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和司昆两人互相对视,剑拔弩张。
一个后悔刚刚没宰了对方,一个后悔刚刚答应了对方没宰了对方。
谢危就郁闷了。
他可以理解司昆对他穷追不舍的杀意,毕竟原主这事做的的确缺德,是他理亏在先,即使他不是原主,既然继承了原主的身份,顺带给他了结一下因果他也不太介意。
而这场因果他都帮他疗伤还了,从此互不相欠,但司昆现在还要对他赶尽杀绝就过了。
即使这是因为误会,即使司昆毫不知情,但谢危就有错了吗?他难道就该无怨无悔的背了这口莫名其妙的锅而不做反抗吗?
他谢危也不是个好脾气的,既然他没错,他便不会为了任何原因而妥协。
即使这可能让他付出一点代价。
谢危舔了舔嘴唇,肾上腺素急速飙升让他的情绪逐渐趋近于疯狂,唇角缓缓勾起,笑容越显兴奋。
面对危险没有求饶没有示弱,反而被激起了凶性,越发亢奋。
司昆眯了眯眼,再次认真的打量起了对面的人,心中本就存在的疑惑越来越浓,最终变成一片深深的怀疑。
不对,一个人没可能突然改变这么多,性格,实力,行为举止,说话习惯,和以前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修真界一般对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
司昆握紧了长剑,缓缓道:“你是谁?”
谢危本来半垂的眼睛豁然抬起。
虽然他从来没有刻意掩饰过和原主的区别,但被人这么直白的点明还是让他心里一咯噔,继而就是破罐子破摔的平静。
反正本来就没打算以这个身份在修真界活动,他对于身份暴不暴露无所畏惧,只要不被逮到就好。
他心里转了几番念头,面上却是冷笑一声,不慌不忙道:“云霄君眼神不好可以去治治眼睛,爷可不想奉陪。”
司昆眼神一冷,忽而一挥手,七杀剑脱手而出,在半空滴溜溜一转,透明的剑身渐渐变得如镜面般光滑,清晰映照出对面之人的身影,正是一身红衣的谢危,和他的外貌穿着分毫不差。
司昆一怔。
谢危也怔住了。
之前忙着逃命,以至于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穿的这副身体长什么模样,更何况他一个大老爷们对容貌什么的本身就不太在意,压根想都没想过要看一眼,此刻一见那镜面,顿时如见鬼似的瞪大了眼睛。
这张脸的容貌和他之前的脸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这副容貌过美过艳,堪称倾城绝世,少了点他的锋芒毕露狂野不羁,多了几分浅浅的妖娆魅意,虽然因为他的到来而让那股子柔媚散去了很多,但依旧还浅浅的残存在眼角眉梢。
而且这身段……过于纤细妖娆了啊!
特么劳资那辛辛苦苦多年操练锻炼出的猎豹一样矫健有型,穿个背心一上街就有好多人嗷嗷尖叫的完美身材没了!变成了这个白斩鸡一样弱不禁风的瘦弱身体!
他本就被点燃的怒火“噌”一下暴涨,脸颊因愤怒而渐渐变红,整个人如怒放的红莲一般暴烈而灼热,无端多了一股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
他缓缓勾起唇角,狰狞一笑,“云霄君这是什么意思呢?是让我看清自己有多配不上你?都说了我不喜欢你,你是不是……”
他歪了歪头,唇角还挂着笑,眸子里却燃着两簇火苗,“有点太自恋了?”
司昆一挥手收回七杀剑,看着他的眼神幽凉幽凉的。
很少有人知道七杀剑也是破妄之剑,可以看破一切虚妄,剑身的镜面可以显示出被照之人的魂魄,换言之,如果是夺舍之人,很容易就会被发现身魂不一,但谢危的魂魄和身体一致,这就能证明他没被夺舍。
性格大变?
好啊,这次的欲擒故纵倒是演得挺真实的,要不是应玄羽让他去合欢宫做客,他都快相信了。
他冷冷一笑,眼里的杀气逐渐暴涨,两人互相对视,眼看着就要再次大战。
“唧!”
一声暴戾的鸣叫突然响彻半空。
两人豁然抬头,就见天空上一只浑身燃烧着七彩火焰的七彩孔雀猛然朝他们这边急速冲来,浑身火焰熊熊燃烧,眨眼已是到了近前。
妖王身边的那只孔雀!
它之前一直追踪着司昆的气息,刚刚司昆祭炼七杀剑的动作引动了灵气,想必正好惊动了正在附近寻找的孔雀。
那孔雀不偏不倚,直直对准司昆就冲了过去,霎时间“轰”一声巨响,七彩火焰伴随着剑气在原地猛地炸裂开一个深坑。
三道身影急速退后。
孔雀高傲的昂着头,看着对面的司昆,显然没把在场的另一个渺小金丹放在眼里,冷笑一声道:“云霄君?呵,你如今总算落到我手里了,中了妖王陛下的火毒,我看你再如何猖狂!”
