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刘备这句话,刘勃看了看刘备,低下头,声音略有些不自然。
“只可惜当时我也没有太多的富余,否则,或许能让你们吃的更饱一些……”
他的话语里似乎有些刘备不怎么喜欢的情绪,敏锐的刘备很快就听出来了。
对此,他略有些伤感。
“够了,真的够了。”
刘备看着面色略有些不正常的刘勃,摇了摇头,笑道:“吃不饱,和没得吃,是两回事,当时,我能和母亲活下来,一直活到现在,能够享福,这都是叔父帮助我们的缘故。”
刘勃似是松了口气般,面色明显轻松了不少。
刘备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他缓缓起身,走出了屋子,走到了院子里,盯着院子里那棵大桑树。
当初,就是因为七岁的刘皇叔从这棵大桑树上摔了下来,摔破了脑袋,才有了他的到来。
没有这棵大桑树,就没有他,就没有这个属于刘备的传奇经历,若是没有这棵大桑树,此时此刻的刘皇叔,应该还在四处转战,不断失败,而没有安身立命之所。
所以对于这棵大桑树,刘备的情感是比较复杂的。
让他受了那么多年的罪,却又在如今使他拥有了主掌天下的权势。
时也?命也?
刘勃跟着刘备走了出来,看着刘备盯着大桑树出神,不由得笑道:“这棵大桑树是你祖父手植的,也有些年头了,当初你还年幼的时候,还说未来要乘坐如此这般的车盖出行,当初,所有人都在笑话伱,可现在……”
刘勃本想吹捧一下刘备,但是刘备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现在我都想笑话我自己啊。”
刘备苦笑着看向了刘勃:“叔父,纵有千般万般的风光,也总有失意难过的时候,命是说不准的,现在给你多大的享受,未来就会给你多大的难受,是福是祸,谁又说的准呢?
车盖,我一开始是很想要的,但是现在,我没那么想要了,我只想把我想做的事情做完,或者成功,或者无法成功,我只是想试一试,至于结果,我已经没那么看重了。”
“玄德,你……”
“人活一世,短短数十年,叱诧风云又如何?权倾天下又如何?到最后,不还是一捧黄土?”
刘备冲着刘勃笑了笑:“赢也好,输也好,我都会坦然接受,反正刘玄德一生行事,只求无愧于心,其他的,不在乎。”
说着,刘备笑呵呵的走到了那棵大桑树前,用手抚摸着那棵大桑树,眼里满是七岁那年的彷徨无措。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啊。
一种奇妙的感觉缠绕在心头,久久不曾散去。
刘备没有留下来吃晚饭并且留宿,他说军务要紧,返回雒阳是最有必要的,他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就不留下来休息了。
临走之前,刘备嘱咐族人,让他们把自己的房屋开放,想进去看的人就进去看,没什么大不了的,打扫干净就可以了。
刘玄德不是什么神秘兮兮的存在,刘玄德也是要吃五谷杂粮的普通人。
另外,他嘱咐刘勃,不要一味地扩大刘氏家族在幽州的族产,只要让生活最差的族人能够保持温饱就可以了,作为阀阅家族,拥有太多土地私产不是什么好事。
刘氏立足,要靠经典,靠学术,而不是靠土地和财产,土地财产太多,容易引发一些不好的事情,这些事情不是刘备希望看到的。
作为家族的主人翁,刘备希望能在家族内部发扬光大耕读传家的精神,不管男女老幼,不管高矮胖瘦,不管贫贱富贵,都要亲自下地劳作,一边劳动,一边读书习字,农耕读书两不误。
而且,尽可能地减少奴隶的使用,尽可能的亲历亲为,不要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如果将来他回家族省亲,发现有族人不会农务,不懂农耕技术,他会非常遗憾。
这话刘备是在全族相送的时候说出来的,他相信刘氏宗族的每个人都听到了,至于听到之后他们会怎么做,刘备就不能确定了。
他是真切的希望这个家族能够走上耕读传家的路子,而不是成为一个耀武扬威的恶霸一样的存在死,如果那样的话,他不介意亲手处理这个家族。
所以在最后,他握着刘勃的手,对他说了一些心里话。
“我希望在未来几年间,咱们刘氏可以从商务上完全脱离出去,族人不要再经商,铁也好,盐也好,酒也好,什么都不要去经营了,卖了,守着咱们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那是最好的。
经商可以让一些族人快速致富,也会让族内出现一些不好的事情,我不太希望刘氏宗族内出现什么腰缠万贯的大商人,也不希望族人过多的抛头露面,还是牢记四个字,耕读传家。”
刘勃看了看刘备,犹豫片刻,缓缓道:“只是我的话,是没有问题的,我当然愿意这样做,但是旁人……我不太确定。”
“那就慢慢来,反正,希望我下一次回来的时候,咱们的族人不仅会读书,也会耕田种地,知道农业生产的苦,不会变的骄奢淫逸。”
刘备拍了拍刘勃的手:“叔父,好做,好做。”
刘勃只能点头,尽管他心底里并不清楚刘备这般主动约束族人到底有什么想法,但是作为这个家族绝对的主心骨,刘备对家族的要求,族人们是不敢违背的。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
离开涿县之后,刘备一路向南,行军速度维持在一个比较快的程度,四月十日,大军抵达了邺城。
在邺城,刘备对冀州的一些事情做了安顿。
因为冀州眼下也没有合适的长官,也有很多官员空缺,更有一些需要问罪的家族还没有来得及问罪,所以刘备也打算进一步扩充自己的政治势力,在冀州也发展一批【门生故吏】。
不过冀州的目标明显比幽州要大,正大光明在幽州拿权力还好说,要是在冀州也那么搞,难免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
所以在冀州,刘备决定稍微收敛一些,与古文学派、宦官集团还有地方上一些支持自己的势力做一下利益分割,自己主要把持常山国、中山国和河间国,剩下的郡国则安排其他势力的人来担任长官。
然后,大家一起对冀州进行一波大清洗,把本地势力借着造反的由头清洗一通,剩下来的利益,就差不多可以雨露均沾了。
这一波利益从冀州本地人手上转移到了宦官手上,又从宦官手上转移回了本地人手上,最后,再由其余各方势力主导进行清算,再一次转移到以刘备为首的各方势力手上。
所以天下间的笑容总量并未增加或者减少,只是在不断的转移而已,而这一次,转移到了和刘备走得比较近的一伙人脸上。
他们的脸上充满了笑容。
这一波分润之后,刘备估计内部的一些不满和外部的一些针对也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化解。
然后,就该卯足全力对今文学派发起最后的猛攻了。
他是很强,但是还没强到独步天下的地步,所以,姑且还需要有人帮着他一起搞事情,利益的分润是不可避免的。
袁绍用宦官的利益来拉拢冀州人对付他,他就用冀州反对派的利益拉拢雒阳朝廷和地方上的势力,一起把矛头对向——今文学派。
打死今文学派,然后大家一起瓜分今文学派丢下来的那些“刀乐”。
当然,兔子尚且学会了蹬鹰,今文学派也绝对不会没有任何应对措施,他们不会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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