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结束,花萝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翾殊君,你不是说有东西要送给我吗。”
燕无缺这才反应过来,他都差点忘了。
燕无缺把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拿给花萝,花萝展开一看,竟然是一个柳绿色的纸鸢。
“纸鸢?”花萝语气带着疑惑。
燕无缺开始酝酿,解释为什么送花萝纸鸢:“自从殿下答应我的邀约后,我想,这是我与殿下度过的第一个七夕,我一定要把最好最珍重的礼物送给殿下。”
“可究竟什么才是最珍重的礼物?我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了很久亦不得解法,奇珍异宝?绫罗绸缎?不,以殿下的出身从来不缺这些。”
“直到昨天我才终于想到了答案,于我而言这世间最宝贵之物莫过于快乐二字,其实细细想来,我们人生在世做的每一件事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快乐。”
“我想,大概没有比快乐更宝贵的东西,尤记得儿时,于我而言最快乐的回忆就是和无一一起去郊外放纸鸢。”
“那时候的天总是那么蓝,那么广阔,我和无一拽着纸鸢的细线在郊外的草地跑上一个时辰也不觉得累,小小纸鸢承载了我的快乐,现在,我希望能把我的快乐分给殿下。”
十六七岁对感情尚懵懂的少年总热衷于搞些花里胡哨的调调来哄女孩子开心,花萝领会,不愿拂了燕无缺的意。
她接过纸鸢轻声说了声:“谢谢。”
花萝拿着纸鸢左看右看,纸鸢的做工很精致,鹅黄和柳绿的颜色搭配很是恬淡清新。
“我只看过别人放纸鸢,还从来没有自己玩过,教教我?”
这样的态度对于燕无缺来说莫过于最大的肯定,比起直接客套又中规中矩的说一声“我很喜欢”让人开心得多。
“好。”燕无缺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开始认真的教起了花萝如何把纸鸢放得又高又稳。
花萝认真听了一遍,就去净慈寺后面找了一个开阔的空地上试着放飞。
先探测了一下风向,再放出一节细线逆风往后跑,纸鸢果然越飞越高。
花萝也慢慢的把线越放越长,一步一步的倒退往后走。
花萝的注意力都在纸鸢上面,几乎完全是沉浸的状态。
燕无缺在花萝身后看着,突然,他发现花萝后方不远处有一颗鸡蛋大小的石子。
花萝还在浑然不觉的倒退往后走,眼睛紧紧盯着天空的纸鸢,时刻关注纸鸢的变化。
照这个趋势,花萝再退两步绝对会踩到那颗鸡蛋大小的石子往后栽倒。
燕无缺眼看着花萝离石子越来越近,即将要踩上了,连忙朝花萝走过去,边走边喊:“殿下小心!”
随后,他下意识伸出手想扶花萝一把,避免花萝栽倒。
可是,燕无缺手才刚刚碰到花萝的腰,就被花萝紧紧遏制住。
花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几乎就在燕无缺的手碰到她腰的那一刹那,给燕无缺来了个重重的过肩摔。
随后,花萝就听到砰的一声,以及骨节碎裂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燕南星的宫内。
燕南星坐在那里,眉头皱得可以夹死只蚊子,足以证明他心情很不好。
而花萝则站在燕南星的面前,略微低垂着头,就像个犯了错受罚的孩子。
燕南星发现花萝眼神飘忽,左瞟右瞟,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你在看哪儿。”
花萝一激灵,连忙收回目光,看向燕南星。
燕南星这才开始发问:“说说吧,好端端的为什么打人?”
“父亲,我没打人。”花萝的声音很轻,一听就是很怂的感觉。
“没打人?”燕南星重复了这三个字,“我刚才去看他的时候已经了解过情况了,人家只是看你一直往后退怕你踩到石子栽倒准备扶你一把,又没有轻薄你。”
“你倒好,下这么重的手,一摔摔断燕无缺整整八根骨头,你想想这八根骨头要是断在你身上你是什么滋味,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没打人?”
