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卧室,杨皓轩随手拿了一包牛肉干,径直来到了矿区食堂,由于晚上有欢迎宴会,此时后厨一派忙碌景象。
“这位先生,请问您是?”
食堂经理看到外人,开口询问道。
杨皓轩赶忙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证,笑着回答道:
“刑经理,我叫杨皓轩,是执政官府邸的一名高级幕僚,咱们俩刚刚不是才握过手吗?您这么快就忘了?”
食堂经理仔细想了想,终于认出了对方:“我想起来了,您刚才就站在执政官身旁,难怪有些眼熟。”
“刑经理,我想请您帮个小忙?”
杨皓轩开门见山道。
“杨兄弟您太客气了,有事尽管吩咐。”食堂经理显得很热情。
为了迎接执政官的到来,矿区昨天专门开了一个动员会,会上千叮咛万嘱咐过,无论如何都不能怠慢了考察团。
“刑经理,事情是这样的,我身上除了幕僚这一身份,同是也是联邦日报的特约撰稿人。
最近,我想写一篇有关南美洲现状的报道,因此想跟您借两名员工,了解一下她们的生活经历,积累一下素材。”
杨皓轩随便找了一个借口。
食堂经理闻言,顿时露出一副为难模样:“这个杨兄弟,我没办法做主,需要请示一下……”
这个要求有些敏感,万一对方在新闻稿里说了一些不该说的内容,他这边肯定要付主要责任。
杨皓轩直接打断道:“邢经理,您的顾虑我明白,您放心,我可以跟您保证,此次采访不涉及贵公司,如果有,你们有权利拒绝回答。”
“杨兄弟,能不能给我几分钟?我跟我们领导汇报一下?”
食堂经理没有放松警惕。
这种事,无论如何都需要报备。
杨皓轩赶忙点点头:“当然没问题。”
十分钟后,食堂经理终于再次出现了,而且身后还跟着两名女员工。
“杨兄弟,让您久等了。”
“没事。”杨皓轩摆摆手,随即看向两位厨娘:“邢经理,这两位怎么称呼?”
两位厨娘都很漂亮,一位三十多岁,风韵犹存;一位二十岁出头,长得娇俏可爱,属于小鸟依人型的。
食堂经理指着年纪较小的介绍道:
“这位是小野丽莎,目前在厨房担任主厨一职,她身上虽然拥有霓桑血统,但却是土生土长的巴西人。”
霓桑人移民巴西,是一段很久远的历史传奇故事。
巅峰时期,整个巴西大区境内的霓桑裔,几乎占了总人口的十分之一,人数高达两千余万,是除霓桑岛以外霓桑人最多的移民地。
当然了,以上都是黄石火山爆发前的数据,现如今,霓桑人最大的移民地无疑就是本土,总人数足有三千万。
小野丽莎看起来有些拘束,当场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小野姑娘,你好!”
杨皓轩语气中带着亲切。
大萝莉么,没人不爱。
再说了,对方跟自己一样都是东亚黄种人,也算半个老乡了。
紧接着,食堂经理指着另外一人介绍道:“这是吉赛尔,来自阿根廷,目前在后厨打杂,她的拿手好菜是烤土豆泥,味道那是一绝,非常受欢迎。”
“吉赛尔女士,你好!”
杨皓轩主动打了一个招呼。
“杨幕僚,您太客气了。”
吉赛尔笑着点点头。
一番寒暄过后,食堂经理向两位下属交代道:“你们俩好好配合杨幕僚的采访,不要有顾虑。”
“邢经理,我们知道了。”
两人异口同声道。
食堂经理点了点头,然后朝杨皓轩歉意道:“杨兄弟,食堂那边还有事,离不开人,我就不陪你了,如果还有其它需求,可以让她们俩过来通知我。”
“邢经理,您忙,我这边不是什么重要报道,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
“好,那咱们晚宴上再见。”
……
邢经理走后,杨皓轩领着两位厨娘来到了餐厅一个靠窗的角落里。
“两位随便坐。”
吉赛尔刚坐下,便迫不及待道:“杨幕僚,咱们开始吧?您也看到了,今天食堂很忙,我们想早点回去帮忙。”
邢经理之所以选中她,就是因为她年纪大,经验丰富,不容易说错话。
“不用着急,我刚刚没有说谎,这次采访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杨皓轩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纸包:“我这里有一些牛肉干,咱们边吃边聊。”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不饿。”
吉赛尔连连摆手。
果然不愧是执政官身边的人,居然能拿出牛肉干这种高级货,认真说起来,整个矿区都找不出这种好东西。
杨皓轩不为所动,随手将牛肉干分成了两份,放到了两人面前:
“二位不用跟我客气,牛肉干就当是采访报酬,我接下来要问的问题,可能导致你们有些不舒服,还请见谅。”
“杨幕僚,只要不问矿上的事,其它问题我们都可以回答,您不必有顾虑。”
吉赛尔提前打了一针预防针。
杨皓轩掏出手机,装模作样地打开了录音:“好,那咱们正式开始吧!”
