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书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看向了供桌上的那朵粉色蔷薇花。
素静的白瓷杯里,重瓣蔷薇花娇艳欲滴。
简书的神情瞬间落寞下来。
神明没有“收下”他的礼物。
他呆呆坐在神龛前好久,好像丧失了逃生的意志。
古宅里的三只鬼偷偷看着他,心里都不是滋味。
“他……会不会真的以为那位死了啊?”瘦高鬼影叹了一声。
简书的确以为裴策死了。
而且,他觉得裴策是被自己害死的。
裴策的影子那么浅淡,一定是剩余的力量太少了。
作为一个想象力不那么丰富的普通人,简书能够想到的,神明积蓄力量的方式,就是接受人类供奉的香火。
而他,刚刚进入这座古宅的时候,就好像有很久没有人来供奉过了。他的贡品很少,裴策一定很虚弱,以至于在惩戒了那些坏人以后消失不见。
简书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自责当中。
他突然丧失了逃生的意志,一整天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实在饿的受不了了,才想起吃东西。
都是昨天打翻在地上以后,重新收起来的食物。
大概是放得久了,糕点已经不新鲜了。简书勉强吃了两口,又吃掉了仅剩的最后一个苹果。
一直沉浸在内疚和自责中的简书,就算是睡觉的时候,也不太/安稳。
到了半夜的时候,辗转难眠的简书被一块重物落地的声音吵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时,周围漆黑一片。
“哐——”又是一道声响。
声音是从后院的位置传过来的,好像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
简书连忙爬起来,捡起一个电筒撑着伞就往后院跑。
那里他和裴策曾经一起去过,他还戏说让裴策帮他把狗洞炸开,声音好像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难道……
他奔跑的时候,手掌微微发汗。穿过偏门,跨过杂草,喘着粗气来到那个地方。
“呼……呼……”他平息了一下呼吸,试探着用手电灯光照了照。
狗洞没有任何变化。
原本升起的那一丝期待瞬间消失无踪。
希冀消失以后,他又开始觉得奇怪起来。这个狗洞是靠着高墙的那一侧,按理说,通向的应该是雨城的某个方位。
难道那些人不敢进来,改砸石头了?
忽然,一个包裹严实的纸袋从外面推了进来。
简书被吓到了,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一直到外面传来了一声压低的女声,才迟疑地停了下来。
“孩子,这里。”那是一道有些熟悉的女声。
简书皱了皱眉。
“还记得我吗?”墙外的人又问。
“……记得。”简书迟疑了片刻,才回应了她,“你是,李婶。”
“是我。你先吃点东西吧,我听说巡逻的人已经撤了。”
那个纸袋里装着四五个还有些许余温的包子,和一瓶牛奶。
简书已经很久没好好吃过饭了,光是闻到面香,肚子就咕噜噜叫个不停。
他先拿上了纸袋,但没有着急吃。
上次他出逃时,李婶也救了他。她似乎很想知道关于自己女儿的事情,但简书实在不清楚,为什么她执拗的认为自己会知道实情。
“您……是来问上次没有问完的话的,是吗?”简书撑着伞蹲下身问。
李婶沉默了一会,然后,简书听到了她的叹气声。
“其实,我知道她死了。”李婶喃喃道,“他们都在骗我,说月儿一直在宗祠侍奉神明,不能回来。”
“可我是一个母亲。”
“我知道他们在骗我。”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情绪没有像上次那样失控,只是带着浓浓的悲伤。
简书刚刚才做了一个关于母亲的梦,现在从李婶嘴里听到“母亲”两个字时,竟恍惚了一下。
“我可以帮你出去。”
简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李婶一字一句,又重复了一遍:“我可以帮你出去。巡逻的人撤了,我可以借送饭的机会,偷到内宅大门的钥匙。”
“您为什么要帮我?”简书想不明白。
她既然已经不疯了,知道自己的女儿不在内宅,也无需问他别的事情的话,为什么要非要冒险来帮他呢?
偷钥匙听上去好像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但钥匙都在那些人高马大的灰衣人身上,要是实施起来一定很困难。
如果失败了的话,她会面对怎样的结局?雨城里那些人的手段简书是见过的,她也明白自己的女儿是死在谁的手里,难道不知道失败后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她这个道理吗?
