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个答桉并未预料到,于宠却处变不惊,只怀疑道:“没有人传授技艺,怎能达到这个地步?”
林守解释不了,只能把手一摊:“我平日时常钻研棋谱,并无师承,咱们南原道又不是江南,哪里来的什么名师传授心得啊。”
于宠一想也是,有名有姓的大棋士基本都在京城和江南,南北原、河西三道地处大乾北境,于风雅之事其实都不太在行。
“那你这是,自学成才?”
他感到很是惊奇,“如此说来,定然是极有天赋啊!”
于宠原本还能古井无波的心境顿时变得激动起来:“既然自学便能有如此棋力,若是有名师指点,那能达到何等成就?你且在此处等等,我去叫苏郎中来。”
他步履匆匆地亲自转入后堂,穿过廊道庭院,找到了正在亭中交流经验的苏杜二人。
“苏大人,苏郎中!我方才与那个林守对弈一局,你猜怎么着?”
苏秀林瞥了他一眼,立刻就感到奇怪,因为他感觉这位绣州刺史很是激动,这可是很少遇到的情况。
“不会是……他赢了吧?”
于宠兴奋道:“正是!”
苏秀林诧异道:“那的确是有几分天赋了。”
于宠却继续说道:“岂止是‘有几分’,我告诉你,他至今仍没有师承。”
“哦?”苏秀林更加诧异。
另一旁的杜星稍稍有些戒备,他自己家里穷,小时候在私塾墙根上偷听,被那个教书的落第秀才发现,无意之中教授了他围棋的规则。
但这个天才的青年棋手进步很快,只过了两三年,便已经可以轻易赢过那老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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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城里有一位棋坛宿老听说了这么个小伙子,亲自与之对弈之后,称赞其天资卓着,亲自调教了几年,又过了没多久,他的名字便在江南数个州中被不少人知晓,渐渐地才成为现在的天才棋手。
杜星非常清楚,如果当年没有遇到那个私塾的秀才,又或者没有在后来被棋坛宿老发现,那么他就不可能达到现在的成就,不可能被苏秀林赏识,不可能拥有跟随他去京城的机会。
而他也听奔雷门讲过这位绣州刺史的棋道水平,所以得知林守并未师从任何人,却能胜过此人,肯定会感到警惕。
不过苏秀林没有什么功利心,只是听到于宠的话,又想起邢松柏的信,便说道:“那我稍后去见见他便是,看看这人有几两成色。”
在一旁听了许久不敢出声的迟飚眉头一皱,对此事大感不妙。
原本他见苏秀林不愿见林守,好不容易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现在情势变化,看样子那人还真是有两下子,这可就麻烦了。
他心道:此人莫非真是个下棋的高手?应当不至于,要修行,要经营势力,还要下棋,人总得有个短板吧?
思来想去,他得到一个自认为正确的结论:肯定是刚才送礼贿赂了于宠,所以才能让这位刺史帮忙说话。
但是没办法,不论送礼不送礼,他总不可能开口阻拦,不过转念一想,就算他用下作手段获得了与苏大人见面的机会,待会也一定会露怯,到时候适得其反岂不对自己更为有利?
况且,就算他实在是天才,那么一个商人总不可能比自己带来这个已有名气的青年棋手更强。
四人又换了地方,在府中一座亭台之内坐下,可怜那仆役又得搬着棋盘棋子追来。
林守提前就被引到了此处,第一次见到了京城来的苏秀林,他起身拱手道:“见过苏大人。”
“坐吧。”
苏秀林并不是非常热情,“听说你方才胜过了于刺史?”
“在下不才,侥幸胜了几子。”
“嗯,邢刺史也信中也说过你有两下子,要不咱们试试?”
苏秀林想着,快速杀一盘,将此人打发走了,自己好再去跟杜星切磋。
林守本就是冲着这点来的,当然不会拒绝,当即就坐了下来。
苏秀林道:“我也不仗着年纪大占你便宜,你先走吧。”
于是林守便接过了黑棋。
于宠在一旁,也想看看他究竟能下到何种程度,毕竟自己比起苏秀林,还是要差了一大截,但方才对弈之时,他感觉自己与林守的差距也不小。
杜星站在苏郎中身后,两手抄在胸前,仔细盯着棋盘上的落子。
林守刚落了几子,就发现难度比与两位刺史下棋的时候要更加高了许多,刚开始还能够落子如飞,似乎完全不需要思考,但随着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每一次拨动算盘所受到的阻力就要更大。
而他触动算珠用的可不是手,而是意念,阻力越大,心力消耗就越大。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围棋这件事。”
他本想着此种竞技几乎等于纯数学,但算盘毕竟还是玄学,它会根据对手的棋力深浅而产生变化。
下至后盘,他的额头也已经有些汗珠。
“林先生。”
一个府中仆从递上了手巾。
林守接过来擦汗之时,抬头一看,差点没笑出来。
那苏秀林满脸凝重,脸上的汗已经汇聚在一起,渐渐往下流淌。他的心里已经不再有周围的一切,只有棋盘上的黑白子。
先前与杜星对局之时,他也不过是频繁长考,最多只是略微皱眉,却没出现这样的状况。相比之下,刚才于宠下棋时倒没这么紧张,主要是因为他本身并不痴迷此道,所以不在意。
但不论如何,原本林守擦汗的动作是因为自己有些疲惫,然而跟对面相比,反而更显得云澹风轻。
不过,除开迟飚这个不懂棋的,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这点,他们都被盘中的形势所吸引。
林守的下法对他们来说都很奇异,那是一种冰冷且没有逻辑的强悍,但就是能一步步将苏秀林这个高手绞杀。
“输了。”户部来的郎中最终是投子认输。
林守说了句:“苏大人承让了。”
苏秀林缓了口气,这才看向他:“林先生,是我先前看轻你了,苏某下了这么多年棋,今日才算是开了眼界,若我所料不错,足下之棋力,比之当今最一流的高手也不遑多让。”
尽管语气之中尽显疲惫,但谁都能听出来,他的话里已经不是兴奋激动,而是尊敬。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