“断了八根骨头?”花萝略微有些诧异,“我只是过肩摔了一下而已,他有这么脆弱吗。”
“你自己多大力气自己心里当真没点数?居然还怪别人脆弱!”燕南星不知不觉抬高了声音。
花萝赶紧闭嘴,不再说话。
燕南星看了她一眼:“也算万幸,没伤到脊椎,不然他要是落个半身不遂,你就得负担他一辈子,等着守活寡吧。”
天启国是一个处处讲理的文明大国,从来不提倡绝对的皇权至上,关于王姬的未婚夫突遭变故而致残后究竟能不能退婚这一点有明确的律法规定。
倘若男方是因为自身的缘故致残,比如出了意外或者生病,王姬可以单方面自行解除婚约,不必征求男方的同意。
但若像花萝这样亲自动手把自己未婚夫打残的,绝对要负责到底,可以说这辈子都别想解除婚约了,否则就是天理难容。
听着燕南星的责备,花萝坐如针毡,犹如芒刺在背,弱弱的说道:“父亲,如果我说,我真不是有意的,您相信吗。”
燕南星长出一口气:“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你去驿馆亲自照料燕无缺的伤势,三天起步,这三天你就别回来了。”
“啊?现在吗。”花萝有些不知所措。
燕南星幽幽的看着她:“你现在不去,难道还等着你母后发难,制裁完你之后再去?”
一想到风声传到母后耳朵里,被母后知晓的场景,花萝就不寒而栗:“那我躲到驿馆,母后就不会制裁我?”
燕南星有些无奈:“你母后那边我来想办法,总之这三天要想倒霉你就尽管回来试试。”
“……行,那我就勉为其难去驿馆呆几天吧。”
“什么勉为其难,你这叫赎罪。”燕南星毫不留情的纠正道。
“哦……”花萝应了一声,就像打蔫的植物一般,有气无力。
驿馆
燕无缺躺在床上,浓密的发丝如一匹上好的绸缎般乌黑发亮披散在肩上,他现在只能保持一个姿势呆坐在那里,稍微动一下就能牵动好几个痛处。
燕无一在一旁想笑又憋着不敢笑出声,表情尤为滑稽,燕无缺满不在意的说道:“想笑我就直接笑,你也不怕憋出内伤。”
“噗哈哈哈哈哈……”
燕无缺话音刚落,燕无一终于崩不住大笑出声,前仰后合,眼泪汪汪,连说话都笑得不停颤抖。
“哥,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从小到大爹娘都没动你一根手指头,你这是第一次被人打吧,喂,说说看,你现在什么感想。”
“所以,这很好笑?”燕无缺看见燕无一笑得直抽抽,还收不住了,声音中不觉带着几分威严。
燕无一立刻收住不笑了:“好吧,我不笑了,哥,你怎么样,还痛不痛。”
“你说呢。”骨头断了八根还能不痛?燕无缺回给燕无一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燕无一逐渐安静下来,开始冷静的思考,跟燕无缺讨论他注意到的问题。
“哥,为什么你只是碰了花萝小姐姐一下,就被打成这个样子啊?”
“其实我也明白,女孩子嘛,第一次和异性产生身体接触难免会害羞啊什么的,可花萝小姐姐的反应明显有些太过激了点,这已经远远超出女孩子正常害羞的程度了。”..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哥?”
“不知道。”燕无缺微微摇了摇头,“不过书里有记载,反映过激的心里溯源可以归咎于四个字——创伤体验。”
燕无一挠了挠头,一脸茫然:“什么意思啊哥,你别说得这么高大上,我听不懂。”
燕无缺想了想,换了个简单的说法:“也就是说,之所以会反应过激,是因为这个人以前在遇到类似事件的时候有过极不好的体验。”
燕无一还是一脸茫然后像是有些懂了又不全懂。
燕无缺给燕无一举了个例子:“无一,你记不记得以前咱们云州云中城发生过第一件大案,咱爹亲手去料理的,高家小姐在寺庙被方丈侵犯一案。”
“哦!这个我有印象,当时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整个云中城都人尽皆知。”
“这桩案子我曾帮爹追溯过后续,那位高小姐就出现了创伤体验的后遗症,具体表现是一见到男人就害怕,包括高小姐的父亲在内。高小姐的后遗症直到我们出发来京都朝贡都未见好转。”
“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随后,燕无一压低了声音,凑近燕无缺,“哥,那你说花萝小姐姐是不是也……有点这种感觉?”
“你说她是什么情况,她可是太子,又这么刚,谁能让她创伤体验?”
“无一!不可胡乱猜想,妄议殿下。”燕无缺及时打断了燕无一,一脸正色,“我只是说反应过激和创伤体验的联系和解释,没让你把这些都联想到殿下头上。”
燕无一小声嘀咕着:“什么妄议殿下,我说的是实话啊哥,现在摆在你面前不就有个最实际的问题吗。”
“要是花萝小姐姐一直这样,你说你以后还能碰她吗?哦,我想起来了,貌似她碰别人的时候就不会过激,要别人碰她才会过激,难道说你以后要一直被动的等她来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