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薄坐在县衙内堂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昨晚他和几个妓女鬼混一夜,现在着实有些困倦不堪。
他面前的桌上摆放着一叠《京报》,约二十份左右,这是他手下两天收缴的战果,发行一万多份,才收缴到二十份,让他怎么给姑父交代?
王薄又累又困心中又烦躁,让他一时没有了主意。
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名中年男子,身材中等偏瘦,一张鸡蛋脸颇为白净,长得一对细细的三角眼,他叫贾应芳,是王薄的钱谷幕僚。
他眼睛盯着桌上的一叠报纸,眼中热切,在他眼中,那不是二十份报纸,而是两百贯钱,偏偏他眼前这位纨绔子弟啥都不知道。
他眼珠转得飞快,怎么把这二十份《京报》搞到手?稍稍思索片刻,有办法了。
贾应芳上前陪笑道:“县君把这几份报纸拿给卑职处理吧!我有办法让县君给秦相公一个交代。”
王薄精神一振,“你有什么办法?”
贾应芳小声道:“库房里不是堆积了几千份旧的邸报吗?卑职把它一把火烧掉,冒充收缴的《京报》,然后这些报纸也一起烧掉,留几张没有烧尽的边角,我们就向秦相公汇报,收缴了三千份《京报》,公开烧毁,若秦相公不信,派人来查看,那几张没有烧尽的报纸边角就是证据。”
王薄鼓掌大笑,“妙计!我们这就动手。”
贾应芳吓一跳,真烧了他怎么捞好处?他连忙道:“这件事县君暂时不要出面,会引起很多人注意,人多口杂,卑职担心会传到秦相公耳中,不如让卑职来烧,等烧完后县君再出面,拉一些百姓来围观,装装样子。”
“行!你来处置吧!”王薄一挥手。
贾应芳连忙拾起报纸,心中暗喜,两百贯钱到手了。
就在这时,弓手都头马颂飞奔跑来,连声道:“县君,好消息,查到眉目了。”
王薄自己不会去查,他却把事情丢给手下去查,弓手都头就是武松那个职位,县公安局局长,马颂确实有点本事,真给他查到一点眉目。
“查到什么眉目?”王薄心情已经变好了,浑身的困倦一扫而光。
“县君,请看!”马颂将一本书递给王薄。
王薄接过书瞟了一眼,“《猴王闹天宫》,什么意思?”
旁边贾应芳一惊,连忙不露声色抽出一张报纸,放在桌上。
马颂连忙道:“《猴王闹天宫》是《京报》上的连载小说,印这本书的人,一定就是印《京报》的人。”
王薄一拍脑门,大喜道:“是哪里印的小说?”
“书上写得有,博文印刷馆,小人知道,就在吉前街。”
“把弟兄们都带上,现在就去抓人。”
贾应芳见王薄根本就不看报纸,又悄悄把报纸收回来,十贯钱呐!
“县君,不如我们兵分两路,卑职去烧报纸,县君带人去印刷馆!”
“可以!”
王薄对烧报纸不感兴趣了,他要抓人,抓到人他就可以彻底交差了。
“我们走!”
片刻,王薄骑着马,带着数十名弓手向吉前街方向奔去
博文印刷馆不大也不小,但在印刷界还是有点名气,否则都头马颂就不会知道它了。
印刷馆的东主叫做胡渊,字博文,印刷馆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是个近六十岁的老者,人和店铺都是从汴梁迁到了临安。
当数十名弓手从大门冲进来,将他按倒在地,老胳膊差点掰断了,吓得胡渊魂飞魄散,大喊道:“我没有犯法,你们干什么?”
这时,王薄走了进来,打量一下,店里只有一个穿蓝色布衣的年轻人,还有几名伙计,都惊得目瞪口呆。
王薄心中得意,用手中的书在胡渊的脸上重重抽了一下,冷冷问道:“这是你印刷的?”
胡渊看了一眼书封面,点点头,“是!”
“托你印刷这本书的人在哪里?他是朝廷通缉的重犯,你若是他同伙,也要全家抄斩。”
王薄信口胡说,他压根就不知道对方姓什么,叫什么,还朝廷重犯呢!
但胡渊被吓着了,当初他接这个印刷活的时候就知道有风险,只是对方的开价让他无法拒绝,他才接下了。
这会儿胡渊保命要紧,连忙道:“他住在高升客栈城南分店,你们去一问就知道。”
王薄大喜,又追问道:“他叫名字?”
胡渊一怔,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还通缉个屁啊!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被这位出了名的混账知县给骗了。
但话已经出口,他只得恨恨道:“他也姓胡,叫做胡尊容,有两个随从,好像会点武艺,你们自己要当心。”
“那本书的刻板交出来,就没你事了。”
“那本书的板子是他们自己带来的,报纸才出来几天,我怎么来得及刻?”
王薄想想也对,他不甘心,又敲诈了十两银子,这才带着手下向南城门方向奔去。
等对方走了,胡渊才对旁边穿蓝衣的年轻人道:“胡老弟,抱歉了!”
王薄要抓的胡尊容就是旁边这位蓝衣年轻人,要找的印刷板子,也整地的码放在桌上,因为书卖得火,胡尊容还想追加印刷五千套,正在和胡掌柜谈价钱呢!王薄就冲进来了。
“胡掌柜,这位是谁啊!做事情虎头蛇尾的。”
胡尊容当然是化名,他真名叫胡云,是京兆报馆派驻临安的管事,全权负责《京报》在临安的发行,他还要印两万册《猴王闹天宫》,这本书在京兆大火,估计临安也会火爆,卖书的获利已经超过报纸了,杨天放当然也很关注这本书。
胡渊叹口气,”他是钱塘知县,秦桧的内侄,叫做王薄,临安很出名的花花公子,也是个混帐知县,你也看见了,他连十两银子都不放过。”
“没事,十两银子损失我们来负担,你刚才没出卖我,很仗义了。”
胡渊着实不好意思,连忙道:“我刚才说了你的住处,不要紧吧!”
胡云微微笑道:“那家客栈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开两间空房而已,我实际上不住那里。”
胡渊松了口气,“你们要当心,我估计他们不是为印书而来,一定是寻找报纸,你们的报纸这两天已经让临安天翻地覆了。”
胡渊不是傻子,他知道对方一定就是《京报》的发行者,否则怎么会有《猴王闹天宫》的全套板子呢?
胡云也意识到自己印刷书太急促了,现在报纸正在风头上,结果给了对方一条线索。
他取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道:“板子我先拿走,等风头过了,我们再继续合作。”
胡渊拱拱手,“这也是我要给你们的建议,先避避风头,印书的事情以后再慢慢谈。”
胡云立刻把后院喝茶的两名手下叫来,三人收拾了雕板,雇一辆牛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