冒这么大的险来帮他,一定别有所图才对。
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高墙外的李婶又沉默了很久,才艰难开口:“我……不知道,我女儿有没有留下什么给我。”
“她在家的时候,天天都会写日记的。”
“那是她的习惯,一天不写都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所以她一定会写。”
“我……”说到这里,她似乎哽咽了一下,“我想请你帮我在内宅找一找,能不能找到我女儿留下来的东西。”
“如果可以的话,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来一趟。”
简书心里的怀疑慢慢消了。
这个理由似乎,合情合理。
内宅不是寻常人可以随意进出的,唯有被选中进入侍奉神明的人,才有机会接触到内宅的一切。她就算可以偷到钥匙,也不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在里面翻找东西,除非寻求正在内宅里的简书。
“等等。”简书忽然想到了什么,略有些迟疑地问,“您是不是……有两个女儿?”
在刚刚进入内宅的时候,他曾经百无聊赖在里面转了好几圈。他在旁边的那个住房里看到过一个堆满了书的书架,而有本书页里,夹着好几页字形规整、书面娟秀的随笔。
李婶的声音急切了很多:“你怎么知道的?”
“我之前无意间看到过几页随笔,上面好像提过妹妹,千纸鹤什么的。”简书三言两语将那些随笔形容了一遍,“您若是不着急的话,我现在去找一找,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昨天那群人进来翻箱倒柜一通乱搜,也不知被弄乱了没有。
李婶很想马上看到女儿的物品,但她此处出来时间不短,要是再耽误下去恐生出什么事端来,只好先行离开。
简书一直等到她的脚步走远,才抱着凉透了的包子往回走。
刚才没有吃李婶送进来的东西,是怕来者不善。虽然上次她帮了自己,但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由来的善意,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他。
现在他知道了。
这不算是无由来的善意,算是一场交易。
对简书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李婶来说,女儿一丝半点的消息都是无价的。
简书一次性不敢吃太多东西,饿了几天,怕暴饮暴食胃不舒服,小口小口就着牛奶吃下一个包子后,就不再吃了。
他将剩下的五个包子放好,然后去旁边的房间找夹着随笔的书。
隔壁果然一片狼藉。
书架被推倒了,一大片随意散落着。简书原本记得有随笔的那本书在自己叠的千纸鹤到。
随笔一共六页。
他的指腹在最后那张,被泪水染晕的随笔上停留了很久。
“希望……妈妈不要那么忙了。”
女孩从写第一句的时候就在哭。
“如果,她能多一点时间陪陪我就好了。
“妈妈给妹妹折的千纸鹤我很喜欢,我也想要。”
“可是妈妈忘记了。”
上一次简书翻看时还没带多余的情绪,知道这是一个女孩子死前最后留下的东西后,忽然觉得那些文字变得悲伤起来。
他心情复杂地将随笔收在一起,夹回书里一起带走。
“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简书坐在神龛前,对着不会回应他的神明说话。
“李婶说了会帮我。”
“她如果能偷到钥匙的话,我也许可以逃出去吧。”
“谁说得准呢,说不定还是会被抓住。”
“但,我想试试。”
说到这句时,他莫名觉得心里发酸。
“您说过,等你几日就带我出去的。”
原本只当成一句玩笑话,可是现在回想起来,简书才发现裴策的神情那样认真,认真到好像在许下一个承诺。
只是当时的他没有在意。
一想到这里,他就更难过了,只好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
-
第二天晚上,简书一直等着后院传来的信号。
一听到后院传来的动静,他就带着那本夹杂随笔的书出了门。
李婶这次来也带了一个纸包,里面包着五六个烧饼。
“您看一下,是不是她的字迹。”简书将书递了出去。
随着书页翻动,对面沉默了片刻。
大概是看到了最后一张写给妈妈的话,她的声音立刻就沙哑了:“是她写的。”
她将书紧紧抱在怀里,深呼了一口气。
“我明天就能弄到钥匙。”李婶说,“明晚你不要睡,到了这个时间守在门边上,我带你出去。”
简书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逃出去,我能去哪里呢?”他轻声问。
“我有一个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只要我们出了门楼,他会接你离开。”李婶安抚他,“回家,去读书,去玩耍,回到原有的生活。”
回家?回哪个家?
