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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同学(有好感有缘分的话不要错...)

作者:御井烹香字数:4961更新:2022-12-08 16:21

事实上, 这个江小姐是用了嘉俊爸的名义介绍过来的,很明显, 双方关系匪浅, 江小姐称呼嘉俊爸是很亲昵的,又或者她没有真正见过嘉俊爸的名片,只是听到他这样自我介绍而已, 总之, 她叫得比荀嘉明这个亲侄子还亲昵,荀嘉明都叫Stephen,江小姐却直接称呼嘉俊爸为Stefan,她说她之前在德国留学,刚毕业回来, 对奢侈品买手这一行也有很强的兴趣,正好得到这个机会, 便拿着介绍信上前毛遂自荐了。

至于怎么认识荀家人的, 江小姐没有明说, 只是含糊带过,‘一向有交情’, 金曼曼也没有深问,只是解释了面试流程,让她用同样的主题去做个PPT,之后再返回来参加面试, 江小姐说她可以排在最后, “我现在就开电脑做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金曼曼不去管她, 继续自己的面试,和候选人都好好聊了聊, 她比较欢迎家庭型的候选人,野心强的反而不会呆太久,太时髦精的其实也不行,过于爱好奢侈时尚,野心就强,她现在反而明白了为何很多同学不喜欢她,尽管金曼曼和她们没有什么交集,但是她在读书时就很喜欢奢侈时尚,长得又漂亮,难免给人以野心勃勃的感觉,侵略性太强,还处在低位,上位者自然不喜欢她带来的冲击感。

就像是这个江小姐,她在职级上要比金曼曼低,但其余各方面的条件都只有更优秀,或者至少不差于她,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笑吟吟地坐在那里,有一种气定神闲的感觉,看得出来,她的家境应该不差,不管钱是来自于父母还是金主,反正,这份工作对她来说不是机会,而是个打发时间的头衔。

甚至于,这也可以是别有用心的一块跳板,嘉俊爸想把她放到工作室,很可能有多重目的,除了测试金曼曼的服从程度之外,还有什么呢?监视工作室的内部流程?找找金曼曼的把柄?

江小姐的PPT做得很好,她几乎没有打字就交来了四五页精美文档,金曼曼要她收集比较的是饰板品牌的资料、报价和优缺点,统合成文档方便客户选择,还要附图片,做这样一份PPT需要的时间是不少的,因为资料得自己去找。江小姐的手这么快,只能说明电脑那头有人在帮她做。

她要求的薪资也很少,只要交五险一金,有个出来坐班的地方就够了,一个月七千多元即可,金曼曼看了江小姐填写的表格,不禁笑道,“这一看就是本地家庭。”

江小姐承认,她的确不靠工资养家,“主要是倾慕工作室的平台,感觉能学到很多。”

她算是个加强版的楚君,但是学历没那样光鲜,留学的是欧洲不是美国,而且是出去读硕士,看得出来家底是差了一些的,不过,有了‘Stefan’,一切不是问题,楚君上班时都没有名牌套装随便穿的,大多时候一身七八千块钱而已,江小姐浑身上下太多低调的细节了,虽然没有Logo,但可以看得到e的小西装,A家的牛仔裤,平底鞋是RV,手里拿的包也是H家的基本款,金曼曼还注意到她戴了一条项链,HW家的入门款,大概也要五六万元,这一身算下来,十几万的行头是跑不掉的。

金曼曼笑着说,“你这是竞争对手来我们这里了解市场的吗?”

江小姐眨眨眼也笑了起来,“没有,我不是事业心很强的那种人,其实就是找份工作做做罢了。”

她的说法前后很难对应,可以说是漏洞百出了,金曼曼姑且收下她的简历,请她之后等通知。送走江小姐后,她和刘豫、林俏开小会,“到底要不要聘她来呢?”

这件事当然要先请示荀嘉明了,他是利益相关方,刘豫说,“她想做什么其实不取决于她自己,要是荀总没意见,我建议你还是聘她,给些杂活让她做就好了,不要进一步激怒‘Stefan’。”

他做了个引号手势,学着荀嘉俊洋洋得意地走路。虽然金曼曼很烦心但也还是忍不住笑了下,“否则——‘Stefan’——”

她也做了个鬼脸,“就会捧她也去开工作室,和我们打擂台争生意是吗?”

