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会儿,燕无一跟着花萝来到了一家古怪的铺子里。
这家铺子的装修风格很是复古,和其他京都铺子崭新华美的风格不一样,像是卖什么陈年古物的地方。
里面摆着琳琅满目的钟表,而且这些钟表和他以前看到的不一样,都是那种十分老旧的款式。
“姐姐,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要买表吗。”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花萝对着这些钟表左看右看,突然挑中了墙上挂着的小巧圆形钟表,用手指着,对一旁的老板说道:“我要那个,麻烦帮我取下来,谢谢。”
“好的,殿下。”
老板语气恭敬,用专门的钩子将那块表取了下来递给花萝:“太子殿下您看看,这可是上等货。”
“好,我就要这个了。”
花萝把表在手中掂了掂,结了账走出店铺。
“殿下,您慢走。”
燕无一凑上前去看:“姐姐,你为什么要买这么一只表,这上面是哪国文字,我怎么看不懂。”
这么生僻的文字刻在表上,让人怎么看时间?
“这表不是用来看时间的,是用来催眠的。”
花萝手里握着这只圆形小巧的钟表解释道。
“催眠,你要催眠谁。”燕无一一脸懵的样子。
“当然是你了。”花萝看向燕无一,“走,找个地方坐着。”
“你为什么要催眠我啊。”燕无一百思不得其解,第一想法竟然是万一他被催眠了出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怎么办,谁心里还没点小九九不是。
“额,姐姐,我可不可以不接受催眠。”
“可以~”花萝用甜蜜酥脆的声线说道,头上的钗环叮当脆响,“不过,这就视为你弃权了,只有这一次机会啊。”
“那还是算了,我不弃权。”燕无一一边走一边问,“姐姐,这催眠是不是原理就跟酒后吐真言一样。”
“差不多,不过酒后吐真言也有失算的时候,催眠没有。”
“啊?”燕无一苦着一张脸,“看来还真是想让我吐真言啊……”
“怎么,你心虚,怕了?”
“没有没有。”燕无一连连摇头。
两人来到一个茶楼的包间,看到燕无一两只手不停的搓着,花萝觉得有点好笑。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这就是一个小小的游戏而已。”
“游戏?那姐姐,在游戏开始之前,我能不能先催眠一下你试试效果,这样我心里大概也有个数。”
燕无一是真怕他会出丑。.
“好吧,为了公平起见,我先催眠你,你再催眠我,随便催眠。”
“为什么还是我先……”燕无一小声嘀咕着。
“好吧好吧,那你来吧。”燕无一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你得把眼睛睁开,闭上眼睛我怎么催眠。”
花萝已经把表举起来了。
“哦。”燕无一拿手托着腮邦子,睁开眼睛。
花萝把表放在燕无一眼前晃荡着:“你的眼睛要随着这只表的移动而移动。”
燕无一的眼珠子忽左忽右,忽左忽右,渐渐的觉得头有些晕,眼皮子耷拉着,俨然已经被催眠成功了。
花萝的声音飘飘忽忽传来:“燕无一,你听着,现在你身处的不是茶楼,而是一片青山绿水,绿树红墙,野草香花遍地,清澈的河流泛起一层层涟漪,空中飘散着青草的气息。”
“你就身处其中,脚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偶尔凉风习习吹过脸庞,阳光非常温暖,树枝上的鸟儿叽叽喳喳……”
燕无一的表情渐渐陶醉,花萝见差不多了继续下文:“如果,此时有一个人能站在你身边和你共同欣赏这美景,你希望是?”
“当然是我哥了。”燕无一缓缓说道。
花萝收了手中的表,燕无一顿时反应过来,打量着周围:“我,我怎么在这儿,我刚才不是在野外吗。”
“没什么,下一轮。”花萝不动声色,
“等等,姐姐,刚才催眠得怎么样,结果你很满意吗。”
“这个先不提,完了我再跟你说。”
“哦。”
花萝又把表拿在燕无一的眼前晃悠,声音轻柔,如老母亲唱童谣哄睡一般的音调:“燕无一,你想象一下,假如现在有一笔滔天的财富从天而降,你除了满足自己的需求之外,还想把这笔钱花在谁身上?”
“我哥啊。”燕无一眼神迷糊,一拍桌子,语气认真,“他桌上有块青玉镇纸用了很多年了,我先把他那块镇纸换成上好的汉白玉镇纸,再给他换一沓云州最好的宣纸,防水耐保存。哦!对了,还有……”
“可以了,你不用说了。”
花萝收了表,燕无一瞬间回过神来:“又怎么了姐姐,我,我说错话了?”
“很好,你没说错话,最后一次。”
花萝不等燕无一说话,又继续催眠:“燕无一,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你为什么想给花萝当侍君,主要原因是什么。”
“太子小姐姐又漂亮又有钱,我当然想给他当侍君了,是个男人谁不想,只是有机会和没机会的区别而已。”燕无一眼睛眯成一条缝,迷迷糊糊的说道。
花萝一只手继续晃着:“漂亮有钱也只是一时的,如果有一天她不漂亮了,也没钱了,就是破产了,你还会想给她当侍君吗?”
