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伤亡并不大,只伤亡了七百余人,但这次伏击却打得金兵措手不及,完颜蒲深恐山谷内有埋伏,他不敢再进入山谷,一直到大半个时辰后,完颜兀术率领大军杀至。
“启禀王爷,宋军在山谷内有伏兵,卑职中了埋伏,伤亡七百余人,卑职不敢再前行,特等王爷前来定夺。”
完颜兀术眉头一皱,望着山谷问道:“你是中了敌军火计吗?”
“并非火计,而是被床弩所伤。”
完颜兀术马鞭一指山谷,“不是火计,那山谷内的滚滚浓烟是从哪里来?”
完颜蒲低下头心虚道:“卑职派人去探查了,是宋军火烧山谷,整个山谷都被大火封锁,没法再追上去。”
“混蛋!”
完颜兀术气得大骂,“烧谷之时为什么不制止,五千骑兵的骑射到哪里去了?”
“烧谷之时,我们正好被伏击撤出山谷,发现时已经晚了。”
完颜兀术望着滚滚浓烟,心中忽然一痛,如果完颜阿卢朴大军前天就夺取了这座山谷,吴阶的军队真的就插翅难飞了。
完颜兀术心中懊悔万分,事实证明,韩常的战术完全正确,自己太过于求稳哎!失策了
中午时分,陈庆正在行军小帐内吃午饭。
忽然,一名士兵飞奔而来,在帐门口大喊:“统领,烽燧点燃了!”
陈庆大喜,扔掉碗大步走出小帐,打手帘向北面的高山上望去,只见二十里外的山上,一缕笔直的黑烟直冲天空。
原本以为明天晚上才会有消息,现在居然提前一天撤离,这无疑挽救了上千士兵的性命啊!
“传我的命令,所有指挥使来我营帐议事!”
众人从四面八方赶到了临时军帐,为防止敌军火攻,他们的大帐都拆除了,只剩下一顶行军帐,每个人的脸上充满了兴奋之色,大家都看到了烽燧的狼烟。
“各位,狼烟起来了,说明和尚原的主力已经退回了大散关,接下来就是我们撤退的问题,我初步考虑今晚撤退!”
陈庆当然不会和金兵死磕,把自己的军队全部拼光,这可是他经略秦州的本钱,再说这不是箭筈关,一旦被攻破,他们将全军覆灭,他陈庆的人头也会被送去金国都城。
“统领准备撤回大散关吗?”
陈庆摇摇头,“大散关方向会遭遇金兵主力,我们应该往西走,我想去秦州。”
“可伤兵怎么办?”刘璀问道,他更关心自己父亲怎么办?
陈庆理解他的心情,便道:“这就是我召集大家商议的原因,我们有数百伤兵,我们必须考虑一个妥善的方案,才能把伤兵圆满送走,我倒考虑了一个方案,大家看看哪里还需要补充?”
宋军开始紧张的收拾物资,准备撤退,每个士兵都尽可能多地拿一些物资。
火药和寒鸦箭可以全部带走,火油则留下作为掩护,粮食带上一部分,带不走则全部烧掉,还有兵甲等物资也尽量带上。
宋军有两千五百匹战马,却有近三千人,这就意味着有五百人将无马可骑。
但三千人中有四百六十名伤兵,如何带走这些伤兵,就成为这次撤退最核心的问题。
军队中有一个残酷的法则,叫做保存主力,无论是战败或者撤退之时,一般都不会携带伤兵,伤兵会成为军队拖累。
如果没有这些伤兵,正好每人骑一匹马,可以顺利突围撤退。
但这一次,陈庆否决了保存主力的法则,他要求把所有伤兵都带走,哪怕冒巨大的风险也在所不惜。
“求求你们不要丢下我!”
从木房子艰难爬出一名年轻男子,向陈庆哀求道:“我保证不占马匹,把我绑在马肚子下面就行了。”
陈庆眉头一皱,问后勤军指挥使呼延云道:“他是怎么回事?”
呼延云连忙解释道:“启禀统领,此人不是宋军,是敌军一名马夫,原本是燕山的汉人奴隶,我们缴获了两千匹战马,缺乏马夫,就把他们一并带来了,一共有十七人,此人是其中之一。”
“他的腿是怎么回事?”
“前天搬运床子弩,他失足从板墙上摔下来,两条腿都摔断了,军医说治不好了,这辈子就是废人。”
残酷的命运使年轻男子的眼泪流了下来,“我不是废人,我两只手是好的,我可以铡草料,可以煮豆子,将军,求求不要扔下我。”
陈庆脸一沉,“谁说要扔下你?”
呼延云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统领,他不是宋军,出身又低贱,按照惯例确实不能带他走,大家都是这个意思,本来马匹就不够,不可能面面俱到。”
“我才不管什么狗屁惯例!”
