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昭,西域,龙华
林国公竟是个闷声干大事的!一旦有了外国势力介入,加上他在天元国内的经营渗透,九门提督那点子兵力还真不够看的了。
皇帝颓然地扶住龙案。“那晋王以为,眼下当如何?”
宋楚煊的凤眸里划过一簇暗芒。他把握住时机,缓声说道,“臣确有一个可以一试的办法。不过,臣还有一事相求,望皇上恩准。”
呵,晋王这是明摆着要跟自己谈条件啊!可对林国公一事上,皇帝正不得章法,也只好压着怒意问。
“晋王所求为何?”
见宋楚煊瞥了一眼轮椅里的人,皇帝了然。“昕儿,福公公,你们都先退下吧。”
宋楚煊走后,皇帝瘫坐在龙椅里,神色黯然。
晋王的条件是会折损一些他帝王的面子,却也称不上太过分。倒是又叫他想起一个人来,他的羽妃。
毕竟是自己宠了十来年的女人,即使少了初见时的悸动,细水长流的感情也别有一番滋味。然而,她却是林国公的同胞妹妹。
虽还未真正付诸行动,但林国公的居心已是大逆不道,天地不容!林国公该死,林家满门及其九族亦是留不得。那么,羽妃呢?
杀,他舍不得。留,他恐怕办不到。羽妃不死,朝臣们上奏的折子只会满天飞,后宫中更将不得消停。
他有晋王的魄力吗?还是,该另觅他法呢——
东昭国,靖王府。
侍卫进入书房时,靖王正在蒲团上打坐冥想。这位靖王便是半年前,曾代表东昭出使天元国的使臣之一。
病娇,飘渺,老僧入定,是凡见过他之人都会留有的印象。
侍卫踯躅着,正犹豫要不要开口。靖王念了一句佛号,为在夺嫡中逝去的兄弟们诵完经,便睁开一双星目望过来。
“何事?”
侍卫垂首。“王爷,属下刚收到一封急报,是天元晋王传来的。”
靖王眉梢一扬。“晋王最近出手倒是频繁,拿来与本王看。”
“是。”
侍卫递上信后,遂知趣地告退了。
靖王饶有兴味地拆开信封。只一页纸,半页字,没有客套,唯有命令。
男子抿着嘴看完,低骂道,“宋楚煊,可真有你的!本王都快成给你跑腿的了。
明明还有其它三个国家,你怎么就老捡着东昭一个,往死里折腾呢?边境的战事,要打的是你,这会要不打的还是你!”
靖王气的可得先喘两口气歇歇。那场仗就是先前因为命格之说,晋王逼迫天元帝释放林娅熙的筹码之一。
当时,他可是想破了脑袋,又进了几趟宫,才游说成功的。如今,宋楚煊又来?找着机会,他必定得连本带利地讨要回来。
靖王气归气,但该干的事情还得干。谁叫宋楚煊是星罗大陆上隐形的扛把子呢?他惹不起啊。
又深呼吸了两次,让淡淡的檀香味驱走脑中的烦乱,靖王起身,步出书房——
东昭国,皇宫。
东昭帝正在御书房内,手执一柄小弓,拉满,要射对面大臣头顶上的苹果。
那名大臣是位言官,官阶虽不高,但也已是东昭朝廷的三朝元老了。今日早朝时,因着顶了东昭帝一句,他便被叫进了御书房来“谈心”。
老臣双股颤颤,却又不敢随意移动身子,只能拱手作揖,口中不停求饶。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微臣今后再不敢妄言了。”
东昭帝偏开弓,吓得老臣一哆嗦。“你这是不信朕的箭术?”
“微臣万不敢质疑陛下啊!请陛下明察!”
东昭帝掏了掏耳朵。“行了行了,那就别叽叽歪歪的!朕好久没去靶场,手都快生了。爱卿忠心为国,正好陪朕练练。”
老臣的老泪都要掉下来了。陪练非得拿他这条老命陪么?
新帝的“谈心”教育五花八门,他已经不是第一个了。有时是刀尖扎五指缝,有时是用剑气划开全身衣物。
几番教育过后,除非做好了死的准备,大臣们谁也不敢再碰新帝的逆鳞。新帝手腕强势又狠辣,连亲兄弟都可以说杀就杀,何况他们这些个老骨头呢?
老臣阖上眼。当今独断专行,根本听不进去相左的意见。一言之下的朝廷早已不是他认知中的那个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能挺过三朝,他够本了。
“好。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东昭帝龙心大悦。“爱卿爽快!”
一箭出,老臣的心瞬间揪紧。
下一刻,箭头携着雷霆之势,带起那颗苹果,直直钉在了他身后的木屏风上。苹果的汁水淌成几条蜿蜒的线。还好还好,不是他的脑浆
东昭帝大笑。“哈哈哈。爱卿你瞧,朕没有骗你吧?只要你乖乖听朕的话,总不会有错。”
闻言,老臣双膝跪地,深深叩头。
“微臣年岁已高,精力更是大不如前,也没有几年好活头了。微臣想向陛下求个恩典。求陛下准微臣告老还乡,含饴弄孙,了此残生。”
东昭帝的脸色顷刻阴沉下来。“你这是在向朕抗议?抗议朕用你练手?”
老臣蜷成一团。“微臣不敢。微臣誓死效忠陛下,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恰在这时,病弱的靖王由内侍引着,走了进来。
东昭帝不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把老臣撂在一边,他欣喜地唤道,“九弟,你怎么来了?”
靖王拱手行礼。“臣参见陛下。”
“好了。你身子弱,朕不是都叫你免了这些虚礼的?你来得正好。这些折子朕正看得头疼,就由小九你来念给朕听吧。”
在东昭皇族的年轻一代中,靖王排行第九,东昭帝第三,比他长七岁。
因先天不足,靖王自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怕他压不住身份,小时候的他都是被当成公主在养的。
靖王的容貌本就生得亦男亦女,超脱性别,年幼时更是粉雕玉琢。
因此,东昭帝打小就像爱护妹妹一般,护着他。也是有了这层特殊的情分,靖王才能在东昭国内的血雨腥风中得以保全性命。
靖王心思通透,当然明白东昭帝缘何待他不同。是以每每进宫,他便更要病娇几分,我见犹怜。
“陛下想听,乃臣的荣幸。”
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老臣,他问,“王御史这是”
东昭帝这才想起还有他的存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你不是要告老还乡?朕准你便是。”
老臣立时如蒙大赦,不住磕头道,“多谢陛下!臣谢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