他原有的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
“好……我会,回到原有的生活。”他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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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婶趁着夜色偷偷回去的身影,被隐蔽处的监视器全部记录了下来。
包括她两次去给简书送东西,包括她给大家送饭的时候,故意撞在拿着钥匙的人身上,趁乱摸走了古宅大门的钥匙。
这些影像都在后来,都被送到了楚伯的手上。
“楚伯,她行动了。”阿奇说。
楚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轻轻点了一下头。
“人都准备好了吗?”他问。
“都准备好了。简林不离开内宅,咱就没办法动他,所以我特意安排人在两边的小路伏击,先骗他们出来。”
楚伯满意道:“你做的很好。”
阿奇心中却还是有些忐忑:“万一……又出现上次那样的事呢?”
他听到了一声冷笑。
“那位的底线是古宅罢了。”楚伯看着自己那只空荡荡的袖子,“不然,你还真以为神明会在乎一个闯进去的老鼠吗?”
简林被追赶着在雨城逃窜半日,那位都没有动静。
相反,两次在古宅内动手,便大发雷霆。
那位可不是什么温和良善的神明,他只是不愿意被打扰罢了。
阿奇的心里却总是不安。
他总觉得,事情不如楚伯所说的那样简单。
“阿青要回来了吧。”楚伯忽然说。
阿奇知道,阿青是替楚伯去接一个人回雨城。但那个人并不喜欢一切现代的东西,保留着十分古旧的生活习惯,所以阿青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将他带回来。
“可能,还需要一个星期。”阿奇回答,“那一位……并不喜欢飞机。”
楚伯满是皱纹的手指在平板上无意识的滑动着。
他看着画面上行色匆匆的李婶,很是不屑的笑了。
“先处理掉那只老鼠。”楚伯说,“然后,让一切恢复到原来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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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自己能够离开的确切时间后,简书变得有些郁郁寡欢。
明明每天都有李婶送来的食物,还约好了逃离的时间,但他却开心不起来。
连古宅里的三只鬼都觉得他变得越来越沉默了。
“他是不是不想走啊?”胖鬼在简书的身边绕了一圈,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小脸说。
瘦高鬼影大概能猜出简书的心情。
“他一直以为,他害死了庇护自己的神明。”
胖鬼无法理解这种情绪:“就算真的被他害死了又怎么样呢?他自己活着不就好了吗?”
瘦高鬼影强忍着要翻白眼的冲动。
“所以你才不会是神明庇护的那个。”
简书以往再困难的时候,他还会安慰自己是有神明庇护的。可是失去了心灵上的依靠后,他的精神变得不太好,就连白天也昏昏欲睡,然后不断的做梦。
最开始的时候,他梦到了裴策。有尸山血海里眼神凌厉的模样,有古宅初见时静默温和的模样,更多的时候,是破碎成无数只白色的蝴蝶消失不见的模样。
他抓不住他。
从他面前晃过的衣摆,被风吹拂的墨色长发,到向他伸出的,骨节分明的手。
简书每一次都努力去够了,可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触碰到。
“裴策……裴策!”他在他的背后喊他,可是裴策从来没有回过头看他哪怕一眼。
这样的失落一次又一次累计,到了后来,他又仿佛回到了很小的时候。
被不断抛弃的时候。
“都是你……都是你!”妈妈哭花了漂亮的妆,拉着他的手就要把他推出门,“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过成现在这样!烂透了,一切都烂透了!如果当初没有生下你就好了!”
