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曼曼到底有没有可能拥有一次——哪怕只是一次也好, 接近于影音文娱作品中描述的那种高大上的有钱人生活体验?
这是她在送Ceci上保姆车去医院时,抽时间思索的问题:探望总裁夫人, 怎么就不是在金光闪闪的别墅里用下午茶,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草坪,还有些孔雀在奔跑什么的呢?怎么就没有才貌双全的多金王子和她举办盛大婚礼呢?
她的工作和收入,现在是会让单修谨自惭形秽的地步, 但是金曼曼拜访客户时还是在有点年头的小区里出入, 坐在有年代感的楼中楼里喝茶,只有她经历的Draa,和故事比不打一点折扣,来探望下都能赶上失足摔跤,动了胎气, 把羊水给摔破了。
说起来,预产期也就是在这一两周了, 待产包早收拾好, 金曼曼按理是可以走人的, 毕竟这事和她也没啥关系——还好她那时候在楼上看包啊!不然真是说不清了都。但Ceci独身一人,小温总在外地出差, 一时半会肯定赶不回来,她一路紧握金曼曼的手,害怕得不断征求保证,“我没事吧?我儿子会没事的吧!”
“没事的没事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 进医院就没问题了。”
还好保姆车是三排座, 后排还可以放平,Ceci从后备箱被抬上车, 一路可以躺平,金曼曼和月嫂一个人跪在车座下方, 一个人趴在第二排座位上给她支持,保姆开车,十分钟内就赶到医院——如果是叫救护车,那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他们是在私立医院产检建卡的,救护车是从公立医院来,而且也不会送到建卡医院,只会拉回自己医院,所以Ceci虽然惊慌,但还是坚持自己开车过来。
“医生,我们这里有产妇!”
私立医院虽然装修豪奢,病人也少得多,但未必都设有急诊中心,应对突发情况的经验也比不上公立医院,好在月嫂训练有素主持大局,见担架车迟迟不到,飞奔去找了个轮椅来,一群人赶往电梯,保姆急着去办住院,金曼曼来应付医生的询问,“我是她朋友,她家里人——”
Ceci痛得满脸冷汗,示意金曼曼帮她拿手机,“老头子——老头子——”
她把锁屏密码告诉金曼曼,金曼曼赶忙进入通讯录,找到温总的电话,拨过电话通知,“温总你好,我是Ceci的朋友小金,她现在……”
三言两语交代完,她请示,“您看要不要让您母亲或者其他先过来一下。万一有紧急情况也算是有个家人在。”
“好的,知道了,感谢你,我这边马上要开会,这个会相当重要,这样,你先把小钟找来,她比较能做主,先麻烦你金小姐,我这里也给她发个微信,但估计是没时间打电话了,得由你来打,号码你可以问Cici。”
小温总不愧是有年纪的人,见惯了大风大浪,此时也非常镇定,那个会大概是非常急,他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上了,半点没有一个老房着火的中年男人,对年轻小娇妻应有的体贴。金曼曼不由心想Ceci最早说的纯情玩家这故事,到底是真是假,真纯到会被Ceci钓上钩的话,为什么结婚后很快又在原本的公寓再养了个小情人呢?这操作感觉很老手,不像是第一次出来混的好骗金主。
如果是风月场的老手,又为何会被Ceci迷倒,执意要娶她?这是金曼曼不可能去探究的问题,这会儿她只能依照Ceci最亲近的丈夫指示,给钟姐打电话——Ceci一直在出血,现在被推去做B超了,如果情况不妙估计要立刻剖腹,她身边必须要有一个亲戚在,小温总和金曼曼素未谋面,他选择钟姐一定有她的道理。
希望不要出现什么去母留子之类的传统戏码啊……
