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指头”培提尔·贝里席再次醒来时,眼前一片黑暗。
空气中满是尿骚味和血腥味,身后也不是柔软的羽毛床,而是铺着稻草的冰冷地板。
“喂……”培提尔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沙哑得厉害,“给我水……”
没有回应。
空荡荡的左臂和钻心的剧痛终于让他想起了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红毒蛇!”
培提尔咬牙切齿地念叨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他嚼碎。
“来人!来人!”培提尔又叫了几声,却只听到自己的回音。
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他跟瞎子无异,或者说,跟死人也无异。
怎么会这样?
培提尔强制让自己冷静,思考着目前的局势。
“红毒蛇”突然发疯其实并不算太过意外,毕竟在听到那个流言时,培提尔就猜到自己暴露了,所以他才尽力制造混乱,以吸引注意力,但没想到,“红毒蛇”还是盯上了自己。
可恨他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通过瑟曦那个蠢女人掌控君临局势,到时候就能慢慢对付“红毒蛇”,还有背后隐藏的提利尔家族。
只差一点……
眼前的黑暗让他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培提尔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体会过这种绝望的感觉了。
上一次他这般绝望,还是在跟北境的那头奔狼决斗的时候,那时的他还未成年,瘦瘦小小,身高只有对手的一半,但为了心爱的女人,他一次次地冲过去,一次次地被击倒,又一次次地冲锋……
最终,他还是失败了,差点丢掉小命,也永远失去了生命中的挚爱。
从那以后,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永远也别想正面战胜那些大贵族们,他唯一的胜算,在黑暗中,在阴谋诡计中,他要从后面狠狠干翻他们!
可没想到,终于有一天,他也被来自黑暗中的毒箭射中。
诸神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嘲笑自己吗?
这时,黑暗中传来隐约的脚步声。
培提尔连忙再次大声呼喊起来,试图引起注意。
片刻后,外面传来铁链碰撞的声音,接着门被打开。
火炬的强光让培提尔眯起了眼睛,但他还是竭力向光明的方向挪动着身体,嘶声道:
“水……”
“我只有酒。”一个粗鲁的声音回应道,将手中的酒囊递了过去。
培提尔连忙接过,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培提尔大人,您还好吧?”那人再次开口,但语调却突然变了。
变得软软腻腻,变得无比熟悉!
那是“八爪蜘蛛”瓦里斯的声音!
“瓦里斯!”培提尔放下酒袋,叫道。
借着火光,他看到来人的胖脸上覆盖着粗短的黑胡渣,完全不是记忆中的瓦里斯的外貌,而且他穿着狱卒的衣服,浑身散发着汗臭和劣质酒的味道。
但培提尔知道,这就是瓦里斯!
“我早就猜到你在黑牢中有个狱卒的假身份!果然如此!”
瓦里斯没有否认,他既然恢复了原本的声音,显然是并不想隐瞒身份:“培提尔大人,我真没想到您居然有这样的勇气,居然砍自己的手臂……嘶~不疼吗?”
“废话!”培提尔没好气地骂道,“不砍我命就没……”
说到这里,培提尔突然愣住了。
他猛然醒悟,自己上当了!
“红毒蛇”绝对不敢杀自己!
否则,他将无法洗脱毒杀琼恩·艾林的嫌疑,还要多背上一条杀害财务大臣的罪名!
所以,长枪上的毒一定不会致命!
我被耍了!
培提尔气得浑身发抖。
瓦里斯见培提尔明白过来,便开口安慰道:
“培提尔大人,您其实也没必要太过自责。毕竟那种生死关头,您很难保持冷静,更何况‘红毒蛇’凶名在外,或许他真的不顾一切要毒杀您呢。所以,还是砍掉最好。”
培提尔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调侃,如果在往常他肯定要反唇相讥,但现在他根本没这心情:
“我现在在哪?”
“您在红堡的地牢呀。”
“地牢?”
“唉,培提尔大人,国王之手对您跟奥柏伦亲王在街头斗殴的行为非常愤慨,所以命人将你们都扔进了黑牢,而且,由于奥柏伦亲王的指控,他也怀疑您谋害了琼恩·艾林公爵,所以明天,你们两人将一同接受审判。”
“我没有谋害琼恩·艾林!”培提尔叫道。
“这话您还是留着明天跟诸位大人们说吧。”瓦里斯耸耸肩,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培提尔低下头,一脸阴沉。
他知道,明天的审判将会对自己非常不利。
虽说之前大家都认为是“红毒蛇”下的手,但毕竟没有切实的证据,没有人亲眼看到“红毒蛇”下毒。
当然,对培提尔的指控也是没有证据的。
这种情况下,“红毒蛇”很有可能会要求进行比武审判。
比武审判是维斯特洛大陆普遍认可的一种裁决纠纷的方法,就是让争执双方进行生死决斗,活下来的一方赢得审判。
简单说就是谁拳头大,谁有理。
看似荒谬,但其实在这个世界是有一定道理的。
因为维斯特洛人相信诸神会在比武审判中帮助正义的一方赢得胜利。
当然,并不是说非要本人亲自上场,如果是这样,那培提尔直接抹脖子自尽算了。
比武审判是可以请代理骑士的,也就是找人代打。
什么?伱说你请不到?