简书的胳膊被妈妈拽得很痛。
他不知道妈妈为什么那么生气,跟着一起哇哇大哭,小小的胳膊挣扎着想要去抱住她,却被一次又一次推开。
“你知不知道我因为你失去了什么!”她狠心扯开简书的手,直接将他推出去,“砰”一声关上了门。
简书重重坐在地上。
他当时还很小,走路都不太利索。被关在门外后哭得上气不接下去,还要爬起来敲门。
“妈妈别不要我……”他好怕生气的妈妈,但他更怕妈妈不想要他,“我会乖乖的,不惹妈妈生气……”
大概人在做梦的时候,是分辨不出,自己身处梦境的。
简书难受极了,胸口隐隐做痛,连手掌都好像在门上拍了无数遍,火辣辣的疼。
他不断的回到了每一个母亲生气后痛哭的瞬间。
她歇斯底里的时候,漂亮的脸会变得狰狞,大叫着要扔掉他。
可是每一次哭骂过后,她就会流着泪打开门,将门口的自己揽入怀里。
“小书,妈妈错了……”她道歉的时候,那双纤细的手会紧紧将简书搂在怀里,不断地重复着自己错了。
简书很害怕这样喜怒无常的妈妈。妈妈好像不太喜欢他,总是朝他发脾气。
可是她温声哄着自己时,他又觉得自己是被妈妈爱着的。
简书不怕被骂,不怕被扔出家门。妈妈只是太累了,需要发泄一下情绪。等心情好一点时,会记得抱抱他的。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
有一天,妈妈忽然心情很好,带简书去了他一直想去的动物园。
他们那天玩得很开心,看到了好多可爱的动物,回家的路上,妈妈还给他买了一大袋香香甜甜的鸡蛋糕。
“今晚吃糖醋排骨好不好?”她柔声问。
简书又惊又喜:“好!”
妈妈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做过一顿饭了。大部分的时候,她会拿几个硬币让简书去买馒头回来就着咸菜或是剩菜吃。
可是今天,她化了妆,扎起了头发,系上了围裙,认认真真做着饭。
排骨快要出锅的时候,妈妈告诉简书家里没有白糖了,让他下楼帮忙买回来。
简书带着心里的欢喜买了白糖回来,妈妈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厨房里,抽油烟机还在发出轰轰的响声,糖醋排骨却被盛了出来,放在了煤气灶边上。
简书找遍了家里每一个角落,因为没有找到妈妈,他就乖乖搬了小板凳坐着等。
热腾腾的排骨很香,简书有些馋,但他忍住了,想等着妈妈回来一起吃。
等啊等啊,排骨凉了,天也黑了。
妈妈再也没有回来。
“妈妈……别走……别走……”睡梦中的简书忍不住小声哭泣着。
他委屈地将自己缩成一团:“别走……”
“裴策……”
少年脆弱的声音萦绕在宁静的室内,而后慢慢下沉,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在那里,一群纯白的蝴蝶包裹着一团逐渐凝实的光影。
最开始,是墨色的长发在飞舞的蝴蝶间若隐若现,再然后,隐约能看见鸦羽般的长发包裹着一具苍白的、布满伤痕的、赤/裸的躯体。
就像一个布满裂纹的精美白瓷瓶。
破碎,痛苦,却无比美丽。
沉眠了几日,汲取的力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补着躯体破损的每一处角落。不多时,漫天的蝴蝶飞向他,化成了一身纯白的长袍,在领口与袖口印下精美而玄奥的花纹。
“裴策……”简书哭着从昏沉做梦的状态中苏醒过来。
睁开眼睛,慕色将至。
伸手擦了擦脸,满手冰凉。
这样的场面,就算是最铁石心肠的胖鬼也忍不住动容。他用袖子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感叹道:“我们要不要告诉他,其实那位没有死啊。”
“他马上就要离开了,这只是他人生的一段旅途罢了。”瘦鬼十分人间清醒,“总会忘记的。”
大头鬼却觉得少年不会忘。
他看上去不是一个薄情的人,恐怕会记上一辈子。
刚才连续的梦境中醒来的简书,一时之间还缓不过劲儿来,抱着膝盖抽噎了一会,才爬起来去翻找东西。
他翻出了上次用剩下的,三截短短的残香。
这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后的供奉了。虽然,他觉得如此寒酸的供奉有些送不出手。
点燃,叩拜,开始祈祷。
“李婶说,今晚会来接我一起走。”
“我……可以带走您的牌位吗?”