她一边祈祷,一边点进Ceci的微信去找钟姐——通讯录里没钟姐的号码,这会儿月嫂和保姆都不在,只能在微信里找找,或者给小温总发短信。金曼曼点进去之后,先是愣了一下:Ceci的微信未读消息有几百条,光是添加好友那里就有几十个未读,实在是太逼死强迫症了。
还好,钟姐的对话框就在高位,Ceci给她的备注是‘莫名其妙的女人’,这让金曼曼忍不住看了一下自己的备注——【小狐狸精】,感谢Ceci看得起——她还在点按时,钟姐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通讯录名字一样是【莫名其妙的女人】,难怪她刚找不到……
“我现在马上过来。”钟姐雷厉风行,“微信给我发个定位就可以,有事随时打我电话,我大约半小时内到。”
金曼曼依言照办,终于松了口气,她这时候本该关掉微信去关心Ceci,但——把一个人的微信掌握在手里,这感觉简直比把某人的命根子掌握在手里还更诱惑,她还是忍不住上下滑动了一下——大多都是捞女姐妹之间的问候,还有一些群发的祝福,从前的鱼塘一员发来的消息,Ceci很多都未读,看来根本连查看的兴趣都没有。
一条由【吸血鬼】发来的消息,引起她的注意,金曼曼在外头看了一眼,眉头不禁微皱:触目就是,‘你肚子里这个杂种一定不得好死’,用语之粗鄙,令人很容易想象发言人的层次。
她点进去看了一眼,对话记录很长,几乎都是谩骂,金曼曼其实有些猜测——骂得这么难听,要么是情敌或情敌的家人,要么就是……
和她猜想得差不多——是Ceci自己的家人,金曼曼点进聊天记录看了下,对话记录最早翻到六七年前,吸血鬼要钱,理由都很繁杂,家里的人情往来,有人身体不好了之类,Ceci只是简短恢复,‘已转’,除此以外,没有什么情感交流的痕迹。
转折点发生在三年前,Ceci开始回应没有钱,双方的谩骂就这样开始了,最后Ceci根本不搭理吸血鬼,吸血鬼时不时地作祟,从哀求到威吓、谩骂不一而足,对话中看来,Ceci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她是这个家庭的长姐,吸血鬼似乎认为,一个长姐不能帮扶家里人,那就是滔天大罪——金曼曼很好奇她怎么没有报警找人,又或者对Ceci提起诉讼,要求Ceci给付赡养费。
一切都有迹可循,Ceci临产,但却不愿找娘家人在身边陪产,原来也不是担心娘家人上不了台面给她丢脸。金曼曼不愿再看下去了,把消息恢复原状,关好手机,满心不是滋味地站在诊室外等待。
“胎盘有早剥了,家属来签字,要马上送去剖腹了。”
钟姐还没到,月嫂和保姆都不敢签字,这个字最后还是只有金曼曼来签,好在一切都很正规,她大概是不需要防范什么下黑手的产婆。她签字后,人就被推去手术室,都没什么交代‘遗言’的时间,大家只好焦虑地在手术室外等待,没过多久,钟姐风风火火地赶来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这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很难说清她的真实年纪,大概在45岁到55岁之间吧,金曼曼没想到小温总第一任婚姻居然是女大男小,起身和钟姐握手寒暄,“现在都还在等消息,应该问题不是太大。”
钟姐看起来半点不因为前夫的现妻要生下龙种而难过,由衷地说,“那真是太好了!”
她的气质,和小温总家略显过时的装修是很搭配的,金曼曼虽然还没见过小温总,但已经可以想象两人站在一起会是多么登对的夫妻,很多传统企业家夫妇都是这个样子,Ceci看起来像是钟姐的女儿或者侄女,按年纪算也差不多,钟姐因此对她有一份长辈看晚辈的怜爱,“Cici真是吃大苦头了!就希望母子平安,都不要出事是最好。”
她又和月嫂确认了陪产包里,和宝宝有关的东西都带齐全了,“水奶带了吗?剖腹产可能第一口奶得喝奶粉——Cici应该不喂奶的,水奶要备足,我之前买了两箱送过来,你们收到没有?有没有放去冷藏的,产房准备好没,里面有没有冰箱?”