陈庆怒视呼延云道:“我中午是怎么说的?一个伤兵都不准丢下,哪怕他再卑贱,再没有用,也必须得给我带走,你们若不干,那我步行,把马让给他!”
呼延云见统领发怒,额头上流下了汗珠,吓得他连忙道:“卑职知错,保证不丢下他!”
陈庆重重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夜幕刚刚降临,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再度敲响,东面悬崖上,完颜阿卢朴再次押上一万五千大军,投入近八百架梯子,这是金兵用一天时间造出的梯子,今晚金兵也势在必得,除了五千进攻的金兵,在远处还有一万金兵蠢蠢欲动,随时掩杀上来。
率先出击的是五千契丹士兵,昨晚的女真士兵伤亡太惨重,完颜阿卢朴承受不住这样的损失,今晚他终于被韩常说服,改用五千契丹人士兵作为先锋。
五千契丹人士兵扛着梯子如潮水般杀来,三千女真弓弩手箭如雨发,压制住山坡上的宋军,掩护大军进攻。
山顶上只剩下五百宋军,由陈庆亲自率领,杨再兴为副将。
他们将掩护主力撤退,此时杨元清带着两千多名宋军以及数百名伤兵集中在营门口处,等候陈庆的撤退命令。
这种撤退几乎就是在走钢丝,首先时机必须捏拿得非常巧妙,走得太早会被敌军看透他们意图,走得太晚也极可能被敌军拦截,陈庆算得很精密。
其次也要看运气,他们运气不错,金兵没有在山坡下驻军拦截他们撤退,金兵也没有想到他们会撤退,最后能不能成功就看天意了。
“投掷火油和草料!”陈庆一声令下,五百士兵将无法携带的火油以及上万担草料全部投下了山崖,扔下数十根火把,大火顿时猛烈稍燃烧起来,夜风凛冽,火焰滔天,下面的金兵被烧得鬼哭狼嚎,伤亡惨重。
“撤退!”
陈庆终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这时,郑平已率士兵将山坡上清理出一条通道。
杨元清率领主力向山坡下冲去,后面紧紧跟着由士兵骑马携带的伤兵们,再后面便是陈庆率领五百骑兵。
他们冲下山坡后便立刻被金兵的游哨骑兵发现,向天空射出火箭报警,一支支火箭飞上天空,发出耀眼的赤焰。
宋军冲过了已经结冰的小河,在黑暗中他们兵分两路,陈庆率领五百人直扑敌军大营,而杨元清则率领主力继续向北走,进入树林后再折道向西撤离。
这就是陈庆的撤退方案,他率军佯攻敌军大营,掩护主力撤退。
两支军队分道而走,陈庆一马当先,率领五百骑兵风驰电掣般向一里外的敌军大营杀去。
大营内只有两千女真士兵驻守,哨兵发现了敌情,立刻敲响了警钟,‘当!当!当!’士兵们惊慌失措,纷纷从行军帐内奔出来,就在这时,陈庆率领的军队如决堤一般杀进了大营
东面还在激战,雨点般的箭雨射向寂望坡顶上,这时火势已经稍稍减弱,退下去的数千契丹人士兵又再次奔涌上来,开始架梯向山崖上攀爬。
“启禀都统,北面游哨发射了火药箭,有敌情出现!”
完颜阿卢朴一怔,怎么会有敌情,难道是宋军援军来了吗?
万夫长濑木达也着急道:“如果是宋军援军,我们的大营就危险了。”
完颜阿卢朴心中也着实担心,他当即立断道:“你速带五千骑兵赶往大营!”
“遵令!”
濑木达翻身上马,带着手下匆匆走了。
就在这时,有士兵来报,“启禀都统,第三营和第四营已经攻上悬崖!”
完颜阿卢朴轰然狂喜,不容易啊!终于杀上去了。
韩常率领两千士兵率先杀上了山崖,但山崖上却空无一人,这让韩常心中有种不妙之感。
但不妙归不妙,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给他多想,他手下的将士都不顾一切地向远处宋军大营杀去,谁都想拿到陈庆的人头,封万夫长。
远处大营还在,但木屋和仓库都火光冲天,但还是看不到宋军士兵的身影,
韩常心中疑惑地向敌军大营跑去,只跑了不到一里,一名士兵跑回来禀报,“启禀将军,宋军大营内空无一人!”
“不好!”
韩常终于明白过来了,宋军一定是撤退了。
他立刻派人回去禀报,又大声对士兵们喊道:“所有士兵跟我来!”
他带着数千士兵向大营门口奔去,刚奔到大营门口,只见自己军营那边火光冲天,喊杀声一片。
这一次,连韩常都被骗过了,他急声大喊道:“速去禀报都统,宋军偷袭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