“那也没关系,还有我哥啊。”燕无一回答道,“我哥要娶她,我就陪着我哥。”
花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收了催眠。
燕无一晃了晃头,眼前恢复了清明:“姐姐,我刚才都说什么了,我的考验通过了吗,你准备什么时候让我当侍君。”
花萝摊开手,有些无奈:“你满脑子都是你哥,你直接跟他过不就行了。”
“我也想啊,可是他不是要娶你吗,姐姐,他要是跟你成亲了,是不是就不怎么回云州了。”
“这个当然。”
“所以啊,要是我当了侍君陪在你身边,就相当于陪在他身边了,我和我哥从小一个摇篮里睡觉,一个澡盆里洗澡,一个锅里吃饭就没分开过,要是他真的突然不在我身边了,我会很不习惯的。”
花萝总结道:“所以,你想给我当侍君的根本原因是不想离开你哥?”
花萝一针见血,燕无一无从反驳:“那,那我也是很喜欢你的。”
“你喜欢我什么。”花萝将胳膊肘放在桌子上,很是闲暇轻松的样子,“喜欢我的钱还是喜欢我这张脸?人终究会老的,美丽也会随之而去。至于钱,上一刻家财万贯下一刻倾家荡产的人多了去了。”
“好吧。”燕无一有些颓废,“我承认,我是有私心,主要就是有一点点舍不得我哥,就一点点。”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哪怕是亲兄弟小时候穿一条裤子,长大了也难免会各奔前途,只要不是生离死别,还能保持联络,偶尔相聚就很好了。”
花萝的口吻就像一个长辈跟晚辈说话。
“对对对,你说的简直太对了。”燕无一随口附和,决定扳回一城。
“对了姐姐,你不是说我也可以催眠你吗,快给我。”
燕无一拿过那只表,学着花萝的样子在花萝面前晃了晃。
花萝神色淡然,目光丝毫不见变化。
燕无一觉得差不多了,就问道:“姐姐,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吧。”花萝飞快的说了一句。
“你觉得我怎么样,你心里有没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要让我进东宫做你的侍君,说实话。”
“你很好。”花萝脱口而出,语气干脆果决。
“真的?!”
燕无一高兴不到三秒,花萝幽幽道:“只是不适合我。”
此时的花萝神色如常,语调也正常,一点也不像被催眠的样子。
可是燕无一迷之自信,以为花萝被自己催眠了,又继续问:“你觉得我哥怎么样,你喜欢他吗。”
“他很好。”花萝一边说着,一边调整着略微换了个坐姿。
燕无一瞪大了眼珠子:“只是也不适合你?”
“不,他还是挺适合我的。”
花萝好似整以闲暇的说道。
“哦……”
燕无一哦了一声:“那姐姐,在你的内心深处有没有什么特别特别害怕失去的东西,就是一想到失去,就会产生恐慌感的那种?”
“有,就是我阿爹,我不想失去阿爹。”
“我也不求能天天跟他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我见他的时候就能见到他,和他说说话就很好了。”
“若有朝一日,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想我会极度难过。”
“为什么这样说。”燕无一有些好奇,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难道姐姐曾经失去过吗?”
“六岁那年尝过这种滋味。”
花萝的记忆回到了六岁,她因为和浅樱等人发生口角,一个错手把浅樱推倒在地,差点害得浅樱毁容。
这事被燕南星知道了很是生气,他拿着一根如小孩手指一般粗的荆条把她拉去就是一顿打。
犹记得当时的场景,花萝被迫伸出一只手,白嫩的手心被打出一条又一条的红痕,因为实在被打得疼了,眼中蓄满了生理性的泪水不停的在眼眶打转,就是没有落下来。
燕南星的脸色冷硬得像块石头:“说,你到底知不知道错了。”
“我没错!”
六岁的花萝一脸倔强:“是她们先闯进我的花圃的!母后说了,那是我的地盘,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进,也不能动我东西。”
花萝奶萌奶萌的音色,说出来的话却铿锵有力,毋庸置疑。
燕南星的脸更黑了,如同锅底一般:“那花圃你都不怎么打理,也从来不踏足,里面的花枯的枯,死的死,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你就大度点让你姐姐们进去玩玩怎么了。”
“阿爹你不讲道理,它再破也是我的地盘,凭什么要叫我大度。凡是属于我的东西,我就是用不着烂在那里,我也不给她们!”幼年花萝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的喊。
燕南星听了这话气得不轻:“你母后真是该纵容的地方不纵容,不该纵容的地方瞎纵容。她只会把你养成唯我独尊,目中无人的性子,我作为你爹,今日必须好好揪一揪你这副德行!”
“手伸直,缩什么缩!你对姐姐动手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缩手。”