司昆淡淡看着他,道:“托你身后那位的福,火毒已经解了。”
正准备偷偷摸摸溜走溜一半的谢危:“……”
特么司昆我和你势不两立!
孔雀本来已经忽视了谢危,被司昆一提醒,便漫不经心飘过去一个眼角。
谢危:“……”
孔雀:“……”
谢危:“……”
孔雀:“……”
两人“深情对视”片刻,孔雀突然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冷笑。
谢危当即头皮一麻。
孔雀本来垂着的羽冠慢慢站起,浑身服帖的羽毛也缓缓炸了起来,宛如看到一个毕生宿敌般,那双漫不经心的眼睛顷刻间变得杀气四射!
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谢危,你还敢来我的地盘晃荡,怎么,这是被云霄君抛弃了,又来勾引我了?”
谢危:“……”
这……这又是哪门子龌龊事了?
他迅速在原主记忆里翻找起来,很快就找到了一点模糊的记忆。
那是一处河边,他衣衫半解斜倚在河边一颗石头上,裸露出光洁的肩颈,红衣在河里飘荡宛如盛开的红莲,一头如墨长发绸缎似的披散在身上,更似一只魅惑妖娆的水妖。
彼时孔雀正是一副半妖相,容色艳丽华美,身披七彩大衣,头上双臂和尾部的羽毛都极其柔顺,正站在河边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河里的他。
而他却悠闲的伸出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对着岸上的孔雀轻轻勾了勾,魅惑入骨的笑,“还等什么呢,过来啊……”
孔雀全身的羽毛瞬间炸起,艳丽的面容扭曲狰狞,声音因为过度惊讶而尖利到失声:
“谢危!你竟然勾引我!!?”
被回忆蒙头砸了一脸的谢危:“……”
他捂着脑袋颇有些牙疼的看着面前这货。
这孔雀叫孔维,乃妖王座下第一大妖,原主记忆里,孔维听说他勾引云霄君被拒后来找他质问,却被他施展魅术企图勾引,孔维吼了他一通不务正业不知廉耻,最后被他叫来合欢宫的一群师兄师姐给赶走了。
这走的过程很不愉快,一路伴随着硝烟味。
从吵架的内容来看,他俩在以前貌似也认识,只是再往前翻找,记忆却是一片空白,怎么认识这孔维的一无所知。
嘶!又是一大冤家!
谢危牙疼似的抽了口气,一本正经道:“那啥……我已经改过自新对男人不感兴趣了,给个机会重新做人?”
“哦?”孔维歪了歪头,若有所思道,“我听说你在云霄君面前发了几次改过自新的誓言,每一次都是欲擒故纵,我还道云霄君怎么每次都信了……”
他上下打量他一眼,冷笑道,“现在我算是有所体会,谢危,你还真是贱!”
谢危:“……”
这事就过不去了对吧!
他烦躁的拿手扒了把头发,不耐道:“你待如何?”
孔维冷哼一声,突然张嘴吐出一道七彩华光,谢危下意识挥刀要挡,却见那华光一瞬间便融入了红莲刀中消失不见。
“乖乖站着,”孔维冷声道,“等我收拾好了他,再来解决你。”
司昆眯了眯眼,他本也没指望谢危能给他分去多少火力,只是见他鬼鬼祟祟想跑的样子心气不顺,故意引孔维看过去罢了,此刻见孔维要战,自不会惧了。
一人一鸟剑拔弩张的对视了会,下一刻便冲了上去。
“轰——!”
七彩火焰与犀利剑气很快碰撞在了一起。
谢危自然不会在原地乖乖等死,他选了个离开莽荒大森最近的方向正准备跑路,经脉之中却突然燃起一簇七彩火焰封锁住了他的灵气,半点都动弹不得。
但紧接着,一股霸道至极的金红色火焰突然从丹田之中窜了出来,宛如捍卫地盘的猛兽一般一口就将那七彩火焰给吞没了。
谢危眨了眨眼。
所以……他这是摆脱孔维的桎梏了?
那还等什么,逃命要紧啊!
底下这么大的动静半空中的人不可能没注意到,打斗中的两人立时停了下来。
阙殷一眼就看到了被司昆和孔维逼着逃跑的谢危,眉目之间飚出一丝杀气,二话不说就想出手救人,却被妖王一手拦住,“我又不会下杀手,他最多受点苦,不会有事。”
凤元坤轻蔑的扫了眼谢危,语气里都透着浓浓的鄙夷,轻飘飘道:“他不能一辈子都依靠你,我这是在帮他成长。”
“放你娘的屁!”阙殷一句粗口脱口而出,怒骂道,“你给老子让开,不然老子撕了你的羽毛!”