吉赛尔和小野丽莎连忙正襟危坐。
“首先第一个问题,你们俩能不能简单介绍一下各自的家庭情况,以及是怎么来到铜矿公司的?”
杨皓轩直入正题。
两位厨娘互相对视了一眼,意外的是,这次换小野丽莎首先开口。
“杨幕僚,我们家原本居住在巴西圣保罗的东方区,结果因为黄石火山爆发,全家人搬到了我外公的农场里。
后来形势越演越烈,整个社会都失控了,到处都在零元购,我外公家的农场很快就被波及到了。”
说到这里,小野丽莎面色凝重。
杨皓轩连忙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在保卫农场的过程中,死了不少亲人,最终我们被逼离开了农场,一路辗转搬到了里约热内卢。”
“里约热内卢那边是什么情况?”
“里约热内卢好歹有驻军,加上又是沿海城市,社会秩序虽然也很混乱,但比圣保罗要好上很多。”
“你们有没有想过回霓桑?”
杨皓轩好奇道。
“有想过,不过回去可不容易,加上霓桑本身就在地震带上,我们考虑再三,还是觉得留在巴西更安全。”
小野丽莎顿了顿,随即唏嘘道:
“接下来发生的事,果然如我们担心的那样,富仕山火山很快就变成了第二座黄石火山,岛上损失惨重。”
杨皓轩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小野丽莎再次陷入回忆:“在接下来的十年里,我们全家靠着积蓄,生活还能支撑,我也从小学顺利升到了高中。
一直到三年前,里约热内卢突然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暴动,发生暴动的地方就在我家附近,最后除了我和父亲,其他人全部遇难。”
“节哀顺变。”
杨皓轩赶忙递上了手帕。
小野丽莎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然后继续回忆道:“家破人亡后,我父亲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他觉得不能再留在里约热内卢了,于是花光所有积蓄,帮我找了一个靠谱的婚介所。
最终经过多次相亲,在父亲去世后不久,我总算是嫁给了现在的老公,然后跟着他来到了智利,在矿区安定了下来。”
杨皓轩先是安慰了对方几句,然后重点询问起了婚介所的情况。
吉赛尔接过话来,帮着回答道:
“杨幕僚,这些所谓的婚介所,其实大部分都是各个军阀开的,他们可以两头收钱,利润非常丰厚。”
“跟军阀打交道太危险了,难道就没有官方渠道的婚介所吗?”
“杨幕僚……”
吉赛尔顿时变得犹豫起来。
杨皓轩身手关掉手机录音,紧跟着安抚道:“你们俩大可放心,我不会泄露你们的任何身份信息。”
吉赛尔松了一口气:“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很多都是半公开的秘密。
官方确实办过婚介所,但中间发生过好多次监守自盗的情况,而且屡禁不止,以至于大家渐渐对官方婚介所失去了信任。
就事论事,虽然军阀们收费贵,但职业道德还是有的,大部分时候都能做到收钱办事,况且还有官方在旁边盯着,他们不敢乱来。”
好家伙,杨皓轩直呼好家伙。
这简直刷新了他的三观。
不过这个问题比较敏感,他见对方不想深入交流,于是转移了话题:
“一般婚介所怎么收费?”