都找不到一位正义的骑士愿意帮你比武,那你这个人肯定罪有应得……
总之,培提尔知道自己明天极有可能会面临比武审判,而对手,可是“红毒蛇”!
虽然可以请代理骑士,但谁敢说一定能胜过名声在外的“红毒蛇”?
又有哪位骑士愿意为他跟“红毒蛇”玩命?
培提尔越想越觉得不妙。
“培提尔大人,如果您需要代理骑士的话,我建议您去王后帮忙。兰尼斯特麾下可是有不少勇武过人的骑士。,或许能帮您打赢‘红毒蛇’。”瓦里斯笑着给出建议,似乎已经知道了培提尔和兰尼斯特家族勾搭上的秘密。
但培提尔却没有说话。
他可不觉得瑟曦那个无情的女人会在这种情况下帮自己。
虽说他们合谋杀害了国王,但倘若他敢以此来要挟瑟曦帮忙,以培提尔对那个疯女人的了解,瑟曦大概率会直接派人来送他一杯毒酒。
即便瑟曦答应帮忙,培提尔也不想将自己的小命交给一个狗屁代理骑士。
去他妈的比武审判,去他妈的诸神裁决!
诸神也没有资格决定我的生死!
培提尔沉思片刻,终于一咬牙道:
“瓦里斯,把我放出去!我知道你做得到!”
瓦里斯顿时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培提尔大人,您真是太为难我了……”
“我知道你可以的!”培提尔道,“不然你为什么来见我?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只要能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们都可以谈!”
瓦里斯这才前进几步,来到培提尔跟前蹲下:
“唉,培提尔大人,谁让咱们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呢。我实在不忍心看您……唉,这样吧,既然您不愿接受比武审判,那在七国也是没法待下去了,不如就前往狭海对岸吧。去找伊利里欧·摩帕提斯总督,他会给您介绍一位新的主人。说不定,哪天您还会有重返维斯特洛的机会呢。”
“好!”培提尔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早就知道瓦里斯在狭海对岸偷偷摸摸地谋划着复辟坦格利安王朝,如果不是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根本不想参与这种危险至极的事情,但现在,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就算诸神保佑,让他赢了比武审判,他也无法再在君临呆下去了。
因为他已经暴露了。
赢了比武审判可以让他免于被绞死,却无法让他免于各种怀疑。
而这,正是培提尔这种没有实力支撑下的阴谋家的噩梦。
唯有躲在幕后,他才能搞各种阴谋算计,而一旦被人怀疑,被人提防,他不会有任何机会。
听到这个答案,瓦里斯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伸出手扶住培提尔道:“来吧,培提尔大人,我这就送您出去。”
培提尔在瓦里斯的帮助下艰难起身,他的身体很虚弱,断臂的疼痛难以忍受,他觉得自己似乎还在发低烧,但无论如何艰难,培提尔也要强撑着往外走。
他必须逃离这里!
出了牢门,培提尔尽可能地放轻呼吸,生怕惊动了守卫。
可一旁的瓦里斯却大步前行,似乎根本不担心。
地牢中阴暗潮湿,不见人影。
这里的每一间牢房都是用石墙隔起来的,所以也看不见其他牢房中的景象。
瓦里斯径直来到一面光秃秃的石墙前,东敲几下西敲几下,还没等培提尔看清楚,一块石板就被他掀了起来,露出黑漆漆的洞口,不知通向何处。
“当心点,。
培提尔也艰难地爬了进去。
穿过一段狭窄的隧道后,两人来到相对宽敞的通道。
瓦里斯举着火炬,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
培提尔注意到,瓦里斯的步伐体态都跟平时不一样,威猛中带着急躁,仿佛真的成了另一个人。
这个死太监到底有多少身份?
培提尔按下心思,紧紧跟在瓦里斯身后,在通道中七拐八拐,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感。
他不禁想起“残酷的”梅葛·坦格利安有关的某些传闻,红堡正是在这位国王任内完工的,而且此人在红堡内挖掘了密密麻麻、四通八达的密道,并在完工后将所有的工匠都残忍杀死,如此一来这些密道就不会泄露出去。
簒夺者战争后,坦格利安家族覆灭,这些密道的秘密也因此被埋葬。
但现在,培提尔发现,似乎还有一只蜘蛛掌握着红堡中的这些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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