凤元坤自然不让。
于是两人又打了起来。
应玄羽在一旁试图悄悄溜走去救司昆,却被眼尖的阙殷看到了,这位暴烈的合欢宫宫主心态快炸了:我的儿子都救不了岂能让你去救你的宗门弟子?
于是一颗火球过去……
两人对战变成了三人混战,谁都别想好过,谁也别想插手。
“轰轰轰!”
伴随着惨烈的轰鸣声,半空突然如下火雨一般落下一颗又一颗小小的火球,那万千火光的中心处,正是凤凰那华美漂亮的火红色翎羽。
阙殷说撕羽毛就撕羽毛,那是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此刻这翎羽化作一颗颗火球,裹挟着凤凰那恐怖的火焰威力宛若一个个小炮弹般朝着整片森林倾洒下来,虽然只是余火,但修为弱的若是不小心沾到身上也够喝一壶的。
顿时整片森林都沸腾了。
不管是妖兽还是人修,所有活着的生物全都开始夺命狂逃。
“轰隆!”
随着火球落地,一片又一片恐怖的火焰席卷开来,妖兽惊慌失措的惊叫声此起彼伏,兽潮瞬间不攻自破。
“噌——!”
半空打斗的孔维和司昆被一颗火球逼迫着暂时分开,彼此身上都带着不少血痕,气息一片凌乱。
循着这个短暂的空挡,孔维下意识朝着谢危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早已空空如也,不见了人的踪迹。
“谢——危——!”
他暴怒的鸣叫一声,前所未有的怒火瞬间席卷他的心智,七彩火焰猛地高涨,狠狠地看向对面的司昆。
要不是这人,他哪会把谢危给跟丢!
孔维怒啼一声,迎着司昆方向猛地冲了上去,把所有的怒火全都发泄了出去。
“轰!”
一颗火球砸落地上,掀起一大捧狂烈的火焰,附近妖兽纷纷躲避。
谢危“噌”一下跑了进去,等出来时身上完好无损,手里握着一根火红色的凤凰羽毛。
他喜滋滋的打量一会,小心翼翼的放到储物戒里,那里已经有一堆凤凰羽毛了,都是他一路搜集过来的。
这么多羽毛,够他盘好久了!
谢危心情不错,准备再搜集最后一根就跑路,抬头一看,天空中万千火球里有一颗火球极为璀璨耀眼,其上还闪烁着绚丽的七彩光芒!
谢危眼睛一亮——就它了!
他追着火球坠落的方向急速跑去,万幸他速度一向很快,赶在火球落地之前猛地一个冲刺,上跳,抓……
“嘭——!”
地上砸落一个深深的大坑。
“咳咳——!”
谢危狼狈的躺在地上,胸口被一大团东西沉甸甸的压着,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什么羽毛啊,怎么这么重?
他一脸纳闷的往胸口一看,顿时一脸懵逼。
这是两只昏迷不醒的团子。
一个胖墩墩的人类团子,大概五岁左右,双眼紧闭,身上穿着一套被烧得不成型的衣服,小脸煞白煞白的,嘴角还有一点新鲜的血痕。
一只胖墩墩的毛绒团子,大概是鸟类幼崽,有点像孔雀,全身的绒毛灰扑扑的,还有不少伤痕,有些地方还在渗血,明显伤得不轻。
这俩团子连昏迷都不忘紧紧抱住彼此,甚至孔雀的嘴还紧紧衔着小孩的衣服,大有打死都不分离的样子。
谢危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所以我的七彩绚丽羽毛莫名其妙变成了俩崽子?
这什么事儿啊!
他扶额沉默一会,最后叹一口气,站起身来,任命的拎起两只团子挂在身上,期间企图把俩崽子分开,然而他俩实在抱得太紧,最后不得不以失败告终。
他不由感叹,“感情真好啊!”
虽然知道这俩团子以这种形式会出现在这里一定身份不同寻常,他还是少管闲事为妙,但作为一个成年人的良知,他无法对一个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同类幼崽视而不见。
至于孔雀幼崽……那是顺带的。
也许长大了还能薅几根七彩羽毛玩玩呢。
谢危心道:
看在你俩感情这么好的份儿上,救一个也是救,救两个也是救,一起救了吧。
放心,他不会残忍到让这俩“好兄弟”分开睡的。
昏迷中的孔雀幼崽和人类幼崽同时打了个寒颤,睡梦之中突然涌上一股极致的恶寒,更紧的掐住了怀里的“东西”。
杀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