其实江小姐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不缺钱,金曼曼开工作室赚的那点,江小姐很可能是不看在眼里的,她做什么不重要,金曼曼是否给Stefan这个面子很重要。她给面子,荀嘉俊在港联就不会找她的麻烦,一切好说,她不给面子,那工作室的业务就别想顺利进行了,荀嘉俊总是要出面挑她的麻烦的。

林俏倾向回绝,“没必要的,就让她去开工作室好了,搞砸过几次,就知道生意也不好做。我们能办到的业务她未必就能做好,就算能做到,她有利润可言吗?”她倒是对金曼曼很有信心。

单修谨最大的感想是,“什么生意都不容易做。你现在等于是一个学生跟了好几个老板,都想着支使你干活。”

确实,金曼曼现在的衣食父母太多了,都不能轻易得罪,她已经让荀爵士碰了软钉子,没给嘉俊爸面子,还可能要得罪荀嘉明,又有个被职场性骚扰的林总,和她关系微妙的大股东林俏,这些人全都是动动手指就能为难到她的‘合同者’,这叫金曼曼怎么不觉得工作难做?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之前楚君已经算是很理想的对接者了——当然,也是因为她的工作室有林俏的股份,不然,楚经理介绍个亲戚过来工作室上班,你怎么做呢?

“我们小本生意,这样的人情岗多来几个,真是帮这些老板打工了。”她叹口气,也是想着是否可以这样回绝。但刘豫指出这其中的套路,“其实是用不着你花钱的,人情岗嘛,你养她一个月要花多少呢,比如整个用人成本在一万五的话,那你每个月给港联开的工单就可以多开两万到三万的服务费。港联那边是肯定会签字的。”

里应外合之下,受损的只有公司利益,得利的则是高管,工作室维系了高管的人情,也有点小小的赚头。再下一步,可能就是配合荀嘉俊弄虚作假,以次充好,套出来的现金几几分成,有江小姐在,事情都交给她办就好,金曼曼完全可以推说自己并不知情,大头由荀嘉俊拿,她这里肯定也能拿到让人满意的回扣。

一般来说,这么操作的工作室都会注册公司,而且法人是绝对不会自己去当的,金曼曼不可能看得上这样的钱,她又陷入一种逻辑上的两难:如果她不配合荀嘉俊,极可能办不好荀家这样的Case,换句话说,她能赚的钱会非常的有限,但如果她要这样操作来赚钱,这和做荀家的金小姐又有什么不同?荀家的金小姐至少没有面临诉讼的风险,刘豫所描述的这些操作就是在灰色地带踮着脚尖走路,随时都有踏空的风险。

这世上哪有易赚的钱?金曼曼再次感到熟悉的渺小感,现在她对庄园这个案子已经有些倦怠了,如果光是职场上的事情,她还可以耐心处理,但外岛总是把家事和公事混为一谈,金曼曼受到多方压力,这边是房头倾轧,争产风波,那边是觊觎美色,身不由己往前推进的交易。被锁在皮箱里的珠宝,现在成了沉重的负累,因为它们,金曼曼需要一个保险箱,因为一个保险箱,她又需要一套大房子,但她平时压根就不戴这些东西!

“先看荀总的回话吧。”她揉搓太阳穴,“答应了这个,会不会有下一个?嘉明的姑姑在本地也有熟人,又或者,还有那么两三打的叔叔姑姑他们自己的亲戚呢?爵士不许他们从商,但是没有不许姻亲在海外自己找个工作吧。”

林俏和她的看法是相同的,“宁可工作难做点,一开始要把源头掐掉。”

两个女孩子很少有意志这样完全一致的时候,金曼曼感动得眼泪汪汪,“俏俏——果然还是只有你支持我!”

男人们冷眼看她们耍宝,单修谨说,“林同学,你忘了你爹知道你接下这单之后有多高兴吗?他给你买了多少钱的珠宝啊?”

林俏火速叛变,本来和金曼曼互相搀扶着正感动呢,这会儿扭着身子溜到一边坐好了,“那还是要从长计议——能混过这单生意之后再翻脸也不迟,反正,敷衍搪塞,能混则混吧!”