保姆和月嫂顿时陷入忙乱,金曼曼一句话也插不上,钟姐百忙中注意到她,“小金,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你要是有事的话,不要顾忌这边,先去忙好了,等宝宝和产妇出来,我给你报喜。”
金曼曼都不敢被钟姐知道,Ceci的手机还在她手上,只是笑着说,“没事没事,遇到就是缘分,我等Cici出来再走。”
“那好,那我们这边招待不周,也请你见谅。”钟姐也爽气,扭头又指挥保姆去布置病房,检查孩子的口粮,金曼曼坐在等待区冷眼旁观,感觉Ceci的参与感都没钟姐强。她不由得又想到Ceci的家人,她冷漠的丈夫,比她更高兴的原配太太,还有现在一人在手术台上被划拉开肚皮的Ceci。
剖腹产的时间基本是有定数的,大概一小时不到点,孩子先被抱出来了,给大家看了一眼,便送去观察室。钟姐和保姆跟着护士一路追过去,喜欢得看不够,倒还留了个月嫂,跟着Ceci一起回病房,金曼曼也赶忙碎步追在她身后,“孩子看起来可好了,特别健康!现在送去观察室啦,一会有机会请护士抱来给你仔细看。”
Ceci看起来当然虚弱异常,一副元气大伤的样子,金曼曼把手机交还给她之后,她就好些了,只是对见不到孩子相当不满,“我只看了一眼,都没看清楚——好不好看,像不像爸爸?”
他爸爸还在开会呢,金曼曼如实说,“像个红红的老鼠,应该过几天才会好看起来。”
老鼠之母立刻怒视金曼曼,过一会才笑了起来,“没事,钟姐呢?”
“她去看孩子了,要眼看着孩子入箱才安心。”虽然接近足月,但毕竟是意外剖腹,总是住一两天保温箱,观察一下才放心。金曼曼解释了几句,见Ceci神态逐渐放松,心满意足地露出困意,这才告辞离去,回到家里,左思右想,第二天又还是买了点食材回来,自己煲了一碗汤,又送到医院:娘家人不能来,好歹也喝朋友送来的一口汤,算是这月子做得不孤独,不用全看月嫂的脸色。
她来之前和Ceci确认过,她已经可以喝汤了,金曼曼是来过的,熟门熟路走进病房时,先看到的是小温总——当然还有钟姐,孩子已经从保温箱出来了,钟姐珍爱地把一个襁褓抱在怀中,站在窗前和小温总说话,小温总满脸微笑,弯腰轻轻地用手指逗弄着孩子的脸蛋。
这是多么温馨的一幕啊!小温总的卖相,实在也不算太差,他绝不是最坏的上岸选择,恰恰相反,Ceci和他在一起,可以说一声上辈子烧高香也不为过。但此刻,金曼曼看着这温馨的一家三口,心中唯有一片冰凉。
Ceci也还半躺在床上,被保姆和月嫂围绕着,温家并没有慢待这个小娇妻,她的眼神也凝视着窗边这和谐的一幕,但表情却远说不上满足,金曼曼和她对视了一眼,彼此居然在一眼间达成了极大默契。
当然了,这孩子,确实是为温总和钟姐生的——
也不用什么阴谋手段去母留子……有钱人,多得是办法来摆布Ceci这样的捞女,他们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来抢,Ceci又能怎么办呢?
她只能挤出一个极难看的笑脸,干巴巴地对金曼曼说,“看看,我宝宝多讨喜——爸爸和钟阿姨多喜欢他!”
金曼曼百感交集,她很为Ceci难过,却也只能陪衬一个同情的微笑,保姆和月嫂都投来了微妙的一瞥,唇边也含着无奈的笑容,这一刻,床边的四个女人似乎形成了某种程度的巨大,看到了病房中存在的巨大沟壑。
有钱人在沟壑那一边,沐浴着暖和的阳光,母亲在沟壑这一边,深藏在仪器的阴影中。这道沟壑,是对捞女最有力的讽刺,是她们永远也跨越不了的,天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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