“各个婚介所收费标准不一样,在本地相亲最便宜,通常只收几千块钱,总之距离越近越便宜;
远一点的去委内瑞拉,基本上都要收费几万块,那边国企工人多,是最受欢迎的相亲对象;
最远的是去欧罗巴,这个就比较贵了,一般需要几十万,那边有钱人多,说不定有机会嫁入豪门。”
吉赛尔说完,脸上不禁露出一抹苦涩,现实毕竟不是童话,灰姑娘的概率太低了,有人做过统计,在过去十年里,真正成功的屈指可数。
杨皓轩有些疑惑:“怎么没有东方?”
“也不是没有,只是数量比较少而已,原因很简单,你们那边的移民条件太苛刻了,加上距离远,光路费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风险太高了,不划算。”
吉赛尔无奈解释道。
谁都知道,如今东方是联邦绝对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不论是治安环境,还是生活水准,都是联邦最好的。
当然了,如果能嫁给东方人,那一切都不是问题,可惜来美洲工作的,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有家室的。
除此之外,这些相亲对象对于娶她们为妻,兴趣不大,毕竟东方人思想比较传统,对婚姻的另一半要求比较高。
用通俗话说,人家不愿意娶残花败柳。
再加上现在的年轻人,普遍不愿意结婚,如此成功率就更低了。
事实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小野丽莎这般好运气,能真正嫁给东方人。
对于她们当中大部分人而言,情妇才是她们的最终归宿,就比如她自己。
杨皓轩了然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问道:“几万块不是小数目,如果凑不齐钱怎么办?难道一辈子不嫁人?”
“不会,婚介所可以赊账,只要相亲成功,一般都会由相亲对象还钱。”
吉赛尔回答道。
杨皓轩挑了挑眉毛:“如果相亲失败了?怎么办?”
“那就只能下矿井挖矿了,直到还清所有欠款为止,其实这并不容易,因为这笔钱属于高利贷,越到后面越多。”
吉赛尔长叹一声。
“下矿井?官方不是明令禁止女人下井么?他们居然敢知法犯法。”
杨皓轩惊愕道。
吉赛尔摊了摊双手,连忙解释道:“在我们这,劳动法根本不管用,用你们的话说,这叫形同虚设。
再说了,不下井就得饿死,毕竟好工作也轮不到我们这些人,下井好歹还能有口饭吃,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工会呢?工会也不管吗?”
吉赛尔摇摇头:“军阀们的地盘上,怎么可能会有真正的工会?你去外面打听一下就知道了,那些所谓的工会,其实充当的都是监工职能。
他们不欺负人就算好的了,你还指望他们维护法律,帮大家伙主持公道?开什么玩笑呢?除非太阳重新出现。”
“果真是民不聊生,新闻上说得没错。”杨皓轩由衷感慨了一番。
“杨幕僚,这大概就是我们的命吧!如果不是为了家人着想,我人估计早没了,根本撑不到今天。”
“吉赛尔女士,你还有家人在世?”杨皓轩刚说完,便赶紧补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我明白,其实我还有妈妈和一个妹妹,她们住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我希望自己多攒点钱,然后把我妈妈接过来一起生活。”
“接过来要花很多钱吗?”
杨皓轩好奇道。
“嗯,接过来容易,但是生活绝对是大问题,毕竟我们家每个月的粮票都是有限的,暂时没办法多一个人生活。
我现在每个月都能存三到五斤的粮食,相信再过三四年,就有底气把我妈接过来了。”吉赛尔憧憬道。
“听你的意思,布宜诺斯艾利斯不在联邦辖下?”杨皓轩有些意外。
不管怎么说,布宜诺斯艾利斯都是阿根廷最大的城市。
“布宜诺斯艾利斯太靠南了,特别是港口,早就废了,而且一年当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处于封冻状态,上面看不上也是正常的。”
杨皓轩皱了皱眉头:“那这时间也太长了,黑市上买不到粮食吗?”
“黑市粮价太贵了,我们家…经济条件不好。”吉赛尔有些底气不足。
前面说了,她只是一个情妇,“老公”那边帮助有限,如果她不是在食堂工作,连这点粮食也别攒下。
“你还差多少钱?我可以借给你。”
杨皓轩想了想开口道。
他这人从小没吃过苦,心肠一向比较软,没看到也就罢了,看到了就不能不管,最起码尽一份心意。
吉赛尔顿时有些心动,但考虑一番后,最终还是咬着牙拒绝道:
“不用了,我……”
“这又不是捐款,需要还的,顶多不收你利息就是了。”杨皓轩耐心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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