金曼曼本来也没想林俏站她到底,甚至都没想过林俏会提供多少有意义的助力,只是调节气氛而已,她瞅了单修谨几眼,悻悻然说林俏,“见利忘义。”

“基本操作呀。”林俏理直气壮——这件事终究要看荀嘉明的态度,他们因此还有打屁聊天的兴致。

荀嘉明那里,他还在开会,暂时没有给答复,几个人也就热热闹闹地吃火锅去了,吃完饭照例,刘豫送林俏回家。

单修谨要送金曼曼,金曼曼说她打车就好,“你不要绕路了,明天还做实验,开回去快点休息吧。”

这样的话,他们两人就同路到路边去,单修谨陪她等车来,两个人站在一起,氛围说不上凝重,但也并不亲昵,金曼曼想了下还是问,“你和俏俏……”

常联系是肯定的,而且很交心,否则,单修谨不会知道这么多林俏的现状,还用‘林同学’称呼她,原本他都跟着金曼曼叫俏俏,那是一种不走心的亲昵,任何人都可以这样叫林俏,这是她公开的小名。但是,林同学就有一种别扭中的暧昧,任何两个人之间,如果比素昧平生的同学更熟一点,或者干脆从未当过同学,却还称呼彼此为同学,那就反而说明他们的关系绝对不止于同学了。

金曼曼想说的是,林俏其实也未必会和单修谨有什么结果——不过,这可能是单修谨能够改变的事实,如果他想的话,因为林俏的确是很喜欢他的。

她犹豫于要不要点破,倒不是因为还想给自己保留个备胎,她去过外岛,见识了那个层面的游戏,已经绝无可能再回到单修谨这样的男生身边了。这是一种金钱的后遗症,后劲很长久,但金曼曼现在还顾不上去处理这些——只是她又觉得,两个人的事或许不用外人插嘴,单修谨自然会把握自己的步调。

“我们就是常常聊天。”单修谨也不再急于撇清什么了,他垂头插着口袋,似乎很轻松地说,“也没什么,就啥都聊吧,我也不好拒绝,因为,你知道的么,去年聊起来还是因为你——她也说了很多你的事。”

看来他是知道荀嘉明,并且明白他和荀总之间的差距了,林俏肯定会不遗余力地向他科普。而单修谨也不是一腔热血,会质问金曼曼是不是真这样爱慕虚荣的小年轻了。或者说单修谨从来就没有这么单细胞过,他很清楚金曼曼是什么样的人,同时更明白自己没有说话的身份。荀嘉明单身,身家地位爆杀上万个单修谨,他还能说什么呢?

金曼曼很想告诉单修谨不要妄自菲薄,在她看来,单修谨的个人魅力不比荀嘉明差太多,金钱有时候也不是这么万能——太奇怪了,她居然会说得出这种话来!这还是从前的她吗?

但是,她也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其实她除了脾气有点大以外,本性还蛮不错的,有好感有缘分的话,不要错过。”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随着这样的对话不断澄清,逐渐固定,他们都有失落,只是程度不同,但似乎也伴随着一些轻松,金曼曼和单修谨相视一笑,问单修谨说,“再说吧,她的性格也还没完全稳定,我也没确定就留下了,不急于一时。”

他并不否认林俏的身家带来的择偶优势,小单终于也成熟了一点,金曼曼的车到了,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那我走了!”

单修谨帮她开车门,金曼曼坐进车里,对他挥挥手,单修谨却还巴着车窗,从洞开的窗口弯腰望着她。

“你已经越走越高了,”他说,黑暗藏着他的脸,他的表情,金曼曼只能感受到他话音里极其丰富的感情,还有那一丝轻微的颤抖。“我就是想帮你也帮不上了——曼曼,我只能祝愿你永远顺利,永远快乐。”

单修谨说完,猛地往后撤退了一步,他拍了拍车顶 ,于是网约车立刻冲了出去——电车的起步总是这样猝不及防。金曼曼被一下甩在靠背上,愕然地扭过头去,只见到后车窗格栅贴纸中,那个举手道别,又高又瘦的黑影。

她并不真的多爱单修谨,但在这一刻,她感受到一种极其强烈的,锥心的刺痛。她又一次想起了她伤痕累累的过去,想起了那个陈旧的落后的家乡,想起了汤老师。

它们已经帮不上她什么了——诚然如此,她也并不眷恋,但似乎随着小单的挥手道别,金曼曼也终于彻底地失去了她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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