简书停顿了一下,觉得自己这样的话有些唐突,又赶紧解释:“我只是,想带您一起离开。”
“希望一切顺利。”
“您会庇佑我的,对不对?”
这段话的每一个字里都带着哭后的沙哑,尾音还控制不住的颤抖。
简书又拜了拜神龛,而后起身,小心翼翼将裴策的牌位抱到了怀里。
“您不回答,我就当您默认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好像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声。
来自地底,来自空气,亦或是神龛和别的什么地方。
那声叹息是鲜活的,它带着无奈的情绪苏醒过来,钻入了简书的耳朵里。
简书浑身流过一阵酥麻。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四处张望,扫视着每一寸角落。
将夜的暮色里,出现了一阵微弱的光芒。
简书眼眶顿时红了。
“裴策?”他刚刚在梦里也哭过,两只小兔子眼睛湿漉漉的,“裴策,是不是你?”
那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身上的衣服好像变了,整个人看起来也和之前不太一样。
简书有点不敢认他。
“你,是真的吗?”
还是说,他刚刚梦里太想见他,以至于醒来时看到了幻觉?
裴策低头,看着坐在地上,可怜兮兮抱着自己牌位的小信徒,伸出一只苍白的手:“过来。”
语气无奈又宠溺。
简书心里种着一颗未开的花树,神明看向他,花就开了。
他看着裴策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弯起,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就在那一个瞬间,他感觉整个人都踩在了云端之上,飘飘忽忽的,如梦似幻。
简书颤抖着手,撘上了他的。
这一次,没有落空。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他的神明。
冰凉,却真实。
“走吧。”裴策说。
简书鼻子一酸,用力点了好几下头:“嗯!”
-
守在古宅外的人一直紧张地盯着大门。
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才看到远处有一个身影匆匆撑着黑伞靠近。
李婶紧张地四下张望,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小心从腰间掏出一枚钥匙,打开了门锁。
说好会守在门口的少年,在打开门时却不见了身影。
“小林?”李婶压低了嗓音喊了一声,“小林,快点过来!”
周围埋伏着的灰衣人屏住呼吸。
他们在等简林出来。一旦那个老鼠一般狡猾的小子出来,走到小道的尽头便会被他们抓住!到时候他们死去的兄弟的仇,就能新的旧的加在一起报了!
李婶还在透过门缝向里面看去。
明明已经到了约定好的时间,门内却没有动静。
“小林,快点!”她有些着急,催促道,“等会可能会有人经过,被发现就完了!”
在一阵死一般的沉寂后,只听得“吱呀”一声,两扇朱红色的厚重大门被一阵风吹开了。
那阵风只吹到了门口便停下了,好似是老天专门为了开这扇门,而特意吹来的。
李婶呆住了。
吹开的大门后面,并肩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
略显狼狈的少年,身上衣服都脏兮兮的。他一只手抱着一个阴沉木牌位在怀里,另一只手牵着一位华贵男子的袖子。
然后,一步一步走出了这座古宅。
男子容貌惊人,墨色长发披散下来,并不显得轻浮,反而透出一股庄重,无形中带着些许压迫感。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在男子身上,看到了一层薄薄的微光。
“你、你是……”李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好像在什么时候见到过这个人。
不是在现实里,而是在一副画上。
那副画是数百年,亦或是上千年前流传下的古画,就挂在明威堂的一个角落,她曾经有幸见过一次。
见他们要走,埋伏的灰衣人们终于忍不住了,领头的那个冲出来拦人:“你是什么人!”
剩余的灰衣人一齐冲了出来。
身着华服的男子面容温和。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了冲过来的人,仿佛还带着笑意。
然后,轻轻抬起了手。
几只蝴蝶从他的指尖飞舞出去,在那位没长眼的灰衣人身畔蹁跹着。
晶莹而剔透,在夜幕沉沉中,像灿烂的流动星河。
明明是如梦似幻的绝美场景,灰衣人登时像是被雷电劈中了。
纵然消息被压下来了,但他知道楚伯的那只手,就是被神明的白色蝴蝶吞噬的。
他扑通一声吓得瘫软在地。
“您、您……”
浑身抖如筛糠,声音断断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