡无光,雾蒙蒙的云层遮挡了阳光的身影,还飘零着窸窸窣窣的雨丝,落在肌肤上十分冰凉。
绵绵细雨还略微打湿了红囍灯笼,洇湿的痕迹使得灯笼都看上去潮久阴暗。
还有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逼仄低沉的天空。世界都仿佛被覆盖了一层暗灰色的滤镜。
光是这幅了无生机的景象,都没有半点能给人带来正面情绪的因素。
云焦扫了一眼,只觉得遍体生寒。和天气无关,而是打心底翻涌的阴森压抑笼罩全身的晦暗。
“快走。”
冯梅一回头见云焦傻站在原地不走,自家的死汉子也不知道提醒一下,顿时没好气地呵斥一句。
云焦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是这样的,对接下来的婚礼仪式更觉得不安。
少年脚步沉重地跟着冯梅穿过几个小院子,那里也无一例外地是同样的死气沉沉,路上也不见其他人出现。
又穿过一个院子后,方方正正规规矩矩的院子突然开阔了不少。冯梅往边上避让了几步,她身后半垂眸思索的云焦一抬眼,便瞧见了停在院子正中央的东西——
一顶大红的花轿。
昏沉的天色,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大红的花轿。云焦像是受惊的小猫炸毛了一般,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直接撞在了大汉的身上。
或许是绣花鞋那种恐怖片的影响时至今日终于展现出了它的威力。难以言表的中式恐怖以最直观的形式冲击着少年的心神,惹来源于灵魂深处的颤栗。
云焦还陷入内心的惶恐中,所有视线仿佛被吸入了花轿里,并没有留意到院子里还有其他人在。
一些熟悉的人……
杨秋雪自打从《觊觎》副本出来之后就一直有玩家私聊他询问有关云焦的事情,甚至连带着她的副本直播回放也跟着被大肆地订阅,机缘巧合地给她带来了异常丰厚的积分。
她的实力在玩家里属于中等偏上的水平,加上这些意外获得的积分,成功使她在实力榜上谋得了一个名次。
杨秋雪对云焦可谓是印象深刻,那次副本以后,这名突然出现的游走npc眨眼之间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存在。
只可惜无数人想要进入云焦所在的副本,但这纯粹是运气使然,她也再没有这个运气遇见云焦了。
听说实力榜排行靠前的大神们有可以定位云焦所处副本的道具,可惜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是无法获得的道具。
因此当她看见云焦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差点失控。
犹如是故人重逢的喜悦萦绕,在这样压抑的氛围下还能流露出惊喜笑意。
现在她知道为什么这个副本会聚集出两名大神玩家了,还是同样和云焦经历过副本的玩家。
杨秋雪视线不漏痕迹地向着花轿另一边站着的段九衡和蔺臻投去,他们身后还有两名玩家。
与他们难掩的狂喜和惊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段九衡和蔺臻毫不意外的表情。
这两人果然是用了道具定位到这里来的。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红盖头披上!”
冯梅横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玩家,表露出愤怒和烦躁,“耽误了时间你们这几天都别想有饭吃!”
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用木托盘端着红盖头的杨秋雪,威胁了一句才喊动了对方。
杨秋雪连忙应是,端着盖头走到云焦面前。心里暗暗想着少年还记不记得自己。一边认为npc不可能有过去的记忆,一边又心怀期待。
云焦因为冯梅的一声呵斥而醒了神,抬眼便被叠好的绣花盖头映了满眼的血红。
少年害怕抗拒地侧着退了一步,“可不可以不盖……”
“不行!”
冯梅知道云焦想说什么,不等他说完便开口拒绝。或许是怕看见少年的脸会重新生出怜惜之情,冯梅这次看都没看云焦一眼。
“你一个拿来抵债的人,还挑三挑四的!少废话,赶紧给他盖好了上花轿!”
冯梅催促着杨秋雪。
杨秋雪拿起盖头,感受到少年的不安与恐慌,趁着举盖头准备披上去的动作,非常小声地说了一句别怕。想要安慰眼前泪光闪烁,被自己当成弟弟一样看待的少年。
云焦对第一个世界记忆犹深,立刻就听出了杨秋雪的声音。
少年看着举着红盖头的女生的脸,确定了她就是第一个世界帮过他的玩家杨秋雪。
他的眼眸中闪过短暂的惊讶和欣喜,差点表情失控。他不想暴露自己是有过去记忆的,那对他维持npc的身份没有好处。
云焦克制住了激动的反应,恐惧的心情瞬间缓和了许多,但还是只能当做没听见杨秋雪的安慰,任凭对方有些遗憾地替他披上红盖头。
余光瞥见见盖头盖好了,冯梅当即大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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